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谢修珩只淡淡扫了他一眼,这一眼叫城主心中一跳,还以为自己的意图皆被识破,忐忑之时,便听太子道:“兴之所至,城主不妨前面带路。”
  城主心中一喜,连忙低头行礼:“多谢太子赏脸。”
  城主千金便跟在谢修珩身后出去,目光如胶似漆,直盯着他的背影,直至城主走在她身旁,落下一句:“怎么,心动了?”
  “父亲……”城主千金咬了咬唇,水眸扫过前方男人的背影,他姿态闲散散漫,完全没有一国储君的架子,面容英隽清淡,仿佛并未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背影高大落拓,只一眼,便让她心动不止。
  城主见她一副芳心暗许的模样,压低声音道:“待会我会给你们制造独处机会,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城主千金心脏砰砰直跳,咬着唇应了一句:“女儿明白。”
  街上此时行人不多,零星几个,但夜色极美,星光细碎地点缀在夜空之上,时喑时亮。
  城主先是与太子聊了些正事,察觉时机差不多后,话题一转,笑着瞥了眼自己的女儿:“我这女儿啊,一向最让我愁心,仗着自己容颜绝色,心比天高,上门提亲的世家子弟门槛都要踏破了,她硬是没看上一个,也不知道以后谁能把她娶回家……”
  谢修珩仿佛没听出他的意有所指,只是淡淡一笑,眼神轻扫过一眼静立在一旁的女子,“城主言重了,城主千金颜色过人,知书达礼,将来定能寻个好夫婿。”
  城主面色微僵,嘴角的笑意敛了些,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又扯起一个笑容:“太子殿下,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有些公务需要处理,不如就让我这女儿陪同殿下游玩吧。”
  谢修珩眉梢轻挑:“城主若是有公务在身,便去忙吧,今夜天色也不早了,孤也有些累了。”
  城主千金就站在一旁,原本听见父亲说的那句话,脸上不可克制地飞上几抹红晕,却在听到太子接下来这番话时,面色微微发白。
  她自然听得出这番话的潜台词,只是……
  城主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恰在此时,一名护卫走上前,附在他耳边说了些话,城主面色一变,却是轻松的姿态,面向太子一脸歉意道:“实在是抱歉,殿下,臣有些急事需立即去处理。”
  随即便面向自己的女儿:“好好伴在殿下身旁,不可怠慢殿下。”
  他又转身行了个礼,转身便离开了。
  城主千金目送自己父亲离去后,便将目光放到眼前的男人身上,她没敢抬头直视,只是微垂着头挑起眼眸看,瞥见他略微冷淡的表情,只觉得心中震荡,就连嗓音也不自觉放轻:“太子殿下……”
  谢修珩面色冷淡,一双眼眸极冷极沉,眸光落到眼前女子身上,嘴角笑意极淡,“不劳烦姑娘了,孤今夜有些累了,便先回去了。”
  “殿下!”城主千金见他转身便要离去,一时顾不上礼仪,急忙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衣袖,一双美眸满是不舍:“殿下,今夜月色甚美,若是这般轻易离去,岂不辜负这一番美景?”
  谢修珩没有转身,视线落在她扯住自己的衣袖的手上,纤长的眼睫覆住眼底的情绪,嗓音不明:“月色再美,也是跟有意义的人一同欣赏才有趣。”
  他没有抬手触碰她一丝一毫,只是提起衣袖抖了抖,见她识趣放开,才道:“姑娘还请自重。”
  这一句话仿佛一巴掌打在城主千金面上,她一时面色青红交加,但最终心底的悸动战胜了羞怯,她咬着牙,鼓足勇气上前一步,“太子殿下,其实小女早在见殿下的第一面便芳心暗许,小女知道自己与殿下天堑之别,不敢高攀,小女只是想求殿下,给小女留个身边的位置……”
  到口边的话忽然顿住,令她鼓足勇气表明心意的人此刻却没有分给她一丝一毫的余光,他的全部视线,皆放在前方。
  城主千金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却见到不远处的一株梅树下,有一位身着青色衣衫的女子,身姿纤细挺拔,飘渺衣衫遮不住她的绰约姿态,风将她的衣衫拂起,她面容清冷,直直望着此处,眼眸深处没有一丝情绪,比月色还要清冷。
  她只静静望来一眼,旋即便转身离去了。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城主千金明显感受到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周身气质变了,那一瞬间,他收起在她面前的冷淡疏远,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仿佛被拉入凡尘,沾染了一身尘埃,他毫不犹豫地抬脚向前走去,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他应当不知道,自己的脚步略显匆忙,丝毫没有在她面前的泰然自若,凌乱无适。
  城主千金愣愣看着这一幕,竟忽然觉得,今夜月色冷清得有些伤人。
  原来,高贵如太子殿下,也有放在心底珍藏不可触及的人吗?
