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是浴房沐浴,总还是要是穿戴好的。”
“你换下了那些好扔掉了。”
“还能穿,留着就是。”顾涯说着坐到了板凳上,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猜都能猜到他会这么说。
阿吀刚洗完澡,抹了身子,香气随着她的动作跑入了鼻尖。她自己闻不到,背对着顾涯坐下:“你快给我烘头发,不然明儿起来头发要黏死了。”
她扯开巾帕,还有水渍的头发就落到了背后。上头的水滴浸是湿了软云锦的里衣,教人能看见绑在背后的肚兜带子。
顾涯脸上泛起红晕,伸手用手掌给她干头发。
他都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用内里真气伺候姑娘这种事情,要是被师父知道...
身后的暖意下去了些,阿吀探手拍了拍他的腿:“你别偷懒啊,你快帮我,不然这么长的头发我自己擦到手软估计头发都干不了。”
顾涯嗯了一声,顿了片刻才又覆手到了那头发上。
等长发干透,他手上也沾满了发油香气。
阿吀动了身子,变成面对他,她见顾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抿着嘴含着笑意低首去闻了闻。
顾涯收回手,偏了脸。
阿吀笑意不减,想到了什么,扭头去将放在梳妆台上的脂膏取了一部分出来。
她也不言语,站到顾涯跟前就捉了他的手给他涂。
女子的手小,阿吀的手就更小,她的指节纤细,两只手包着顾涯手的时候,那差异教人无端心头一动。
从手心、到手背,穿过指缝。
阿吀给他的手抹着脂膏这个过程,顾涯端坐在板凳上,一动不动。直至她将脂膏抹到不见,顺势将自己的手指穿过他的指缝之时,顾涯耳根则红了个透。
十指相扣。
阿吀是半弯身的姿势,她见顾涯眼神闪躲,眼睛笑弯了,凑首就在他脸侧亲了一口。
这一次亲得有些技巧,发出了啵的一声。
因她凑近,是以香气更甚。
熏得顾涯都有些昏昏。
阿吀声音撒娇:“我们快睡觉吧。”说得好像两人要躺到一张床上一样。
她牵着他往床边走,顾涯就被拽着跟着她一起。小的牵着大的,一前一后,顾涯的高马尾还在其身后晃动。
等阿吀坐到床上放了顾涯的手,他就还在床边站着。
“你快去收拾铺盖呀。”
顾涯扫了她一眼,喔了一声,便转身收拾了铺盖到脚踏上。
阿吀见他回回都是只脱了鞋,就往铺盖里面钻,开口道:“你穿着衣裳睡觉不难受吗?”
自然是不舒服的,顾涯回她:“总不好在你面前只穿里衣吧。”
阿吀切了一声,有些不屑:“亲都亲过了。”
顾涯不说话了,躺着要闭眼。
阿吀趴在床边拍他胸口:“你还没吹蜡烛呢。”
顾涯又起身去灭烛火,只留了屏风后的一盏,方便阿吀起夜方便。
他刚躺下闭眼,阿吀又悠悠开口:“你想吃宵夜吗?”
昏暗里,传来顾涯略含无奈的声音:“不想。”
“你饿吗?”
“我不饿。”
阿吀语速有些快:“咱们晚饭吃得早,你也没吃多少,你怎么不饿呢?”
“一半都是我吃的。”
阿吀哼了一声,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她翻了好几遍,就听脚踏处传来顾涯的笑声。
“我现在好像有点饿了。”顾涯又道:“要一块儿出去吃些吃食吗?”
阿吀忍着得意坐起身,做了个快快快的手势:“那我们别耽误,赶紧走。”
亥时两刻,两人的身影出现在了杨花胡同处。
这胡同是南边的酒食一条街,从早到晚几乎一直开着,此刻窄窄胡同处灯火通明,门牌在灯笼下显了独属于夜里的热闹。
有门脸儿的正热闹着,没门脸儿的就摆着摊,那吃食,瞧着教人眼馋。
阿吀这会儿胃口极好,路过个小摊儿都要尝尝。顾涯没见她如此过,难得她能吃,除了不好克化的不允以外,其他的就跟在她后头付银子。
等从街头窜到街尾,阿吀吃够了,捂着肚子拽着顾涯胳膊。
胡同口灯火昏暗些,顾涯碧落色的衣裳显了蓝调,他扶着阿吀,低着头说道:“往客栈走,我们走慢些,消消食就好了。”
阿吀很是无力地点了点头。她是会这样的,有时候暴饮暴食,有时候又毫无食欲,每回如此的当时,她是意识不到正在犯病的。
果不其然,丑时三刻,阿吀就将宵夜吃得那些都给吐了出来。
她吐得双眼都是泪,趴在恭桶边儿很是可怜。
顾涯脚步匆匆地端了热水上来,又是给她洗手,又是给她擦脸,等处理好了她,听见她抱怨呕吐物的味儿难闻,又下去将小二吵醒,换了个重新铺了草木灰的恭桶上来。
阿吀坐在床边,头发披散着,一双小脚光着就踩在顾涯睡着的铺盖上。她还难受得厉害,不知道是肚子上还是胃的地方明明胀着,又有些饿,吐过了的胃液哽得她嗓子眼都烧得慌。
她哭得无助,等顾涯拎着恭桶上来,她也不管人家要不要把恭桶放到屏风后头去,就可怜巴巴地上前直接抱了人家。
她一双胳膊堪堪无力地挂在顾涯脖颈上,人还在哼唧:“我好难受...”
