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砚云见他来,松了手:“今日之事,我会一字不漏地上报给世子。”他做了个请的姿势,“还请二位速速离开。”
  卫安晏拉起清风:“你来西山,绝非只是为了保护你家小姐吧。本将军与萧世子一同领了剿匪的命令,要是世子有什么消息,拿出来共享,也好早些解决西山匪患,不是吗?”
  砚云守在楼梯前,不看他二人,也不回答。
  “你不好奇,你家小姐去做什么了吗?”
  砚云闭上眼。
  “你就不怕你家小姐出事?”
  砚云转头剜了他一眼,看定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表小姐说的没错。”
  “桑澜说什么了?”
  砚云:“表小姐说,要小心卫将军,你。”
  卫安晏顶腮嗤笑,眼中带着毫不修饰的冷酷,杀意一闪而过:“倘若本将军记得不错,你是萧北辰的贴身侍卫。”
  砚云起身,两人剑拔弩张之时,门被人踹开。
  桑澜披着斗篷回来,见着屋内多出的两人:“滚出去。”
  “别啊。”卫安晏收敛锋芒,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桑姑娘为报仇而来,我为剿匪而来,目的一致,为何不能合作?”
  “卫安晏,你听不见。”桑澜拎起他的衣领,“我让你滚出去吗?”手一松,卫安晏跌出门外,她冷眼扫过清风,“你也滚。”
  清风点头,撒腿就跑,不忘带上门。
  砚云捂着肩膀,嘶了一声,往地下一跪:“属下失职,让卫将军闯进小姐的房间,让他发现小姐出去了。”
  桑澜扶起他,关切问道:“砚云,你受伤了?”
  砚云低着头不说话。
  桑澜找来两瓶伤药,一瓶外敷,一瓶内服:“你自己上药,我出去一趟。”
  她一走,砚云推开窗户,对过阴影处滚过来一个人,他在那人耳边低语。
  不多时,山寨背面飞走了一只信鸽。
  卫安晏像是猜到桑澜要来找他算账,提前倒好了两杯茶。
  桑澜坐在窗沿上,问他:“你发什么狂犬病,到我屋里狗吠,还出手伤了我的人。”
  “你的人?”卫安晏起身,语气中带着不满,“他是萧北辰的人!我见你与陌生男子独处一室,不放心去看看,何错之有?”
  “卫安晏,不要多管闲事。若不是你领着剿匪之职,我定将你揍得哭爹喊娘。”桑澜手心一甩,射出一道寒光,擦着他的发丝,定在墙上,“砚云的账,等回京后,我和表哥会一同跟你算个明白。接下来,你若再来我这惹事生非,我不会再顾及你身负皇命。”
  窗沿上的野猫跳了下去。
  卫安晏气急,拔下墙上的匕首,莲笙说的没错,小野猫护短。
  不过,小野猫深夜来给他送匕首防身,是在意他的安危。
  不然,她为何不带走匕首。
  顿时,心中郁结消散。
  听她口气,她与萧北辰一道,那她接下来要做什么,便是萧北辰要做什么。
  二当家受苏泰之命,迎他进寨。桑澜如何跟二当家相识?
  玉溪镇灭镇一事,是西山山匪所为。按照常理,小野猫没割下二当家的头颅,算她心善。山下被捉住的山匪,但凡听见“阿兰姑娘”四个字,就会像见鬼了一般,哭喊着饶命,二当家未必不怕她。那二当家手上抓着她什么把柄,让她不得不放下屠刀,留他一命?
  “清风,你去打探打探,山上有没有玉溪镇的活口。”
  卫安晏在这边思考桑澜入寨的目的。
  桑澜在那头思考卫安晏进山的原因。
  “你仔细与我说说,你们都说了什么话?”
  听到砚云转述:你就不怕你家小姐出事?
  桑澜眼眸一转,自从听萧北辰说严禁百姓私藏匪寇的告示出自卫安晏之手,她便明白此人城府颇深。
  卫安晏不会问废话,他在试探砚云,他们有没有带人来?什么与男子独处,他无非就是想弄清自己为何而来。
  她为三当家身上的账册而来,那他假冒行商,目的为何?
