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刹那间,脑中一阵剧痛袭来,将她的眼前的画面击碎,整个世界开始摇晃,眩晕、模糊。
钟月抑制不住地蹲下身,死死抱住自己的头,整个身体开始发颤。
流筝察觉到身后的不对劲,下意识回头,眼前猝然闪过一道银光:“钟月!”
她抬手接住迎面刺来的簪子,蹙眉望着眼前状态不对劲的人:“你怎么了?”
流筝冷冷瞥向身后的人:“你对她做了什么?”
傅成也怔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这毒的作用,应当不是如此啊……”
钟月此刻只觉得自己脑中仿佛有无数条虫子在啃食,一股股刺痛接连不断地袭来,她艰难的咬着唇,才没让痛吟溢出唇齿,抬眼时,眼前却忽然浮现傅成的面容。
他目露温柔说:“月月,你跟了我吧,我以后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他表情却忽然冷漠:“给你一个美妾的身份,已是抬举,不要不知好歹!”
忽而又是他目露狂热,恼羞成怒地扑上来,握住她的手:“月月,给我……”
钟月一手捂住脑袋,蓦地尖叫出声。
“啊——”
心中的憎恶和怒气翻涌,她疯狂地握紧簪子向他刺去:“去死!”
“钟月!”
一道熟悉的嗓音将她的理智唤回。
钟月停下手中的动作,以为自己幻听,然而抬眼,却见流筝面色苍白,眼神中罕见的浮现一抹凝重,冷静地看着她。
钟月不解发问:“……阿筝姑娘?”
“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才在她眼前的人,不是一直都是傅成吗?
流筝目不转睛看着她,唇色渐渐失去血色。
钟月目光下移,落在她的手上。
她的手中正紧握着一只簪子,而流筝正紧握着簪子尖锐的那端,原本干净如新的簪子,再次出现一抹血红,从流筝的手心滴下。
钟月抬头,嘴唇动了动,眼神似笑似哭:“阿筝姑娘,我好像又伤害了你……”
流筝目光冷静,没有一丝波动,定定望着她:“你只是生病了,回头我给你找个大夫,便能治好你。”
钟月猛地松手,仿佛被针扎到一般,捂住自己的脑袋,摇了摇头:“不,不是,是我,都怪我……”
然而此刻脑中的刺痛再次袭来,钟月不可抑制地呻吟出声,重重敲打着自己的脑袋。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流筝正要抬起手阻止她的动作,面色却骤然一变。
“钟月……”
耳边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距离传来,但钟月仍旧抬起了头,瞳孔惺忪看着眼前的人,却见流筝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血色,面色煞白。
滴、滴——
仿佛有什么液体从她面上滴落,钟月听到很细小的声音。
她茫然而无措,手却慢慢抚上自己的面孔,触摸到一抹湿润。
钟月眸光发颤,看向自己的手指,血色刺目。
刹那间,她感受到有更多的粘稠液体从她的眼角、鼻孔、唇齿、耳中溢出。
铺天盖地的痛楚席卷全身,钟月痛得站不住,一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身子骤然软倒。
她没有跌倒在冰冷坚硬的地上。
有人扶住了她。
钟月艰难睁眼,迷糊中看到流筝的面容,她头一次见到流筝这样的眼神和表情,仿佛从来从容不迫的人遇到无法解决的事情,不知所措。
血从她的面庞上滑落滴下,打湿了她的衣襟,钟月痛得剧烈喘气,从喉中艰难溢出几个字:“阿筝姑娘,我……是不是要死了啊?”
流筝扶着她的手臂在发抖,想要抬手去替她抹去脸上的血迹,却发现只是徒劳,流出的血越来越多,她想到那日在尉迟候府地牢中见到的那一幕。
可那是什么毒?
连柳娘都不知道的毒。
流筝告诉自己冷静,然而此刻连她也无法说服自己。
怎么冷静?
