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就算她晓得自己会因为情绪反复,她还是卑鄙的用了这招。
  顾涯看着她,说不出话,阿吀见他这样子发傻,就凑上去亲了他第三下,不过这回亲的是嘴。
  虽则是唇碰唇的蜻蜓点水,但却激起了心海一阵涟漪。
  阿吀瞧不出那许多,翻身又继续入睡。
  若是旁的女子,许是也会猜疑猜疑短短七日为何就要成亲,恐是另有所图。可偏偏这人是阿吀,是个任谁瞧来都是醋了一回就要跳河的主儿。
  若不是昨夜顾涯一直都在后头跟着,阿吀就真的会落水溺死。
  他哄人的手段也不高明,可偏偏隔日她就高兴了。
  顾涯睁着眼睛,听着阿吀浅浅气息,直到她均匀气息演变成梦魇哭泣。他则叹口气从被窝里爬出来坐到了床边,给阿吀抚背,送了真气。
  隔天,银杏就明显觉着顾涯不一样了,可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出来。
  阿吀在喝完午间儿的药之后,又吵吵闹闹要去买什么护肤品。
  银杏以为顾涯昨儿都要退布料了,虽然没退成吧,但今儿应是不会答应的。
  毕竟姑娘花起银子的架势,一般人是遭不住那个花销的。
  可顾涯答应了,亲自陪同着去。
  银杏腿脚不便,便就着早间儿阿吀给顾涯量好的尺寸,给其做起了衣裳。
  外头日光正好,月事的难受也减轻许多,阿吀心里高兴,原还在路上各自走着,后头阿吀就去牵了顾涯的手。
  顾涯先是躲了一回,阿吀气得要踩他,顾涯见她脸皮厚不害臊,就由着她去了。
  小老百姓没那么讲究,两人如此行止,旁人还以为他们是刚成亲没多久的小夫妻。
  去了脂粉店里头,那店家也是这么以为着的。
  阿吀懒得解释,也不管顾涯是怎么想的,自顾自就挑起了东西。
  最后只有一样最贵的透明状油膏入了她的眼。
  小小一罐,就要十两。
  阿吀两只手指掐着顾涯的袖子晃了晃,嗓子夹着:“我想要十罐,不然你就帮我求方子,让银杏去做也行,这样说不定省一点。”
  “我都会替你省银子了。”阿吀又晃了晃他的袖子:“我多乖啊。”
  顾涯侧头看了看阿吀做作矫情的神情,又挪了视线看了那不知用什么宝贝做的小罐子,点了点头:“十罐就十罐。”
  如此,又是一百两散了出去。
  将阿吀送回客栈之后,顾涯就不见了。然后又是到黄昏之时才归。
  阿吀当着他是嫌花多了,出去挣银子去了,结果不是。他是去找了蛊山的人,找他华姨要了几副女子保养的方子来。
  这让阿吀实在是喜不自胜,当着银杏的面儿,就踮起脚尖在顾涯脸上亲了一口。
  亲完他又去亲方子。
  银杏人都看傻了,这这这...这也太随便了。
  第13章 路上怨(一)“小祖宗,睡觉行不行?……
  因着都满足了阿吀,所以后头三日她都比较安静。
  到了五月十四这晚,阿吀月事干净了,就拉着银杏帮着她洗澡洗头。
  比起十日之前的形容枯槁,她这会儿的气色已是好了很多,身上不再麻麻赖赖的,脸上黄气去了大半。至于瘦弱,那还得需很久才能养出来。
  阿吀坐在浴桶里,水并没有放满,她是嫌自己脏。只一点一点加着水,等身上和头发都洗净了,她又换了一桶水,这才安心泡了起来。
  长发枯黄地垂在木桶之外,阿吀叮嘱着银杏用发油一点点抹着。每一根发丝都照顾到了之后,她也泡得差不多了,擦净了身子,趴到床上让银杏给她抹了膏状的东西。
  “姑娘,这是什么啊,好香啊。”银杏忍不住感叹,她取出一坨,混着另一个不知什么做了的油,给阿吀推拿了起来。
  “我让顾涯去他华姨那里要的,他华姨的东西是真不错啊,要比店里一罐十两的好多了。方子不都誊抄给你了吗?等后头配齐了,你多做些,自己也用了就知晓好处了。”
  阿吀舒服了,耐心解释道:“女子,从头到脚都要小心呵护着,头发要抹了发油;身上要用了脂膏和花油;脸上就更讲究,得看是什么状态,随时替换着用;还有手,也得涂了脂膏,包着养着护着。”
  听得银杏是又吸气,又不可置信:“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人本就是需要大把银子养着才能活好的东西,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反正都得死,活着的时候能享受了就该享受。”
  银杏年纪还小,即便懂事,嘴巴还是有些藏不住话:“还是公子对姑娘好,我看公子自己吃的用的都简单,他脚上那双草鞋都不舍得扔。”
  阿吀翻个身,让银杏给她抹了正面,面对银杏的脸红她有些无所谓道:“他只是对衣食住行没什么在意而已,对他在意的东西照样舍得。你看他那匹马,少说一千两白银都不一定能买下。”
  她脑子里又闪过顾涯执剑模样,悠悠道:“还有他随身的‘银光’剑,怕是传世的兵器,按着我如今的花销,就算花一辈子积攒的银两都买不到。”
  听得银杏脖子都一缩,她本以为顾涯只是个长得英俊些的江湖少年,了不得最多算是富贵。这会儿听了阿吀说这些,她才终于好奇起了两人身份。
  她想了,也就问了。
  这会儿脂膏已是抹完,银杏将素白绣了白莲暗纹的肚兜给其系好,又将软云锦的里衣撒娇裤给其穿上。
  阿吀张着胳膊,上一息还精神着的面容,这一会儿打了个哈欠就有些困乏意思了,她回:“顾涯如果没撒谎的话,那他就是天下第一的徒弟,保不齐也会是下一个天下第一。”
  “天呐,公子竟这么厉害吗?”
