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不对,你说的第二条是可能,但是第一不对。”阿吀言简意骇:“第一种,山庄为了逃命;第二种如你所言;第三种,以你们这个时候的转移手段和速度,我不信什么一夜消失的传言,御雷山庄的人或许从始至终都没离开过云城。
  “地下应有暗道。”
  这一句听得桑甜银杏顿时起了鸡皮疙瘩。
  陆裴端了茶杯饮了一口,他袖摆随着动作拂过腿边,若有所思:“御雷山庄全庄男女老少约莫三百余人,就算有地下暗道,也很难在将近一年的的日子里维持性命。且九格司的人去查过,山庄内并无什么动静。”
  阿吀起了笑意,她眼睛冲着听傻了的桑舔眨了眨,生了狡黠:“既是暗道,自是能通往某地,甚至不止一地,且三个原因可以放在一起看。比如因为幕后人要做某事,无法达成共识后生了龃龉,山庄人要逃,结果被胁迫,最后被逼着不得不通过暗道成了地下人为其做事。”
  陆裴垂了眼眸,没再去看阿吀,他既不否定也不赞同地回了句:“那此事同武当长老失踪又有何关联?”
  这也正是孟青榕想问的。
  阿吀深吸了口气靠向椅背,该是放忪动作,她接下来所言却教屋内人齐齐紧张了起来。
  “幕后之人财力不知几何,既有御雷山庄三百余人为其驱使,这些人又有制造烟花炸药的本事技艺,而陈许能锻兵器。”阿吀心都往下落:“无非就是要打仗,还能是为了什么。我要是猜得没错的话,接下来就会有富裕的生意人或是江湖人莫名消失失踪...比如一向豪阔的凌云阁。”
  “当年顾涯父亲,只是被利用的一枚棋子而已。”阿吀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是有人要造反就是要颠覆大宁。”
  “不可能。”陆裴轻声反驳:“圣上虽对朝政越发力不从心,但大宁江山仍有宰相将军更有文武百官坐镇,岂非贼人轻易可颠覆。除了让百姓受了流离之苦,毫无作用。”
  陆裴盯着阿吀,目光柔和却无丝毫温度:“且你这番猜想有个极大漏洞,若单单只为起战,三年多前就无需在锦城时候对顾少侠进行围杀。多此一举徒增麻烦,除了暴露底细毫无意义。我并不觉着这些事有何关联,江湖奇诡,有了不出世高手掳走陈长老为其锻造刀剑,亦或寻觅料材时候发生不幸,都是可能。”
  这话很有道理,阿吀被说服。
  一屋子只有陆裴同她一来一回。
  孟青榕心思简单,听着这些弯弯绕绕脑子都有些发麻。
  顾涯心眼有些但没多少,听了这番话之后看向身侧人,他再一次意识到,如若今生不遇见她,光靠他自己,翻案报仇怕是远远不能。
  阿吀还是有些不死心,她噌地一下站起身拍了桌子,咬牙切齿道:“不行,上次就是觉得太夸张不可能所以害得死了那么多人,这次我一定要亲眼查看才死心。”
  她当即拍板:“京城先不去了,我们去御雷山庄一探究竟再说。”
  那凌云阁那处怎么办?
  阿吀扫了眼银杏桑甜,她二人和自己一样没什么武力值,绝对不能单独行动。尤其是桑甜擅医与毒,如果让她离了身边毒物等防不盛防。
  顾涯无法离开她们,必须坐镇,否则她如今在悬赏榜上挂着,随便来个高手她都要一命呜呼。
  孟青榕作为仰仗的一方势力,为了后续行事方便,他也不能离开。
  阿吀紧跟下一句话就是:“夏时月为人心慈谨慎,可惜武功不够高,得喊不尘去帮她。兵分两路好了,我们五个去御雷山庄,再给峨眉少林送信,让这两人去凌云阁走一遭,还有其他可能遭黑手的地方,我得一并罗列了送去。”
  她言必看向竹青,竹青被气得都要吐血。
  陆裴道:“让竹叶走一遭吧。”
  阿吀摇头:“不用,送信我另有其人。”
  没人知晓她说的是谁,顾涯也不知晓。
  他最近在兰城查探许多消息,都无阿吀今夜这番话来得有用。他不知道她在观雨阁躲着的时候思索了多少,又为他殚精竭虑地做了多少,只他的心在陆裴孟青榕对阿吀的赞赏目光里,恐惧越发放肆生长。
  她说今夜让他看她眼色行事,其实并不需要。
  自惭形秽,原是这番滋味。
  桑甜眼睛看阿吀看得都快冒了星星,她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阿吀猛猛喝了一壶茶,搁下茶盏道:“今夜就走!”