第41章 杀了他
流筝听到自己的声音:“钟月, 你撑住,我带你去看大夫,我有个朋友, 她医术高超,一定能够救活你。”
钟月已经听不到她的声音,但仍能察觉到流筝在安慰她, 她费力一笑:“阿筝姑娘……你不要难过, 这与你无关, 我方才刺了你一刀, 大概……这就是我做错事情的下场。”
流筝打断她:“你没有做错事情,方才你只是生了病,会好的。”
钟月摇头, 咳出几口血, 将衣襟染湿:“阿筝姑娘不必哄我,我知晓自己中了很难解的毒,我还没忘记那日地牢的一幕,当时看着那个姑娘死去时, 我就想,我、我这一生也就这样罢了, 但是, 咳、咳, 流筝姑娘救了我。”
“姑娘……已经为了做了许多了, 这不怪你, 只怪我自己不小心, 叫别人下了毒。”
不小心。
流筝全身发寒。
哪里是她不小心?
若是有心人存心要她死, 钟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怎么可能躲得过?
是谁呢?
还会有谁?
钟月痛苦之中仿佛感受到了流筝的颤抖, 强自轻松似的一笑:“阿筝姑娘,真的多谢你,我真希望,下辈子你能做我的姐姐。”
流筝垂眸,嗓音微哑:“你的父母呢?你还有他们,想想他们,不要睡。”
钟月听到了这句话,扯了唇笑笑,“以后,我只愿他们能够平安安康……”
其他的,她求不了了。
“阿筝姑娘,对不起……”
自流筝救下她,她给她带来了这么多麻烦,伤害了她这么多次。
她无从弥补。
就这样吧,下辈子若能还愿,她再好好报答她。
钟月累极了,也痛极了,眼皮渐渐垂下,最后轻轻扫过流筝手中拿着的银簪。
多好看的簪子啊。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日大街上,流筝将这簪子插入她的头发中那一刻,她很少笑,那次眼底却有少见的笑意与温情。
她说,女子的簪子是不能轻易取下的,除了你,没有人可以将它踩进泥土。
她说,你该站在枝头,似这朵花一样。
然而后来,她却用这只簪子狠狠刺进她的胸口。
那日流筝亲手为她插上的簪子,此刻,她再也没有力气将这簪子插回头上了。
钟月的手轻轻垂下,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
那是她唯一可以做的梦。
流筝看着她的手垂下,大脑骤然一片空白,心脏好似被人重重捶了一拳。
她忍不住想,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不该这样的。
流筝控制不住身体发抖,她抱着钟月的手臂在颤抖,她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地回想着自己遇见钟月以来发生的种种事情。
可她头一次觉得茫然,不知所措。
她偏头看向傅成,“是你?”
傅成正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一幕,被她的声音唤回思绪,他冷不丁一抬头,看到眼前的女子双瞳冰冷,眼底没有丝毫情绪,盯着自己。
傅成猛地打了个寒颤,“这、这不关我的事啊!我方才都是吓你的,我下的毒可没有这么快发作!并且,即便发作了,也不是这个模样啊……”
他庆幸自己在这种情形下能将自己的嫌疑撇干净,只见他说完这话,流筝便移开了目光。
流筝看着手中的银簪,它染了血,静静躺在自己的手上,好似原本应当在枝头的花骤然坠落,染上污垢。
流筝闭了闭眼,抬手,握紧银簪,将上面染的血一点点擦去,随后慢慢将它插入钟月的发中。
流筝看着那银簪,冷静而克制地想,会是谁?
从她们今日相见以来,她与钟月分开的时间只有短短一刻钟,那一刻钟里,她遇见了谁?她这样胆小不生事的人,会招惹上什么仇家,对她下此毒手?
流筝想不通,她对钟月了解太少,可她觉得,不应当的,钟月不应当招惹上这样的人。
连柳娘都没见过的蛊虫,什么人会有?
流筝的手越渐攥紧,指甲狠狠扣进皮肉中,是尉迟恭?所以,她能救得了她们一时,救不了她们一世,是吗?
亦或者,就是因为她,所以钟月才会这么不清不白的死去?
转瞬之间,流筝的脑中想过各种可能,她忽然垂下头,猛地闭上眼,眉头皱紧,她的头好痛,好似有无数根针在细细密密地扎着,一茬又一茬,争先恐后地传来刺痛感。
流筝深深地弯下腰,蓦地抬手抱住自己的头,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水。她的耳边忽然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
而一旁的傅成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窃喜,这是他下的毒药起作用了?只是,这效果怎么看上去和那位大夫说的不太一样……
傅成摇了摇头,慢慢起身,拿起一旁掉在地上的长刀,小心地从后面靠近流筝。
他心想,他原本是不想杀人的,这都是流筝逼他的,不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