  ……
  流筝今夜先去的是青丝坊,她站在门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决定往前走,谁知她赶到包厢外时,却发现里面早已人去楼空。
  流筝站在空荡荡的包厢外,只觉心中烦闷异常,最终转了身向外走。
  却没想到,刚走出去不远,就在河堤附近远远望见一对璧人。
  男人清冷高大,女子容颜清丽,一双美眸满是深情,手里仍拉着前面男人的衣袖,远远望过去,倒是好一对神仙眷侣。
  流筝脚步定在原地,本想假装冷静走到两人面前,冷静看着男人道:“我有要事找你。”旋即再冷静转身。
  然而这一切都没能做到,她的脚步仿佛被生生定在原地,动弹不得,目光放在两人身上时,仿佛被烫了一下,又落到两人相触的手上,那一刻,她冷静无比,冷静无比地转身。
  流筝在心底告诉自己,没事,没事的,两个人男未娶女未嫁,他与谁在一起跟她有什么关系?
  流筝这样劝着自己,但心里却没有丝毫平静,仿佛有一股怒火呛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烧得她胸口发闷,脑袋也疼,这火越烧越旺,丝毫没有平息下去的感觉。
  可是——
  流筝骤然停下脚步,胸口几经起伏,脑袋因疼痛而清醒。
  可是,一开始靠近她的人是他不是吗?一开始招惹她、亲近她、次次救下她的人,是他,不是吗?
  所以,他凭什么离开得这么潇洒,转身便可以跟其他女子勾勾搭搭?
  流筝握紧拳头,思绪好似被豁然打通,正要转身跟他要个说法,谁知还没来得及动作,身后便传来一声熟悉的嗓音:“流筝姑娘。”
  那嗓音依旧低沉,却有不同于寻常的急促、沉闷,仿佛追逐了许久才唤出这一声,带着些紧迫的后怕。
  “流筝姑娘。”
  这话落下的瞬间,流筝便感到自己的双肩被一双手握住,他丝毫没有收敛气力,力道之大,瞬间便将她转了过来。
  于是,流筝便看见那双熟悉的黑眸中,带着罕见的急迫。
  流筝忽略了他额角的汗意,呼吸的急促,平静开口:“怎么了?”
  谢修珩目光紧紧噙住她:“你方才,跑什么?”
  “我见你忙于其他事情,索性便离开了。”
  “我忙于何事?你又因何事来找我?”
  “你忙着跟其他女子商量何事我怎么会知道?我本有要事找你,现在没有了。”
  “那原本你找我的要事是什么事?”
  流筝腻烦了与他打谜语猜忌,不耐烦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应当是我问你,你想对我说什么?”
  谢修珩黑沉的眼眸在此刻微微明亮,直直盯着她,一字一句道:“看你来的方向,应当是从青丝坊来的吧?你从奚奴口中探听到我的行踪,便来寻我,从青丝坊寻到此处,这一路你在想什么?看到我与方才那女子在一起时,你又在想什么?你转身离开时,又在想什么?”
  流筝望着他黑沉的眼睛,咬了咬牙,偏开视线,“我什么都没想。”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你与其他女子在一起,赏月,游玩,牵手,这些跟我通通没有关系,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与我何干?”
  她偏过头,一双眼睛冷然:“倒是你,就这样将那位姑娘抛下,倒是狠心。”
  谢修珩紧紧盯着她的双眼,下颚崩得紧紧的,好一会儿,忽然笑了,是某种笃定的、了然的笑:“流筝姑娘,你在生气。”
  流筝冷声:“我没有。”
  谢修珩眼眸温和,嘴角的笑意也温和,“你有。”
  “我没有与她在一起,赏月,游玩,牵手,这些通通都没有,你一向眼力过人,耳聪目明,怎么这次却看得这么不清?平白诬陷了我的清白,流筝姑娘,我可是会生气的。”
  他嗓音温和,声线清淡平缓,流筝听着,只觉得胸口某处忽然陷下去一块,只是她仍旧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只是生硬道:“这些只是你的片面之词,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她平缓了呼吸,佯装淡定道:“若真的没有,你怎么会今日一整日不见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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