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流筝起身,转过来面向他,嘴角有若隐若现的笑意,“谢公子,你这刚来柳州没多久,便有刺客追杀而来,我不得不好奇,你究竟是什么身份,才让身后之人穷追不舍?”
  谢修珩低头看了眼自己脖颈间的长剑,忽然笑了声,“这一幕,好似已经发生过数遍了。”
  流筝抬了抬手中长剑,“没办法,谁让谢公子藏得神秘,我不得不防。”
  谢修珩看着她,“流筝姑娘想知道的,真的是我的身份吗?”
  当然不是,比起她的身世,这一切她都可以不知道。
  流筝垂下眼,回想着自启程以来发生的事,“这位姑娘说的有一件事倒是不错,你气度不凡,身份应当是尊贵之人,只是……”
  流筝挑了挑剑柄,目光犀利,“据我所闻,此行来柳州的人,身份尊贵的,便只有那一位。”
  “所以,你是吗?”
  屋里静默了一瞬,跪在地上的女子面色有几分异样,猛地挣脱开来就要向外逃窜,被不知从何处出现的奚奴抓住,一掌劈晕。
  谢修珩看着拿剑指向他的人,叹了口气,“流筝姑娘多虑了,我只是一个叫不上名字的小官吏,至于身份尊贵?谈不上。”
  他淡笑一声,“姑娘属实高看我了,就我这个样子,怎敢与姑娘心中那等身份尊贵的人相提并论。”
  “更何况,”他垂眸看了眼长剑,永长指缓缓挑开,流筝没有动作,只是看着他,看着他一字一句开口:“姑娘到现在,仍旧怀疑我的身份,怀疑我来到姑娘身边是居心不良吗?”
  流筝盯着他,也收回了剑,“你若是想要我信任你,也可以,告诉我你都知道什么,来我身边的目的又是什么,引我来到柳州,又是为了什么。”
  谢修珩轻笑一声,对她的问题避而不谈,只是轻声开口,“姑娘放心,不必怀疑我,姑娘想做的事情,我可以替姑娘完成,姑娘想杀的人,我可以替姑娘动手。”
  流筝不避不让地看着他,良久才收回视线,她抬了抬下巴,唇角微勾,“谢公子,无功不受禄,你我非亲非故,我无需你为我做任何事,我又焉知这一切不是陷阱?”
  “本姑娘想做的事,只有本姑娘一人能完成。”
  流筝收起剑,随意丢在一旁,挑起一个歪倒在地的凳子坐下,“你既不是我心中所想的那个人便行,我们终究不是敌人,不必刀剑相向。”
  谢修珩看着她,眼底有化不开的深意:“只要不是你想的那个人便行,姑娘这话听起来,倒是对他有几分怨憎。”
  流筝没有看到他眼中的深意,悠悠然道:“怨憎倒谈不上,我与太子殿下非亲非故,从无接触,哪有那么深的情感,只是……那些身处高位之人,我见了,躲得远远得便好了。”
  “姑娘听起来,对他们颇有意见。”
  流筝散漫地笑了笑,“只是身边的友人曾受过伤,令我对他们没甚好感。”
  谢修珩静静看着她,轻声问:“没有例外吗?”
  流筝仿佛察觉到什么,抬眼看去,眼中认真非常,“无一例外。”
  “若你也是这样的人,兴许此刻,我们便不能这么和睦的待在一起了。”
  谢修珩垂眸,回想她方才的话,友人,是那日他见过的那位姑娘吗?将她从他手上救出的那一个。
  他看着她的身影,眼睫遮住眸底的沉思,在这一切事情被她发现之前,一定要打消她心中的抵触。
  否则……
  流筝望了望四周,起身站起,“天色不早了,我便先离开了,谢公子早些歇息,明日我们还要赶路。”
  她想起什么,走出一步又开口道:“谢公子今晚睡觉可谨慎着些,毕竟看今晚发生的的事,你的仇家貌似不少,且一个个都恨极了你。”
  她话语犀利,听在旁人耳中就有几分冒犯之意,奚奴下意识上前一步,“你这话什么意思?”
  “只是好心提醒罢了,在没找到我要的答案之前,我还是希望谢公子能好好地活着。”
  谢修珩没有接她这话,偏头望了眼窗外,“流筝姑娘,你瞧,今夜月色明丽,若非出了这样的事,我本欲邀你共赏月亮的。”
  流筝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只向窗外扫了一眼,“月色再美,也只能高高悬于苍穹之上,哪怕多看几眼又能怎样?又不能拥有。”
  然而她一回头,却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极静极深,带着隐隐星光,流筝一时语塞,几瞬后,才收回视线离开。
  房门被拉开又阖上,屋内重归平静。
  奚奴站了一会儿,抬步走到谢修珩身旁,“殿下为何要故意将今夜之事透露与流筝姑娘?”
