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他站在流筝身后,看着她抱住自己的头,好似毫无防备,然后高高举起自己手中的刀,狠狠落下。
却没有出现他想象中鲜血四溅的模样。
流筝本能地感知到危险,迅速转身握住他的刀,可她到底是因为脑中的疼痛慢了一步,只来得及伸手阻挡,皮肉被刀锋磨开,皮开肉绽,叠加在之前的伤口上,鲜血更加肆虐。
然而流筝完全感知不到手上的疼痛,她额角的汗水止不住地淌下,因为脑中的剧烈疼痛,她勉力喘着气,“你要做什么?”
傅成看着她冷淡的双眼,心中有点慌,然而余光扫到她苍白的面色和布满汗水的额角,心中忽然多了些底气,知道她如今不过是强弩之末,“你、你现在一定很难受吧?很痛苦吧?我告诉你,我这副毒药可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半个时辰内没有解药,你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流筝已经痛到麻木,闻言却扯唇笑了一笑,她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自己皮开肉绽的手,随后轻轻放下钟月,握紧刀锋,直挺挺地站起。
傅成见此慌神,立刻用尽全身力气往下压,然而眼前的女子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力道也大得惊人。
傅成忽然明白,为何钟月方才能够刺杀她,而自己的刺杀却一次次失败。
因为流筝对她不设防。
傅成被推着一点点往后,手掌忍不住发抖。
流筝握紧他的刀,让他动弹不得,另一只手在他的手腕上一砍,傅成的手一软,立刻松了力道,刀便落在流筝手中。
傅成看着迎面走来的女人,步步后退,她此时眼神冷得吓人,仿佛在看他,眼中却分明没有他,她额角的汗仿佛不存在,身体看不出任何不舒服的痕迹。
傅成在心底狠狠咒骂那个卖药的人,当初给他的时候不是说服下之后立刻便会痛不欲生,半点武功也使不出吗?
眼前的人怎么看起来这么正常?
他此时真真切切感受到的危险,一边往后退一边谄笑着开口,“流筝姑娘,你消消气……我这还什么都没做,我方才说的都是气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流筝握着刀,抬手仍起,将它掉了个位,手掌握住刀柄,她的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偏移,只盯着眼前人,“你威胁她。”
她一步步靠近,平静开口,“用假身份欺骗她,侮辱她,还妄想强迫她。”
流筝抬刀,手腕微转了转,沾满鲜血的手心将刀柄染红,“更是给她下药。”
傅成退到最后,身体紧紧贴在墙上,退无可退,只能看着眼前的女子步步紧逼,他无力恳求,“流筝姑娘……话虽是这么说,但我这些事都没成功啊,我可一次都没得手啊!这、这不都被你拦下来了吗?”
“还有那毒……那钟月真不是我害死啊,我的毒发作可不是七窍流血这么惨烈的啊……”
傅成几乎要跪下求她,“流筝姑娘,你开开眼,你这么聪颖通透的姑娘,你应当能明白我啊,这一切真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呢!”
傅成忽然想起什么,忙起身翻找自己身上的东西,“流、流筝姑娘,我给你解药,我给你解药!你可别忘了,你现在还中着我下的毒呢……我说这话可不是为了威胁你啊!我只是想跟你交易你放我一命,我给你解药,成不?”
流筝此时脚步虚浮,几乎要站不稳,她几乎全身都在小幅度颤抖着,只是被她竭力克制隐藏,外人很难看出。脑海中的刺痛一阵阵袭来,她越是想唤回自己的理智,清醒过来,疼痛就越剧烈。
她眼前模糊到几乎看不清,只能听声音判断,然而她无法停下,无法倒下。
耳边满是刺耳尖锐的鸣叫声,却有一道分明的嗓音一遍遍在她耳边大喊,“杀了他,杀了他!”
流筝的嘴唇在发颤,提着刀的手亦是。
该不该杀他?
她忽然茫然到认不出眼前的人是谁。
他作恶多端吗?为什么要杀?
她已经杀了好多人了,手上染了好多鲜血,可她杀的那些人,都是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真的吗?她真的没有错杀过好人?为楼主卖命的这些年,她手上没有染过无辜的鲜血吗?
流筝低着头,额角的汗簌簌而落,耳边好似总有一道声音在支配着她,控制着她,尝试将她劝服。
……是谁?
是谁在说话吗?
