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铜钱通现代(古穿今) 第110节

  铁柱带着酒气推门进屋,七娘子只觉得心跳入鼓,手指不自觉地绞着手帕,眼睛瞟着其方向,不敢直视铁柱。
  铁柱也拘谨地问:“渴不渴?饿不饿?”
  苏合香早料到新娘子初来夫家,难免拘谨,便提前在新房里备下了各色零嘴儿蜜饯、瓜子、糖糕,一碟碟摆在桌上,任她们取用。
  待到前院酒席开宴,她又特意嘱咐厨娘拣了几样精致小菜,用红漆食盒装了,热腾腾地送进新房。
  七娘子摇摇头:“不饿。”屋里有各色的零嘴,还有非常好吃的饭菜,导致自己吃的都有些多。
  一直陪着自己的表妹还有兄长家的女儿,两个人都比自己小几岁,一直陪着自己到宴席结束。
  幸亏有两个自家亲戚的作陪,让七娘子在这个陌生地方少了几分惶恐不安。
  铁柱站在烛影里,脸色涨得通红,连耳根都烧得发烫:“那、歇息吧。”
  以前铜柱都是和铁柱一起睡的,现在他搬去了西边厢房里住,从来没有一个人住过的铜柱现在要独自住一家房间,他反倒有些不习惯。
  见哥哥回新房了,铜柱对苏合香说:“娘,要不我也去后院住吧,你把堂屋西边那间开个后门给我住。”
  “别想那么多了。家里住房未来几年不改动了,你就在西边厢房住。”
  今天大妮小妮只在一开始出来见了女客,行过礼后,便让她两回后院去了。
  等苏合香回后院的时候,大妮和小妮在屋里床上头靠头在看平板。
  大妮见娘回来,立刻从床上坐起来,眼睛亮晶晶:“娘,酒席终于结束了?他们都走了吧?”
  “嗯,都走了。”苏合香如释重负地笑了,走到自己床边坐下:“你哥终于成婚了,不容易啊!”办个婚礼真的是费钱费力。
  大妮有些担忧:“娘,这个嫂嫂要是不好相处怎么办呢?”
  苏合香语气轻松地说:“没事,我就是怕这个,所以早早了搬到了后院。只要不是住在一个院子里,互相碍不着。”
  “人嘛,除了特别坏的,大部分都是正常人。咱们不求她多么善解人意,只要她是个讲理的,日子就能过。”
  这个时代也不流行离婚休妻啥的,只要她不是个恶人,大家各过各的,井水不犯河水,总归能相安无事。
  晨光微熹,窗纸透进一层淡淡的青色。铁柱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生怕惊扰了身旁的人。可他一动,七娘子便也跟着醒了,脸颊泛着红晕,手指攥紧了被角。
  “你、你再睡会儿吧……”铁柱声音低低地说:“娘说了,新媳妇头一天不用早起。”
  七娘子摇摇头,哪敢真赖床?新妇过门头一日就睡懒觉,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她背过身去,窸窸窣窣地把衣裳穿好,耳根子烧得发烫,声音细如蚊呐:“家里……早上一般吃什么?我去做。”
  铁柱见她坚持,也不好再劝,只得领着她往堂屋西边走:“娘把粮食都搁在西屋了。”
  堂屋西边这间屋没住人,进门便是一张光板木床,靠墙叠着几床被褥。屋里摆着两个柜子。一个齐人高的立柜,另一个是半人高的五斗橱,柜门半掩,隐约可见里面堆满了鼓囊囊的布口袋。
  “米面杂粮都在这儿。”铁柱拉开大柜子,里头有不少的布口袋,分门别类地放着各色的粮食。
  五斗橱上还摆着几个小陶坛,坛身贴着红纸,墨字标得清楚:盐、糖、油、醋、酱。
  七娘子小心翼翼地揭开盐罐,里头盛着灰白色的盐粒,间或夹杂着几粒黑渣。铁柱凑过来解释:“这是竹盐,用竹筒焙出来的,有股清香味,你闻闻。”
  七娘子低头轻嗅,果然有一股淡淡的竹香,混着咸味,倒不似寻常粗盐那般呛人。她又掀开糖罐,里头是整整齐齐的方块红糖,色泽深红,质地细腻,一看便是上好的红糖。
  柜子里的米袋更是种类繁多,雪白的大米、白面、金黄的小米、浅褐的粟米,还有一袋泛黄的糙米。七娘子没敢碰那白米,只低声问铁柱:“相、相公,早上熬粥成吗?还是烙些粗面饼子?”
  铁柱摆摆手:“熬白米粥吧,娘后院里应当还有馒头,随便对付一口就成,反正过会儿就该吃晌午饭了。”
  七娘子一愣:“那晚上还吃吗?”
