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总之这赌,就不是好事儿,是以顾涯从不沾染这些恶习。
  阿吀却没想这么多,待到了赌坊,只和顾涯道:“你就在一旁看着就是,你也别出声。”
  顾涯应下,两个少年就这么进了赌坊。
  这三宝赌坊,是北边最大的一间赌坊。
  一进去,顾涯扫了一眼赌坊内的境况,上下分两层,楼上安静些,想必赌得大。
  楼下则是人堆聚集,哪怕青天白日,都是一股子乌烟瘴气。
  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也有不少举止豪迈的女子,其中有个女子衣裳褪得露了半个肩膀在外,呼喝之声比之男子也不差,看得让顾涯眼疼。
  这等地方,顾涯怕有人冲撞阿吀,护在其身后,持剑环胸,面色不善。
  因着他身量高,姿态挺拔,哪怕年纪小,持剑来此消遣地方,也不像好惹的,旁人见状便躲开了些。
  阿吀挤到了最里头,没管旁的这些,只耳朵专心听着骰盅之声。
  等人押完了,阿吀伸出她那瘦弱的小手,将三文钱放在了小字上。
  惹得旁人哄笑。
  连赢三把之后,没人笑了。
  连赢十把之后,有人开始跟着阿吀一起下注。
  连赢十五把之后,三文已变成三两。
  阿吀很实相地回头看了一眼顾涯,顾涯便护着人从人堆里出来。
  从三宝赌坊出来也没急着去东边,三两还是少,而且她也不想太惹眼,怕惹了麻烦,赌坊这种地方肯定是少不了跟什么黑恶势力扯上,这都是亘古不变的东西。
  “你是什么人?”这是在赌坊门口顾涯说的第一句话。
  阿吀没打算骗他,如实告知道:“以前闲着闷,就学了这个。”
  “乞丐还有闲着闷的时候?”
  阿吀见他面色不好,生气了:“你什么意思,就是乞丐还不能有点爱好了?”见他不说话,阿吀上前推了一把顾涯,当然没推动:“你要是觉着我骗你,你就走。”
  她的个头和力道实在是小,这推搡动作就很是滑稽。
  顾涯还没说什么呢,就看阿吀眼睛里都有泪花了:“我不是这意思,既已赢了,我们回去吧。”
  “不行,才三两够干嘛啊。”
  顾涯脸直接黑了,上前就要拉着阿吀走。
  “你说只此一次的,而且是我赢的,这一次到底什么时候算完得听我的!”
  顾涯又要拎她领子,阿吀身子扭来扭去,倔脾气也上来了:“你要是这话都不算数,你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我以后还怎么信你?”
  这种话对顾涯这种行走江湖的人最是管用,他咬牙切齿道:“只此一次。”
  在南边转了三家赌坊,统共赢了三十两。
  阿吀就要去东边再赌,因着答应了她,顾涯也只好等她赌够。
  却不成想,这金陵赌坊的产业都是一家。
  这头阿吀短短一个时辰从三文赢成了三十两还要去东边赌的消息,在他两人出了北边的时候就已经传到了东边各个赌坊。
  只待人到,见见是个什么人物。
  若是运气,便作罢;若是出老千,就得要了阿吀一只手;若是赌术,那就得留下好好交谈一番才是。
  其实这趟如若二人没再往东边去,也就不会惹了麻烦。
  可惜贪多必失的道理阿吀还不懂。
  顾涯正带着阿吀在从北穿到东的路上,两人什么都不知道,阿吀也犹自沉浸在今日能赢了银子的欢喜里。
  心道后头可算是不用住那发霉的屋子了。
  其实刚重生在这世上之时,阿吀就想靠赌翻身,无奈每日乞讨到的银两都被乞丐头子抢了,那赌坊也见她是个乞丐,看见就又轰又打,根本就进不去。
  她索性也就作罢,死活随天意。
  “等我赢了银子,我要坐马车、我还要多做几套上好的衣裳、鞋子、我还要首饰、还要胭脂水粉、还要自己的一套衣被、还要一套碗筷与茶壶、我还要...”
  顾涯听不下去了:“你当乞丐之前难道是个贵家小姐不成?”
  阿吀看了他一眼,不想理他。
  她发现这人说话怎么那么不中听,她便不是个贵家小姐,有银子为何用不得,难不成花银子还得分个三六九等,身份高贵的才配多花点银子不成?