  谢修珩瞥了眼晕倒在地的女子,“你以为,我不说,她便猜不出来了?”
  “奚奴,她比你想象中,要聪明得多。”
  他望着窗外的弯月,耳边响起流筝离开前的那番话,“更何况,她知不知道,我从不在意,我在意的只是,她是否生气。”
  原本就是将计就计,只是一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便觉得丝毫没有必要了。
  不管她喜不喜欢他,终归他不能失去她。
  来到柳州的那一刻,他心中总有种预感,这一切应当瞒不了她多久了,仿佛一切都是冥冥注定,她注定会来到这里,注定会找到真相,最后做出抉择,因此,他看着她时,时常觉得她离得很远。
  他唯一所求,便是赶在众人得知她的身份,伤害她之前,为她做好一切准备,护她平安。
  他知道她讨厌欺骗,因此,在查明这一切之后,他会告诉她全部。
  在那之前,他必须确保她平安。
  ……
  柳州多雨,几人本欲第二日一早便出发,却没料到第二日下起了大雨,气温也降得多,谢修珩便多留了几日。
  流筝原本也没什么事情,唯一的要事就是跟着他,调查他,索性也留了下来。
  窗外雨大得像是帘布劈头盖脸盖下,远处的风景也被遮挡,流筝站在窗前,不知为何,总觉得心神不宁。
  雨水顺着窗牖飘进,她搭在窗口的衣袖也被淋湿,流筝微微阖上窗牖,转身向里走,刚迈出一步,忽然察觉不对劲,她骤然转身,看见一只利刃直直刺入书桌上。
  流筝上前一步,取下利刃,打开字条。
  短短几字,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蓦地醒神,转身取上斗篷出去。
  刚出门,便见一道黑色身影越过门槛,转身离去。
  流筝眯了眯眼,快步跟上。
  大雨倾盆,冷气刺骨,她走在雨幕中,仿佛一人在朦朦雾气中前行,流筝跟得不远不近,却在走进一条小巷道口时,发现眼前的身影消失不见。
  流筝走进小巷,四处查看了一番,忽然轻笑出声,“阁下特地引我到此处,怎么此时又不出面?”
  第60章 未归
  身后传来一阵轻响, 流筝回头,便见一道身影忽然落下。
  男人身材高大,一头墨色长发披在身后, 背对着她,看不清面色。
  流筝已经本能感受到了不同寻常,正要靠近, 身后忽然一道劲风袭来, 她侧身避过, 正要出手, 一道利刃忽从身后而来,越过她扬起的发丝直直刺入那人胸口。
  流筝站在原地,回头盯着身后那人, “你为什么要救我?”
  男人这才转过身来, 一张狐面映入眼帘,遮住男人大半张脸,只剩一双黑沉的眼睛露在外面。
  “姑娘不觉得,我和他是一路人?”
  “你若与他是一路人, 便不会放弃那么多伤我的机会。”
  他笑了声,“姑娘好生聪明。”
  流筝也笑了笑, “我若是如阁下所说得那么聪明, 便不会不知底细地来到这里, 独自来见阁下了。”
  “我不知晓阁下的身份, 也不知阁下为何引我前来, 只是想知道, 阁下为何知道我有一枚镌刻着名字的墨色玉佩?”
  流筝手抚摸过腰侧, 抬起那枚玉佩, 抬眼望去, “以及……阁下的字迹,为何会与我这玉佩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男人只是站在原地,眸光落到她手中的那枚玉佩上,眸色深沉,久久未曾移开视线,“那枚玉佩,果然在你这。”
  “果然?”流筝抓住这个字眼,眼眸微眯,“你知道这枚玉佩,你认识这枚玉佩的主人?”
  “若非我认识,你还会来这里吗?”
  男人将目光落在她脸上,目光宁远,好似在透过她看什么人,“姑娘想从我这里了解有关这枚玉佩的事情,至少应当向我透露一二吧?”
  “这枚玉佩,是什么人给你的?”
  流筝顿了下,“我又怎么确认,你是真心想帮我?”
  男人将手伸到纸伞外,雨水砸落到手上,“你有选择的余地吗?”
  流筝垂下的手指微蜷,正要有所动作,便又听那人道:“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我今日心情不怎么好,不想伤人,但若你惹恼了我,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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