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这次我请,你们都是小辈,理应我这个做长辈的请客。”德裕上次去二连浩特的易货市场换了不少东西,这些东西他倒腾出去赚了一些钱,他本来是打算都带回家的。
当着彭州的面,谷翘没问德裕哪来的钱。这些天,德裕不是在电梯里一直站着打广告,就是帮着打包顺带买盒饭。宾馆里倒是有饭店,但是天天消费太贵,而且也没时间去吃。生意太忙了,就他们三个人,一个人全当两个人用,根本忙不过来。宾馆附近多了两个骑三轮车卖盒饭的,盒饭用白色泡沫盒装着,三盒菜带三盒饭,一顿要是十来块,德裕天天跑着去买,再跑着回来。买盒饭的钱都是娄德裕出的,谷翘给他钱,他坚决不要。
谷翘想着,等德裕回老家那天,再把他应得的那份给他让他带回去。
谷翘听德裕这么说,笑道:“别,说好了是我请客。再说,您可不了解彭州这人,这次你请了,彭州还得让我履行承诺,再请他一次。您要想请客,下次直接请我就行。”
彭州在一边帮腔:“叔叔,您就让她请吧。在宾馆包房间还不到一个月,她一个人赚了得有十多万。未来这就是一小富婆。她难道不应该请咱们搓一顿吗?”
德裕马上说:“你也没少挣。”
“叔叔,我这为你说话。你咋护起犊子来了?我就两成股。剩下的都是你们家里人。”爸爸就算了,还有什么没结婚的男朋友。谷翘是在宾馆包完房间,又赚到四万块之后跟彭州谈的入股。彭州也不怪别人,就怪自己,谁叫他为了赌一口气花小十万弄了辆红夏利,能拿出来的钱没谷翘多,大事还得让她拿主意。
“别说别的了,想吃什么随便点!”
德裕只点了一个,彭州倒不客气,待彭州点焗蜗牛的时候,德裕忍不住提醒他:“再点就吃不完了。”
“吃不完打包。”
谷翘又补充了甜点,连彭州都觉得多了:“咱们不用点那么齐整。”
谷翘又重复了一遍:“吃不完打包。”
饭间,彭州作为一个享乐主义者,忍不住建议谷翘:“你现在也应该配个大哥大了。”
“这个以后再说。咱们生意会越来越多,每次都先找货源,肯定会有问题,咱们必须得提前囤货了。”囤货当然得要钱。
所有菜点中,只有一个油封鸭腿因为最具中式风味,得到了德裕的欢心。但对每一道菜,德裕都进行了赞美。他不能让谷翘的钱白花。
“等下次,爸爸请你和你妈妈妹妹姥姥来这儿。”
“好!”
第95章
◎暴发户◎
等谷翘结账时,她不想见的人已经走了。她开着黄大发带娄德裕回家。
“爸,你明天去邮局给家里汇五千块钱,让妈妈把电话线接上,这样咱们联系也方便。”皮夹克的利润超过了谷翘的预计,她本来打算着给德裕一笔钱让他回去更新做罐头的设备,但现在她改变了想法。
他们不光是父女,还是同盟。因为他们有同样的家人,并且他们都爱这些家人,想让家人过得更好。
一路上,谷翘一个字都没提起不相干的人。她跟德裕说的是囤货和租仓库。皮夹克不愁卖不出去,只要有稳定的货源就不愁生意。
“爸,分红我现在还不能给你,这笔钱得用来囤货。”
德裕忙说:“我连个本钱都没出分什么红,就是给你打打下手。”他把谷翘弄得没办法继续上学,如今帮帮她的忙,良心上也安逸一点,怎么还好意思收分红?就算没有他欠债的事,帮帮自己的孩子也没收钱的道理。
“您要真想只打打下手,明天您就只做买盒饭打包的事。我找别人去收货,至于提成给别人也就是了。”
德裕听说钱要分给别人马上急了:“这事儿你爸也能干,找别人干干什么?现在广告已经打出去了,用不着我再在电梯里举广告牌了。我正好做这事儿。”他嘴上没再拒绝分红。分红给他,他可以还给谷翘。给了别人,可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谷翘租住的两间平房和宾馆不远。谷翘现在每天住宾馆,德裕自己一个人住在两间平房里。平房和宾馆离得不远。
黄大发驶过谷翘住的宾馆,德裕说:“车停这儿吧,我两站公交车就到家了。”
谷翘坚持开到胡同口才停下。德裕目送着黄大发在视线里消失,黄大发后窗上的大幅广告格外显眼。广告上穿皮夹克的模特德裕越看越觉得和某个人有三分像。
