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再回来就是光着上半身,头发身子都是水汽,只见那水汽头发没一会儿就干了。
随后蜡烛灭,也睡了过去。
本以为这一宿该是安稳睡过去的,谁知后半夜顾涯就被床上人的梦境呓语吵醒。
等他睁开眼又点了蜡烛坐到床边的时候,就看见阿吀面朝里的整个人缩在角落里,浑身发抖,将人翻过来,人也没醒,显然是陷入了梦魇之中。
那张小脸儿上满是泪水,顾涯也不知道她是夜夜如此无法安眠,还是只有今日如此。
只是那样子瞧着实在太可怜,原本被吵醒还有些气闷不耐烦的顾涯,这会儿就只剩下了怜惜。
他心境还是简单,只想着阿吀能睡好些,便坐在床边给阿吀抚着背,手心抚过的背脊骨因着瘦弱格外明显,好在阿吀的身子在这样的安抚下渐渐不发抖了。
再等顾涯又用了内力给她温了身子,那眼泪也就止住。
顾涯这才又躺回地上,安眠到天明。
夜里这么一闹,快到辰时末顾涯才醒,见床上的人还睡着,洗漱了先到客栈院子里练了身法。
之后才去厨房花了两文钱要了两碗粥两个包子。
吃食放好,就去床上将人喊醒。
阿吀睡得正舒服,被人吵醒起床气就来了:“你烦不烦,我要睡觉。”
顾涯没把阿吀那点儿气性当回事,也不想多费口舌去哄,跟抱小孩似的,手穿过阿吀的嘎吱窝就把人提到了盆架边站好。
盆里有准备好的热水,还有漱口的竹盐和刷子。
阿吀不想理他,转身又要往床上爬,顾涯不敢拽她衣领子怕把衣服扯下来,手比脑子快,直接拽了阿吀的头发又把人拽回了盆架边:“快洗。”
她自然是拗不过的,最后洗漱完乖乖坐在了桌边开始吃东西。
阿吀都已经快想不起来上次吃早饭是什么时候了,她上辈子是个日夜颠倒的作息,这辈子来了就是个乞丐吃饭得看运气。
算下来,这是好多年下来难得的一份早饭。人清醒了,喝着粥气儿也就顺了,还给喝高兴了。
其实阿吀的声调很是女子家的娇软,一高兴语气自然也就比昨日甜了许多,她朝着顾涯笑,露出了一颗小虎牙:“你带我去买衣裳去吧,我还没穿过这边女子的衣裳。”
顾涯点点头,他正有此意。
总是不能让阿吀一直这么幅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
白日里的金陵比之夜里又有不同,如果说夜里是繁华迷人眼;那白日便是精致婉约。
日头极好,白云堆叠,阿吀顶着日光抬头看那蓝得过分好看的天时,头一回觉着这古代也不算全无可取之处。
她跟在顾涯身后,见街上卖的竟是没见过的玩意儿,虽都粗糙,但新奇。
这摸摸,那摸摸,一刻钟的路,愣是因着阿吀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
知道顾涯穷,也知金陵物价贵,阿吀进了成衣店,没挑拣,只选了身儿她瞧来已经算寒酸的一套了。
那是身浅紫无甚绣花的素色内外大袖衫,配的略浅一些的同色系八破裙,至于那披帛和发带则是一套料子送的。
那鞋也是选了最普通的粗布鞋。可是一点样式绣花都无,朴素得不能再朴素了。
因着时间赶,没再贴身改,直接去里间试了觉着尺寸差不多就上身穿了。
招呼的绣娘贴心,去里间给阿吀换衣服的时候见小姑娘连个肚兜子都没,又给塞了两件儿素色肚兜子。
身上穿了一件儿,剩下的一件儿就和换下来的衣裳包在一处。
顾涯在外间付账,脸却红了。
第3章 惹事端(一)“反正银子是我赢得,我……
只因顾涯没想到,这一身儿竟然花了七百文,付完荷包里只剩下三文了。
他哪里知道,阿吀挑得那身儿瞧着不打眼儿,却已算是不错的紫菱罗了。
算得上是南边儿这处最贵的衣裳也不为过,便是金陵,七百文一身的衣裳对于老百姓来说也不算便宜。
不过等他看见阿吀出来,衣裳换了,发髻也被绣娘重新梳了样子,就觉得这银子花得也值。
虽阿吀人很是瘦弱,但肤白,一白遮三丑,遑论阿吀一点也不丑。
再加之她今日的精气神儿也好了许多,透了一点儿红润来,这衣裙便将人衬得弱柳扶风,楚楚可怜了。