  哪门子的破道理。
  “你为何不言语。”
  “反正银子是我赢的,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这回换顾涯闭嘴了。
  第4章 惹事端(二)“放开她!”……
  金陵城东,可谓销金窟。
  正值酉时,两旁街道车舆不绝,看其上挂的名号,多是贵人私驾。
  其中一辆用玄色绫绣吉祥五兽包裹的足以容纳下六人的马车极为醒目。
  车顶悬檐处另挂两吊由铜质的风铃,那风铃镂空,别致玲珑,随着风略有摇曳,其声也脆,教人听着很是安宁。
  从其旁走过,还能闻到一股犹如雨后青竹林的香气,氤氲鼻尖久久不散。
  阿吀远远就瞧见了这辆马车,走到跟前儿就更是挪不动步子了。
  她眼睛都跟黏在了这马车上一般,要说上辈子日常所用豪奢至极,但就是没古人这般的雅。
  那些所谓的奢侈品也多是做工一般,像这种没个家族底蕴根本用不了的东西,阿吀还真没几个。
  况且中式她那会儿也不流行,豪车是有几辆,可跟这种也没法比。
  许是阿吀看得太过入神,烦得马儿踢了腿,也惊醒了马车上休憩的马夫。
  阿吀讪讪,越过马车停在了这处红月赌坊前。
  顾涯的脸则是从三宝赌坊出来就没好过,这会儿就更是面容愠怒隐忍不发。
  红月赌坊位于东街杨柳胡同的巷尾处,三层楼高,大量的红色铺就一副红火模样,月形的物件儿点缀又给其添了几分韵味似的,阿吀是对这赌坊格外醒目又骚包的作风撇撇嘴。
  不过这种自诩高端的地方呢,都爱装比,她也习惯了就是了。
  他二人身着朴素不稀奇,不过年岁太小,门口把门儿的两个大汉有些不确定是不是消息里说得人互看一眼并不许进。
  顾涯也不知道阿吀和那大汉嘀咕了什么,便将她二人放行。
  一进去,阿吀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只见楼中红缎之上挂着许多精致灯笼,角落也被数不清的模样小巧灯笼霸占,使楼内灯火通明。
  中央处高台醒目,自西域而来的一队舞姬正在其上作舞,那雪白的皮子,光洁的双脚随着鼓点五乐节奏旋转,腰间的点缀随着婉转扭动地腰肢让人挪不开眼。
  在这舞台四周则是赌桌,二楼三楼皆被帘子挡着,让人瞧不真切里头是个什么光景。
  不过猜也能猜到是如何的豪奢淫/靡。
  古往今来,如此消遣的地方都是差不太多,阿吀倒是不大惊异,不过也咂舌古人在玩乐之上比之后人是有过之无不及。
  真论起格调,还不好品评。
  阿吀回头看向顾涯,见他蹙眉一脸不耐,该是也看了几眼舞姬,那耳朵开始发红,在她的注视之下,那脸也发红了起来。
  阿吀就没忍住抿嘴笑了,眼神还有调侃之意。
  顾涯却上前一步低头看着她:“你刚才和门口的人说了什么,为何会许你我二人进来了。”
  “这种地方自然是没赶人的道理。”阿吀是让守门的看了顾涯手中的银光,识不识货另说,只要有银子往红月赌坊送,当然就让进了。
  殊不知守门在看到那把剑之后确认了就是北边递消息说的人,在两人进了楼中,就和上头通传了。
  阿吀以为是鱼入大海,实际是自送虎口。
  “那你想赌到何时?”
  “赢够五百两就走。”
  顾涯脸就更黑了,三十两已够两人几年的用度,阿吀却贪心还想要到五百两。
  他心中有了气,松开了手,心下已打算护过阿吀今日无虞,二人就此分道扬镳。
  正往赌桌走的阿吀当然不知道顾涯心里这打算,她满脑子就想着有了五百两之后该怎么花用的事。
  还高兴有了顾涯这么个高手护佑在侧,那这日子也不是不能过。
  当阿吀在桌子上赌红了眼,已赢得四百两之时,二楼一处帘子也被放下。
  这红月赌坊的主事人月姑没再看那情形,摆摆手:“差不多了,晚点请人上来瞧瞧,不过她身边儿的少年,该是有些武艺,注意些别冲撞了。”
  手下麻子脸唤做陈伯的应了声是,自下去办了。
  庄家换了个麻子脸摇盅,阿吀不傻,知道自己一直连赢怕是惹了眼。
  她这会儿已赌上了头,眼见只差一百两就好撤了,她如何丢得开手。
  不过她留了个心眼,知道这种常年摇盅的人都很有些本事,开盅骰子点数变了也不稀奇,便没再先下注。
  那之前跟着她下注的人见小姑娘不下手,也就等着。
  直到喊停之时,阿吀状似将银子放到了大上。她耳尖一动,开盅一息手腕一转,就给放到了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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