  “砚云,往后莫要答他的话,他浑身心眼,一不小心容易被他绕进去。”
  次日。
  桑澜带着砚云混入戏班的队伍,穿过山洞,而后是一处吊桥。
  领路的山匪指着吊桥对过的一处高地:“走到那里,我们就到了。”高地后是一处倒插入江水的悬崖,众人在奔腾的江水声中过了吊桥。
  明日是大当家六十大寿,各位当家携带贺礼前来拜寿,二当家找来会凉州曲的戏曲班子为大当家贺寿。桑澜从二当家那得知大当家是毛七娘,她也没多意外。
  毛七娘她老人家行走江湖多年,一双儿女作恶被官府所杀,落草为寇。她有手段、有武力,还有一颗慈悲心。许多走投无路的山匪,到她寨中都能吃上三日白饭,是否要留下,全凭自身选择。
  桑澜没有与她打过照面,她手底下的人也不曾招惹过桑澜,双方井水不犯河水。
  但短短的两三个月,西山山匪便拧成一股绳,毛七娘坐上大当家的位置,与玉溪镇灭镇一事脱不了干系。
  桑澜与二当家做交易,不是奔着百两黄金,而是想弄清楚这其中有谁参与,又参与了多少。
  还有,为什么?他们为什么屠戮一镇无辜百姓。
  戏班乐师人人带着面纱,桑澜与砚云藏在其中并不起眼。
  倒是卫安晏摘下帏帽,顶着一顶冬帽,露着他那张招摇的脸,引来旁人连连注视。碍于二当家与他称兄道弟,也没人敢去招惹他。
  “小澜姑娘,小云公子,你们可会凉州的西关渡?”
  “我会,我阿兄虽不会,但学得快。”
  “那就好。”戏班主点头,组织他们一道排练。
  空闲时,桑澜拉了一曲玉溪镇传
  下来的调子。
  名曰:归乡。
  “姐姐,你这手胡琴拉的真好。”
  一个小女娃钻了进来,桑澜窥见她脸颊上颜色稍浅的胎记,猜到知道这女孩是谁,那矮胖山匪的孩子。
  “多谢。”
  小女娃看旁边没人注意,偷摸塞给桑澜一张小纸条:“顾爷爷让我把这个交给你。”送完东西,小女娃溜了出去。
  回到住处,桑澜展开纸条,上面写着:不要喝酒。
  砚云见她脸色不好:“小姐,可是有事?”
  “提醒我们的人,不要喝酒。”
  桑澜紧紧攥着纸条,长吸一口气,将纸条扔进炭盆中,看着它燃烧成灰烬。
  各位当家今夜到达,明日午宴后离去。
  “我去做事,你且在房中带着替我打掩护。”
  砚云目送桑澜离开。
  在府上,红杏每日事无巨细地向世子汇报表小姐做了什么。
  凡是表小姐愿意告诉世子的事情,红杏都能看到。凡是表小姐不愿透漏的,红杏连表小姐的影子都捉不住。
  或许,表小姐一直知道世子在监视她,没有挑明罢了。
  自世子遭遇暗杀后,世子越发在意表小姐。面对卫安晏的挑衅,世子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生气。
  世子对表小姐的在意,似乎已经越过了兄妹之间应有的界限。
  倘若有一天,表小姐要离开王府……砚云不敢细想。
  他推开门,唤一人进来。
  第35章 立刻离开,不许回头……
  “苏先生,几日赶路,舟车劳顿,与某同去温泉阁,好好放松放松。”二当家不由分说,搂着卫安晏就走,压低声音,“屋外放了哨子,此处不是能谈话的地。”
  清风连忙收拾两件干净的衣服跟上。
  二当家手下领着路,桑澜披着一身黑色斗篷遮住全身,与卫安晏等人擦肩而过。
  她找到了老顾的住所。
  无人应答,但门房、窗户皆从内锁上,人在里面。背着人,她用匕首挑开门栓,转身合上门。
  极厚的帘子遮掩住药味,空气中还有一丝似有似无的血腥味。
  推开帘子,老顾趴在桌上,像是睡熟了。
  他却没有呼吸。
  桌上留有一张纸:
  徒儿阿兰,这一世师徒缘浅,实乃为师人生一大憾事。为师知你执拗,定会再次上山,故而给你留下一道题,此毒无药可救,但唯徒儿能解。为师与诸位娘子约定共踏黄泉路,切莫带走为师的尸身。蜜枣滋腻,莫贪嘴多吃……
  桑澜以为她做好了准备,可真正面对老顾的离世,犹如一记重锤,击垮她的脊梁,她几乎承受不住,手撑着桌子方才站稳。
  在破碎的记忆中,今日是她第一次直面身边亲近之人的故去。
  老顾,顾师父,服毒自杀。
  他告诉诉桑澜,此毒唯她能解。
  可偏偏,她怎么就来晚了一步呢。
  她不愿意承认,老顾故意在她来之前服药,是为了斩断她的牵挂。
  桑澜认得桌上的每一味药,也听老顾说过,将这些药组合起来,便能组成一味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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