呜呜哭腔不绝,整得顾涯只好一手揽着她的腰身儿将人单手抱起,另一手拎着恭桶,就这么走到了屏风后头。
他放下恭桶之后,另一只手也去抱了阿吀。总归是太亲密了些,只胳膊托着她的屁股,手则避开了接触她。
阿吀是难受,趴在他肩膀上苦哭哭啼啼,一直嘟囔着不舒服。
顾涯要放她下来去床上,她也不愿意。
“你嫌我麻烦是不是...”阿吀说得委屈,还拿手抹了把脸。
顾涯只好坐到了梳妆台的椅子处,他靠着椅子,一时竟有些迷茫了。
他从没想过,他和阿吀之间会变成这样。
“顾涯,我难受...”
啜泣声就在耳边。
顾涯先是蹙眉,然后闭眼,他右手给阿吀拍背,语气疲乏:“没有嫌你烦,等天亮我去给你买点健脾的药丸子,以后常备着就是了。”
阿吀坐在他身上,也不答话,只管两个胳膊挂在他脖子上哼哼唧唧。
等顾涯就这么不舒服得睡着,阿吀又把他晃醒。
“你不陪我吗?”
阿吀睁着她那双还含着眼泪的大眼睛,顾涯眼神有着困意迷离。
“小祖宗,睡觉行不行?”
阿吀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涯,很快她就意识到顾涯是嫌她烦了。
她嘴巴一别,又是要哭。
顾涯左手一动,阿吀身上某个穴道一麻,眼前就一黑睡了过去。
将她放回床上,顾涯也顾不上许多,趴她身边儿就睡着了。
原本定好的五月十五出发锦城,就又耽搁了一日,到五月十六才出发。
也从早起时,阿吀就止不住的抱怨。
第14章 路上怨(二)“你抱抱我,我冷。”……
“就非得天刚亮就要启程吗?下午走不行?就非得这么折磨我?”
这是阿吀在客房里抱怨的话。
“都说了这些寒酸旧物可以扔了啊,非要带非要带,现在好了,马车装了这么多,后面还怎么添物件儿?”
这是阿吀在客栈门口抱怨的话。
“这马车为什么这么小,为什么这么硬!我还不如骑马!这么坐一天谁受得了啊!我会吐的!”
这是阿吀马车刚行了不到二里地的时候抱怨的话。
银杏看着顾涯,早间儿对阿吀是哄着,说是不早些启程,就赶不上下个镇子,夜里她就睡不了床。这般是细细解释的耐心。
然后又看着他,在客栈门口,将自己原本那些旧物放到了马上挂着,腾了地方给阿吀放东西。这般好脾气,当真难得。
最后又看着他,因为阿吀说不舒服,就任由阿吀爬上了他的马,与他共乘一骑,所以行路的速度都慢了下来。这般放纵,也不知会把人惯成什么模样。
银杏坐在车辕处驾着马车,眼神时不时就像侧前方的两人身上瞥。她是自认脾气好的,可已是受不住阿吀的挑剔和矫情,她好奇顾涯到底怎么忍得住的?
难不成是个毫无操守的软蛋不成?
也好奇阿吀到底能麻烦到什么程度,而顾涯又能忍她到什么程度。
这事儿不光银杏好奇,阿吀也好奇。
阿吀吃吐了那夜就是故意折腾顾涯的,她是想吃宵夜,可其实不吃也行;她是吐了很难受,可其实也没那么难受;她是欢喜被人拥抱,可其实这个人是谁都行,不一定非是他。
她虽然不晓得自己最后是怎么睡着的,还睡得挺香,但顾涯那么不舒服地趴在是她枕头边睡着的模样她是看见的了。
她是一边对顾涯这种人抗拒,一边又贪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