  阿吀撇嘴:“武功高的人事儿也多啊,你看古往今来,哪个江湖第一不是风餐露宿,最后不得善终。这可不是值当羡慕的东西。”
  银杏还是觉着天下第一厉害:“那姑娘呢?”
  “我吧,就是个没用的废物,拖油瓶,坐吃等死的垃圾。”
  说得银杏都不知道怎么接。
  哪里有人这么说自己的。
  刚还算是热络的氛围,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阿吀头发还被巾帕包着,她没再让银杏帮她,而是让她去喊顾涯进来。
  此时正是戌时末,换做寻常人早已入眠了,可银杏发现阿吀貌似是个夜猫子,睡得越来越晚。累得她和顾涯这几日也睡得晚了。
  阿吀看着银杏出了屋子,她靠在床柱子边上不知想着什么。一下子涌上来的厌倦,让她有些烦躁。
  她知晓自己其实并不欢喜顾涯这种人,固执,太过正直优秀,显得她就像个阴沟里的老鼠;他那张俊秀带着少年气的脸也并不是她的菜,其实她更欣赏斯文败类的那种相貌;还有顾涯的粗糙,教她觉着不体面;他那双草鞋,她就更是讨厌得看一眼都觉得穷酸。
  但是,她真的贪恋顾涯对她的好,尤其是对其予取予求时他的纵容。
  一边明白这好与她无关,是顾涯本身就很好的缘由;一边又贪心霸道盼着顾涯只能对她一人如此;一边又不相信顾涯可能会喜欢自己这种人,就总想试探他对自己的容忍度和底线。
  这很病态,可阿吀控制不住。
  关于银子的部分,关于花的银子都是顾涯刀口上挣来的这一茬儿,她虽没忘,但却不觉着这是什么值当说道的东西。
  一来是她从小到大,对银钱之事都没什么概念,她上辈子卡里的钱也足够她花几辈子都花不完;二来是,精神上的内容本身就需要有物质的载体,否则怎么表达在意?怎么表达喜欢?怎么表达爱?
  阿吀觉着自己够省了,买的都是必须,可还不够,光是这种程度,她觉得也还是在不过如此的程度。
  思绪百转千回,等房门有了动静,阿吀转头去看顾涯之时,眼睛稍微亮了亮。
  因为昨儿她看不下去,逼着顾涯去给自己买了两身儿行头,所以眼下他沐浴完穿的是新衣裳。
  一身儿碧落色的窄袖,用了上好的柔光缎,只在领口处与配套腰带的部分用了暗纹。那双讨人厌的草鞋也换成了白色缂缎面儿的长靴,衣摆长长落在前头盖住了靴面儿,精致了许多。
  头发还是高马尾,不过用了银冠束发,后头是同色的绦带,这就将他原本的糙去了个全。
  阿吀觉得这才当得别人唤他一声“公子”,否则什么乱七八糟的男的都能被人唤公子,整得这两个字就没了那股子美感了。
  “你大半夜打扮这么齐整干嘛?”阿吀嘟了嘟嘴,穿了个里衣就往顾涯跟前儿凑。
  虽则全身上下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在她看来也都天天和顾涯睡一个屋子了,根本没什么不妥,但两人所受的时代教育不同,在顾涯眼里,唯有妻子,才能如此。
  刚捡到阿吀那时,她没女子衣裳,就另当别论了。
  是以此刻阿吀过于自然,毫无羞赧穿着里衣上前拉他,于他来说,是从没有过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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