510的房间开着窗,皮夹克的气味顺着窗缝弥漫开去。谷翘坐在桌前清算这次生意赚到的利润。她越算越清醒,简直睡不着觉。一单五千件皮夹克,她还是第一次做成这么大的生意,为了凑出这批货源,她的黄大发加了三次油。
时针指向十点,谷翘在电话机前按出了一个熟悉的号码。她拨号时,完全没看电话按键,完全是凭感觉按出了她要打的数字。
谷翘和骆培因每天通一个电话。一般是她打给骆培因,因为骆培因现在有了一只移动电话,不会有接听不到电话的风险。
谷翘接通了长途台,用骆培因教她的英语熟练地对话务员说:“请由接听方付费。”
此时国际电话默认谁拨打谁付费,除非在接通后跟长途台话务员申请由接听方付费。
这一年,国际直拨业务还没开通,在跟对方通话前,要先经过长途台。
骆培因去美国前,特意嘱咐谷翘给他打电话,在接通长途台后要跟话务员申明由接听方付费。也就是谷翘给他打电话时,要向长途台提前申明由骆培因付钱。否则这话费就得她自己付。
谷翘当时听了马上豪爽表示这话费她来付,她现在有钱。骆培因同她讲,由他付话费,他付的话费可以兑航空里程,里程积攒得多了,可以免费换机票。
谷翘不知道美国付话费能不能赚航空里程,她只知道在国内给美国打电话,一分钟的话费比她一件猪皮夹克的利润还要高,美国打跨国电话应该也不会便宜。她半信半疑间,骆培因对她说,她省下的钱可以当他入的股。
大概是担心谷翘无法用英语完整地表达这层意思。骆培因特意在纸上把这句英语写了下来。仿佛不相信谷翘的英语水平,骆培因把这句话完整地念了一遍,念完又让谷翘重复。骆培因盯着谷翘的嘴,谷翘犹疑着,这句话学得磕磕绊绊,说完这句不流利的英文,她用很流利的中文问,你在美国付话费真的能换机票?骆培因说是真的,然后亲上了她的嘴。
在骆培因出国前,他教谷翘把这句话说得极熟。
当谷翘重复这些熟悉的台词时,她唇上被按压的触感好像又回来找她了。
谷翘第一次用宾馆电话给骆培因拨打国际长途时,语速极快,并且精准地把时间控制在了四分五十九秒。少聊一秒觉得亏了,多聊一秒就怕超了。时间就是金钱在这里有了极其具象的解释。说话的时候,谷翘的语速比平常要快很多。一个字挨着一个字,一句话挨着一句话,不留一点缝隙。一秒钟话费就是一个鸡蛋钱,沉默太过奢侈,谷翘不肯让任何一个鸡蛋掉地上。
第一次挂掉电话,谷翘鼻尖都是汗,仿佛打了一场硬仗。第二个电话通话时长谷翘依然控制在了四分五十九秒,第三次谷翘告诉自己控制再控制,一次话费折算成人民币都要小一百块了,再这样下去,骆培因都要没钱吃饭了。本来她想停在五十九秒,但是骆培因的语速拉长了时间,于是本来被她省下的话又一股脑地钻了出来,她坚持在一分五十九秒果断挂断了电话。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第八次……没有一次不是卡着五十九秒结束。。
谷翘对金钱的爱惜并没有随着她的收入迅速增加而减少。
这一次接通电话后,言语依然是挤着挨着从谷翘嘴里出来。她第一个字都没提在马克西姆偶遇周瓒。话费太贵,她一秒钟也不舍得为他浪费。每个字都像淬了火,带着兴奋噼里啪啦地往外蹿。
她说完听到骆培因说“说慢一点。我想仔细听听你的声音。”谷翘放慢语速,一时不知道怎样说话。她维持了三秒的正常语速,说话又快起来,只有问问题是慢的,她问骆培因的具体地址,她要把话费钱先给他寄过去,他入的股已经在稳定地赚钱,并且不用等夏天就很快会翻一番。她现在的生意很好。
这个问题却等来了沉默。
沉默在一分钟就要十几块的国际通话里,太奢侈了。谷翘以为是信号太差的缘故,尽管美国移动电话的数量早已经超过了七位数,向着八位数迈进,远胜于其他国家,但毕竟还属于发展早期,信号远不如固定电话那样稳定。她连着两次问“能听到我说话吗?”当她要重复第三遍时,她听到骆培因说他的话费很充足。
“你那里白天天气怎么样?”
“是个晴天。”谷翘向窗外看去。她甚至记不清白天是阴还是晴。因为脑子里都是钱,完全没心情去留意天气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