流筝捂着头,抬头看着眼前人,“……你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傅成愣住,眼前的人分明还是流筝,可眼底的情绪好似与之前完全不同。
他迷茫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真的是那位大夫说的毒药发作起来的样子吗?
转瞬,流筝看着眼前的人眼神又变了。
……眼前的人,是她的仇人。
是她要杀的人。
他害了钟月,不是吗?如果不是因为她,钟月不会找上她,不会独自出去,不会被下蛊。
不是吗?
刹那间,流筝看向他的眼底充斥着恨意和冰冷。
杀了他。
是他害死了钟月。
杀了他。
流筝掀眸,冷冷盯着眼前的人,抬起手中的刀,刀锋倒映出她冷淡的面容。
傅成霎时停住所有动作,腿一软,倒在地下。
“流筝姑娘!”
第42章 为何你总要阻拦我?
然而预料之中的那一刀却久久未落下来。
傅成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小心翼翼地放下手臂,抬眼看去,却见他身前正站在一道陌生的身影, 一袭玄色衣袍,稳稳立在他身前,挡住了流筝劈下来的那一刀。
……难道是谁找来救他之人?
那人刻意压低了声线, 低沉轻缓, “流筝姑娘, 他不能死。”
他没有说, 你不能杀她,而是说,他不能死。
傅成闻言, 心再次咯噔一声, 沉了下去。
不是来救他的。
那……这人是谁?
那人身姿高大挺拔,就立在他面前,他虽看不见他的面容,但见他一身素衣, 依然能看出来气度不凡,定然不是普通人。
傅成又看向流筝, 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流筝的眼神因他的出现清醒了些许, 她的目光从他的面上划过, 随后缓缓落到他的手上, 那柄刀上, 两人的血迹渐渐交融在一起。
流筝慢慢抬眼, 眼底的温度骤然冷却, 她歪了歪头, 嘴唇微动, “又是你?”
又是他,在她又一次动手时,出现在她面前,阻拦她。
流筝轻轻笑了一声,眼底却一片冰冷,“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再有下一次,我一定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了?”
“我知道,”男人嗓音温和,恍若丝毫不觉她的怒意,望着她的眼底始终如温和如初,“但是流筝姑娘,很抱歉,我不得不这么做。”
流筝看了眼他血迹斑驳的掌心,面无表情地抽刀而出,她动作干脆利落,而他仿佛未察觉一般毫无准备,掌心立刻出现一道清晰血痕。
“你要说服我吗?”
“但我大概不会再听你的理由。”
谢公子温和道:“没有关系。”
流筝冷笑一声,手腕微转,蓦地抽刀挥向他。
谢公子旋身躲过刀,同时一把攥住流筝的手腕,将她轻轻一带,同时抬手在她脖间的穴道一点,随后一只手放在她腰间,搂着她一跃而起。
身后,傅成瞪着眼,眼睁睁看着两人消失在他眼前,留下一地狼藉。
他目光落在躺在地上的钟月身上,撑着身体起身靠近,女子安静地倒在地上,仿佛陷入熟睡中,傅成说不清楚心中是什么滋味,到底是他下过心思的人,他叹了口气,正要将她抱起,眼前忽然落下一道黑色身影,蒙着脸,眼神冷漠盯着他。
傅成心一紧,“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蒙面人轻飘飘扫了他一眼,随后将地上的女子一把抱起,转身离开。
傅成正要上前,一柄匕首蓦地插入他正前方,只差分毫便能刺伤他。
他只能停下脚步,眼睁睁看着钟月被人抱走。
……
另一边,流筝感受到身体的不适,动作间撕扯着伤口,她行动力缓慢下降,她咬着牙,调动身体里的内力将穴道冲破,随后蓦地伸手掐住男人的脖颈,却被男人抢先一步攥住手腕,死死将她禁锢。
流筝不知他将她带到了何处,直到她被放下,脚刚落地,她立刻挥刀砍去,被他眼疾手快避开。
流筝不知她此时应当是什么样子,她只知道,自己痛极了,也恨极了,因而理智全无,只能将眼前的人当做发泄口。
脑中疼得仿佛要炸开,胸口的阵痛此刻也清晰传来,有人在她耳边一遍遍说,“杀了他。”
是他一次次阻拦你,不是吗?
如果不是因为他,她不会被楼主惩罚,不会再次陷入过去的痛苦,一切都是因为他。
流筝咬着唇,抖着手臂将刀挥下,她第一次几乎要拿不稳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