第39章

  名为:一时散。
  一个时辰内,必定发作。
  她拿起一旁的大氅为老顾盖上,磕了三个响头,起身离去。
  守在门外,二当家的属下领着阿兰姑娘去三当家的住处,将人送到。他折返回来,发现顾老头的门窗紧锁,念及顾老头年纪大,舟车劳顿困觉呢,便也没在意。
  桑澜潜入三当家的住所,听见三当家喊人同去泡温泉。
  等人走后,她进了主屋。
  应当是刚到的缘故,行礼都还未修整,码在屋中。她只好一边打开仔细检查,一边原封不动地装回去。
  夜里只有屋外巡逻的脚步声,还有她自己的微弱呼吸声。
  打开一个柜子,她听见有脚步声过来,翻上房梁。
  那人脚步轻缓,是个女子,提着一个篮子进屋,点燃油灯。
  桑澜微微伸出头,是徐娘子。
  她朝徐娘子扔了个蜜枣。
  徐娘子着实吓了一跳,发现是枚蜜枣,她抬头看向房梁,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阿兰?”
  桑澜翻下来:“是我。”
  徐娘子立即吹灭了油灯:“你怎么跟过来了,我不是让你走吗?”
  桑澜摇头,伸手抱住徐娘子:“徐娘子,我做不到。”亲眼看见老顾死在眼前,她做不到对这些还活着的人,见死不救。
  她深呼吸,抑制眼眶中的泪水:“福六带我去看了玉溪镇的乡亲们…小萝卜有我表哥看着,他们不会有事。”
  再次恳请:“徐娘子,你们跟我走吧。”
  徐娘子轻拍她的后背:“阿兰,我们不走。”徐娘子看着打开的箱子,问桑澜,“你来找什么?”
  “被灭口的镇子不止玉溪镇,西山山匪向来四分五散,此时却拧成一股绳,背后一定有人指使。况且玉溪镇与西山山匪无冤无仇,他们偏偏挑玉溪镇下手。若是江湖势力,我便上门取他人头,让他写认罪书。若是朝中大臣,我会将罪证公之于众,叫他伏法。玉溪镇的乡亲们待我不薄,我既有一身本事,绝不会让大家死得不明不白。”
  “老顾说得对,以你的性子,你不会善罢甘休。”徐娘子拿帕子去擦她面具上的泪水,“可是,孩子啊,你孤身一人,无权无势,拿什么同他们争个是非对错呢。”
  那日桑澜骂小萝卜几人的话,像回旋镖一样扎回她身上,她梗着脖子道:“上次确实是我孤身一人,但这次我带了帮手。”
  “二当家同老顾说,你拿到三当家身上的账册,交给他,他会送我们下山,是与不是?”
  “是。”
  “二当家骗你的,他自身难保。同他来的商人,姓苏。”
  苏?桑澜眼眸微眯。
  “姓苏的商人是翼州苏家家主派来的人,翼州苏家背后是苏相。”徐娘子从行囊中拿出两三件衣服,“三当家喝多后,曾说翼州苏家和逆党有合作,翼州苏家在西山铁矿私产兵器。”
  徐娘子的语气中带上恨意:“逆党刺杀昭和公主与端亲王府世子,却没能得手,反叫人捉住。京中传来消息,有人要查西山。西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运输兵器时路过的镇子,一一杀了个干净。皇室子嗣单薄,逆党都敢那般动手。日后,保不齐还要暗算皇帝老儿,换个听话的上去。阿兰,账册是催命符,你拿不得。”
  对上了,都对上了。
  逆党刺杀一事,桑澜亲身经历。苏相暗中扶持逆党,与萧北辰所言一致。
  桑澜不甘心:“徐娘子,我姨夫是端亲王,我表哥是世子萧北辰。我入京后,住在端亲王府,知晓姨夫他与寒门出身的魏相交好,与苏相形成抗衡之势。”她没说她从逆党手下救人一事,“此次剿匪,圣上任命表哥为参军。表哥为查西山一事而来,若我将账册交给表哥,表哥再将账册呈给圣上呢。”
  徐娘子握住衣服,思存了片刻:“阿兰,没哄我?”