  银杏惊讶地重复四字,不过是疑问语气。
  阿吀摆手催促众人:“速速回去收拾细软,我们子时出发。”
  桑甜最乖,听见这句一蹦人就没影了。
  孟青榕本就东西不多仍旧坐着。
  银杏没动。
  陆裴这回笑得让阿吀觉得真诚了许多,他道:“没想到分别来得比预料中快,可惜陆某无法再与各位同行,得尽快回京复命。不过御雷山庄案子蹊跷又涉及军火案,便让竹青一同前往,真有何蹊跷九格司好及时应对。”
  阿吀道:“竹叶好了,我不要竹青,我看见他就烦。”
  说得人眼睛又瞪着她。
  阿吀喊银杏:“快回去收拾,我还有许多东西,没你我都不知在哪里。”
  她想这个时候给这个台阶,应是合适也不会让银杏不舒服。
  银杏双手揪着帕子,她看了眼阿吀又侧头看了眼云淡风轻的陆裴。心里许多难以在此言说,可不说恐再也没了机会,她起身走到阿吀跟前,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当着众人面,在阿吀面前跪了下来。
  阿吀眼皮一跳,紧着嗓子问:“你什么意思。”
  银杏用力用得相当实在地磕了三个响头,再仰面其额心都发青,她语气决绝又混杂哽咽:“姑娘!我想跟着陆大人一起去京城!求姑娘允我!”
  竹叶不敢多听主子私事,退了出去。
  竹青同样,走之前还将孟青榕一并给拽走。
  食厅内就只剩下阿吀顾涯,银杏陆裴四人。
  银杏流着泪又磕了三个响头:“求姑娘允我!”
  阿吀吞咽了口水,木着一张脸问她:“你因为陆裴要走是吗?你跟我从十五岁到十九岁,快四年时日不抵你认识陆裴的一个月是吗?”
  银杏咬着嘴角,不回这话。
  “你难道不知情爱易散人心易变的道理吗?你今日为了他远走,往后你受了伤变了心意你要如何?”
  银杏哭着摇头:“我不会。”
  阿吀声音都因急切有了嘶哑:“再深刻的爱总有一日都会变淡会消失,血缘所牵连的亲人尚且会离你而去,何况是八杆子打不着的陆裴!”她说急了左手看都不看就指向了坐在那一侧的人,“他一点不喜欢你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你就非得跟他走!他哪好!不就长得好一点你就非要跟他走!”
  最后一句都已经是吼了出来。
  陆裴自认自己能拿出来说道的该是不止“长得好”一点,他并不觉尴尬,反而看向银杏想听听她说什么。
  只他视线太凉薄,面对美人为他无助垂泪,心里却无法泛起丝毫涟漪。
  银杏直挺着脖子,哭声断断续续地从她喉间溢出,让言语都破碎:“我从不求陆大人那般人物能真将一颗心给了我,可我愿意跟着他,能在他身边伺候就已足够。姑娘,我不如你聪慧懂得多,不明白你嘴里常言的那些是什么,我只知道我欢喜他,想一直欢喜他,仅仅是此罢了。”
  阿吀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求回报?”
  银杏摇了摇头,眼泪如决堤洪水,却倔强回道:“不求回报。”
  阿吀心似将裂,左手抓了桌子上茶盏就砸向了银杏,恨不得能将人砸醒。
  可那杯子没真能砸到银杏身上,被顾涯抬手挡了下来。
  阿吀又砸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顾涯统统都挡了下来。
  溅了一地茶水碎片。
  还是有不少扑到了银杏身上,脸上。
  她鬓角细碎发丝,被泪水冷茶黏到了脸颊处,湿漉漉地哭诉着所求。其双手紧紧捏着衣角,其双肩剧烈地颤抖,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阿吀自觉有了被辜负被背叛之感,不像上次在食厅内哭泣是委屈,眼下她红着眼眶整个人都要被烧到麻痹。
  她砸不到银杏,又恼怒陆裴半天屁都不放一个,索性将桌子上剩下的碗筷都往陆裴身上砸。
  这回顾涯没拦。
  陆裴有些武功傍身,足够躲闪。
  阿吀指着陆裴鼻子骂,她脸颊气得通红,眼里泪水不少,骂得很没气势:“都是你这个狐狸精勾得银杏不知所谓!我今天就问你,你愿不愿意带她走!”
  陆裴弯身扫去衣摆处所沾茶叶,沉声道:“明媚姑娘,你迁怒太过了。”
  “你少顾左右而言他!我不吃你这套!”
  阿吀火冒三丈,扯着桌布将一桌残羹剩饭全扫到了陆裴脚边,使其原本纤尘不染的脚面全是油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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