换下来的衣物则被绣娘整理成了个小豆腐块,另一件儿肚兜就塞在里头,用个绦带系好这才递给了阿吀。
阿吀不乐意拎,转手就递给了顾涯。
两人出了成衣铺,店里的两个绣娘还调笑说,没想到这对小夫妻看起来穷,结果感情这般好呢,言语之间不乏羡慕阿吀,都瘦得没个人样儿了这郎君还舍得为这小娘子这般花银子。
阿吀是到现在压根儿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在河边洗澡的时候她也看不清。
不过她洗得时候看着自己胳膊腿瘦得就剩了骨头了,也就不想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面容就是了。
时辰眨眼到了午时。
南边儿这处摆摊儿的吃食多,阿吀看见有做生煎卤面的就馋了。
她拉住了还在前头走着的顾涯,指了指那食摊儿:“该吃午饭了,我想吃那卤面。”
顾涯看见木牌子上写的价钱,一碗素打卤面是三文,猪肉的五文,牛肉是七文,生煎一个一文。
少年自己一个人下山这么久还没经历过这般难受的时候,他也是头一回发现养个人这么费银钱,心里愈发体会出师父的不容易和难处来。
可眼下荷包里只剩下三文,只够买一碗素打卤。倒不是他舍不得给阿吀吃,只是吃完了可就身无分文了。
顾涯这一踌躇,阿吀也不傻,问道:“你身上还剩下多少银两?”
顾涯不想说,耐不住被阿吀摇着胳膊追问,侧了头看向别处脸红回道:“三文。”
“我这身儿衣裳花了多少银子。”
“七百文。”
阿吀当即就无语了,就这破衣服还卖七百文?抢钱啊!她没忍住:“你不会讲价钱么,就这么点钱,你还敢掏了七百文?”
顾涯好面子:“银子没了再赚就是,这又没什么。”
“你去哪里赚,便是找活也得花些功夫慢慢问吧,而且人生地不熟的。”
顾涯不说话,也不看阿吀。
他好面子归好面子,但脸皮真算薄的,这会儿心里都难受得想去看看通缉榜上的犯人了,想着捉几个人直接去九格司换赏金。
不过找人也是费时间。
这眼下就是两张嘴等着吃饭,客栈也就能再住两晚。
两人先回了客栈,坐在桌边大眼瞪小眼,阿吀出了个馊主意:“不如去赌坊如何?”
“便是处于窘迫之境,也断然不能投机取巧。”
“哪里是取巧,总之就三文,输了也就三文,赢了可不就是解了燃眉之急。”阿吀敲敲桌子,笑得有些狡黠:“而且,我赌术极高。”
顾涯却是不信。
阿吀此话不假,她上辈子日子实在悠闲,有段时间就迷上了骰子。要说其他的那些她或许不精,赌大小后来是从未输过。
顾涯还是不愿。
“那我自己去。”阿吀起身道:“我就拿我这个人赌,赚了我就回来找你,赔了你就当我死了。”
“只此一次。”哪怕知道她这话就是激自己,顾涯还是松了口。
“好。”阿吀也不得寸进尺。
两人说到了一处,就出了客栈,顾涯怕出事,临了还是将佩剑带在了身上。
阿吀瞧他那剑鞘通体乌黑,只在其中央处一道银线贯穿,剑柄不凡,上镶嵌一枚价值不菲的琥珀。
瞧那成色,少说百年。
她上辈子耳濡目染,家中收藏极多,这点眼力还是有的,绝不会看错。
“你这剑有没有名字?”
“唤做银光。”
阿吀没再问,打打杀杀的事儿她一点不好奇,就觉得是个好兆头。
银光,银光,今日出门走这一遭可不得赢光才回来。
要说金陵城的赌坊,多是聚集在北边。
再豪奢一点的大赌坊则是在东边。
阿吀心里盘算着先拿三文钱去北边赢点本钱,然后再去东边赢票大的就收手。
最起码得赢个五百两银子,省得这般窘迫还得住那发霉的屋子。
她面儿上有兴奋之意,看得顾涯心里越发嘀咕这趟不该出来的。
要是被师父知道,他该挨鞭子了,师父严禁过不许他沾赌。
而且他老觉着阿吀就是在吹,一个乞丐怎会在赌术上精通?
江湖上以赌术出名的人物不多,其中教人不得不佩服的是一位唤做千机的老人,听闻其不论赌什么,逢赌便赢。
早年间儿他传遍江湖的盛名就是因其赢了一座城,不过最后千机也没敢要。
后来想杀他的人太多,就销声匿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