  桑澜拿出一枚令牌,上面写着端亲王府。
  徐娘子将衣服放入篮子里:“三当家随身带着账本,从不离身。今夜还不能拿,你先随我去看一眼账本是何模样,寨中想要这账本的人很多,保不齐有人浑水摸鱼偷走账本。等明日午宴,我们动手时,再交给你。”
  桑澜点头。
  “但你要答应我,一旦拿到账册,立刻离开,不许回头。”
  “好。”
  “你发誓。”
  桑澜一噎,在徐娘子审视的目光中,她对天发誓:“我桑澜拿到账册就走,若我做不到,罚我一辈子吃不上好吃的包子。”
  徐娘子轻轻捏她鼻头,让她换了一身男人的衣服,又让桑澜摘了面具:“老顾说的没错,你生得极好看,偏你小气,总藏着掖着,不让我们大伙看。”用胭脂、眉粉在桑澜脸上画了一会儿,“待会儿,低头跟着我。”
  提起老顾,桑澜垂下双眸,徐娘子猜出来怎么回事,也不
  再提。领着她从温泉阁大门进去,一路到了三当家所在的房间。
  许娘子她们窥见屏风后,徐娘子身后的跟着一个人,不动声色地用自己的身躯拦住视线。这三当家荒淫无道,最喜人妻。他想牡丹花下死,她们偏不如他的意。个个奉承着他,哄着他。待明日时机一到,将他千刀万剐!
  屏风后面都是些污言秽语,一个男人身边围着好些个赤|裸女子。
  桑澜手背青筋暴起,恨不得此刻就杀了三当家,但她不能,她不能破坏徐娘子她们的计划。
  摸到衣衫内侧的硬物,翻出一看:西山铁矿。
  匆匆翻过,将上头有名有姓的几个世家都记住了,目光停留在“青州卫家”这一页。
  卫安晏,道貌岸然的狗东西!
  有人在门外走动,她将账本塞了回去,提着脏衣服出了屋子。
  没走多远,她撞上一个人,那人骂她不长眼,她低头道歉,压着嗓子道歉:“小人有眼无珠,小人这就离开。”
  四方家踹了她一脚,桑澜隐忍着缩在角落里。见她任打任骂,四当家没了兴致,抬脚走了。
  桑澜爬起来,往外走。
  四当家刚走两步,反应过来,喊道:“不对啊,你拿着我三哥的衣裳,可我从没来见过你啊。”
  桑澜已经推开一扇门,透过屏风后,隐约能看见一个男人坐在水池中。
  “我来收大人的脏衣服回去洗。”
  她注意着外面越走越近的脚步声,四当家在挨个房间寻人?
  桑澜当即拔出匕首,扫过屏风,将池中男子挟持住:“别动,按我说的做。”
  “好,我不动。”话里带着笑意,男子也不怕刀锋,转过头来,与桑澜四目相对。
  他的白发呢?
  卫安晏!
  门外的脚步声近了。
  卫安晏握住桑澜拿刀的手,拉她下水,扯开她的头巾与衣裳,露出莹白的肩头,反将她压在身下。
  四当家越过屏风,卫安晏正咬住桑澜的唇。
  浅尝辄止,因为桑澜手中的刀低着他的腰。
  卫安晏拧动桑澜的手,匕首撇到一遍,腾出手来将桑澜搂在怀中,轻轻咬着她的耳垂,问道:“怎么,四当家有偷看旁人床第之欢的喜好。”
  男子壮硕肩头与女子形成对比,四方家笑了一声:“苏公子,您慢玩。”退了出去。
  听不到脚步声,桑澜一把推开卫安晏,反手给他一巴掌:“登徒子。”
  卫安晏双眸扫过她的湿衣,喘着粗气:“方才,我救了姑娘,姑娘该如何报答我?”目光被其肩头疤痕锁住。
  “报答?我要你狗命。”
  桑澜去摸匕首,卫安晏先一步找到匕首,将其扔到岸上的衣服堆里。
  没了武器,桑澜起身用前胸抱住他的头往后一扑,双臂紧锁住他的后脖颈,死死地将他压在水里,使之不能呼吸。
  第36章 我要你看着我!
  奈何水池并不浅,桑澜没按住卫安晏多久,反叫他翻身上来,她被淹入水中。
  她下意识地松手,往旁边游去。
  卫安晏趁此时机,从背后捉住她的双臂,拉她起身。
  “咳!咳咳!”桑澜呛到水。
  身后的男人没说话,她刚想动,后脖颈传来剧痛。
  卫安晏在咬她!
  “松口!”
  越挣扎,越疼,狗东西活像是要咬下她一口肉来。
  “狗东西,松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卫安晏松了口,但没松开手。
  他双手搂着桑澜的腰,头靠在她肩头,就像是让桑澜背对着他,坐在他怀中。
  桑澜耳畔传来他潮湿而低沉的话语:“刚刚,你真想杀我。”
  凉意从桑澜的肩头传来,不知是不是屋顶滴下的水滴,凉得她肩骨发冷。
  卫安晏问道:“为什么?”
  桑澜转过身来,对上卫安晏一双能沁出血来的桃花眼,卧蚕上挂着一滴透明的珍珠,不肯叫它落下来。
  他眼里,满是无助、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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