  “吃啊!”铁柱笑了,“咱家一天三顿,娘说多吃点身体壮实。”
  既是一日三餐,七娘子心里便有了底。她伸手去舀那黄澄澄的糙米,铁柱却赶忙拦住:“别拿这个,煮白的!白的是碎米,价钱也不贵。”
  娘买的糙米比白米还贵,糙米一斤要四文钱,而碎白米才一块五一斤。
  七娘子捞了一把碎米在掌心,果然粒粒细碎,却莹白透亮。她估摸着量,舀了一碗半的碎米。
  七娘子头一回进厨房,这厨房比娘家的宽敞许多,毕竟很多人家舍不得用堂屋边上的青砖瓦房做厨房,大都是另外砌个小房子。
  屋里的灶台上有两口大铁锅,墙上挂着几层竹编蒸笼,还有笊篱、铲子等家什,一个半人高的橱柜里整整齐齐码着碗盘,靠墙摆着一张榆木方桌,桌面光洁得能照人,似乎很少使用。
  厨房有两扇门,铁柱指着其中一扇解释道:“这后门通着后院,娘和两个妹妹都住那边。”
  七娘子有些惊讶,她原以为只有大户人家才会把女眷安置在后院,没想到自家婆家也这般讲究。
  后门上没有门栓,想来是装在了另一侧。
  她好奇地凑近门缝,只见后院花团锦簇,各色月季开得正艳,粉的娇嫩,黄的明媚,还有一丛丛不知名的花儿,茎秆笔直,顶上顶着鲜艳的花朵,在晨光中摇曳。
  “后院真好看!”七娘子忍不住赞叹。
  铁柱笑道:“你要是想去看看,跟小妹说一声就成。不过娘和小妹都不爱被人打扰,最好提前打个招呼。”这话让七娘子心里一涩,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铁柱埋头生火,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七娘子挽起袖子淘米,厨房里渐渐有了烟火气。
  这时厨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大妮走进来,见兄嫂都在忙活,不好意思地笑道:“哎呀,嫂嫂,我起晚啦!”原来她昨晚抱着平板追剧到深夜,苏合香想着孩子们大了后在家也待不了几天了,便由着她去了。
  苏合香跟在大妮身后进来,小妮也揉着眼睛跟在娘后面,而铜柱刚好也进了厨房,一家子就这样在厨房里碰了面。
  苏合香看了看灶台上的粥锅,温声道:“虽说咱家不讲究那些虚礼,但新媳妇敬茶还是不能少的。铁柱,你把火调小些,咱们去堂屋把礼数尽了。”
  大妮一听要敬茶,忙道:“我去拿热水!”说着就往后院跑。
  她用电热水壶这会儿现烧了一壶开水泡茶,不多时便用托盘装着紫砂壶回来。
  趁着这空当,七娘子又忍不住偷瞄后院。那月季花开得正好,大朵大朵的,粉的像霞,黄的似锦,煞是好看。
  铁柱轻轻拉了她一把:“快把要敬茶的东西带上。”七娘子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回屋取了备好的礼物。
  敬茶礼毕,苏合香从怀里取出一个红布包,层层揭开后竟是一支沉甸甸的金钗。
  大妮笑嘻嘻递来一对绢花:“嫂嫂,这是我照着城里时兴样子做的!”那绢花用上好的杭绸扎成,层层叠叠的牡丹瓣里还缀着米粒大的珍珠。
  七娘子忙将备好的礼物取出,给每人一双千层底布鞋,鞋帮纳得密实。给婆婆的另有一套靛青衣裳。苏合香摸着衣裳料子连连点头夸赞:“好针脚!”
  新人进门头一日,全家聚在堂屋用早饭。白米粥熬得稠糯,就着馒头,配着酱黄瓜,茶叶蛋,虽说婆家人很随和,但七娘子吃得还是有些拘谨。
  饭后大妮麻利地收拾碗筷,七娘子哪敢真让大姑子独自忙活,抢着要帮忙。
  晌午饭时,大妮系着围裙在灶台前翻勺颠锅,不多时便端出两个菜。
  韭菜炒鸡蛋油亮喷香,腊肉炖白菜咕嘟冒着热气,家里人多,大妮做的菜分量很大,需要用大汤碗来装。
  七娘子小声赞叹:“巧云做的菜真好吃。”大妮闻言眼睛弯成了月牙:“嫂嫂爱吃,我明儿再做溜肥肠!”
  第二日铁柱果然拎回一挂猪下水。
  苏合香在前院厨房里焯水卤煮,七娘子虽帮不上忙,但还是亦步亦趋跟着打转,铁柱见她拘谨,便也在厨房陪她。
  见婆婆竟要煮这些腌臜物,她急得扯丈夫袖子:“要不我回娘家捎些肉来?”估摸着婆家为办婚事掏空了积蓄,现在要开始吃猪下水了。
  苏合香却笑着往灶膛添了把柴火:“坐着歇会儿吧。”
  七娘子就见婆婆焯水后重新开始卤下水,待水沸时,婆婆取出个小白布包,直接放入了锅中,没多久,烟气里异香扑鼻。
  “咦,娘,你放的是什么?好香啊。”
  “是西域的香料,用了香料后,猪下水就没那么大的味道了。”
  这么贵重的香料用来卤下水吗?七娘子实在不解。
  晚饭时七娘子夹起块大妮做的溜肥肠,入口肥而不腻,嚼着竟有股奇特的甘香,还有微微的辛辣气。她忍不住连吃几块,顿时有些明白婆婆的想法了,香料变成吃食,果然味道不同凡响。
  夜里小夫妻头挨着头说体己话,七娘子还在回味那卤味:“相公,娘煮的下水怎的半点不腥?”
  铁柱忽然翻身撑起胳膊:“七娘,咱们摆个卤味摊子可好?”
  “做这个内脏生意吗?”七娘子问他。
  见妻子瞪圆了眼睛,铁柱继续说:“咱家猪下水味道好,你说卖40文一斤能卖到吗?”
  七娘子想了想:“要是我的话,我舍得买。”
  “若是再配上烙的烧饼,用大饼那么一夹,这样行路的时候也不耽误拿在手里吃。”
  “应该可以的吧。”七娘子从没相公赚钱的事情,她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铁柱欲言又止地唤了声:“婉儿......”
  “嗯?”七娘子侧过脸,借着月光看见丈夫眉头微蹙。
  铁柱支支吾吾道:“我娘说......以后就不在一处吃饭了。”
  “啊?”七娘子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就是......”铁柱挠了挠头:“娘说你是新媳妇,跟婆婆住一块儿难免拘束。往后她在后院带着大妮他们开伙,你只管做我们俩的饭就成。”
  七娘子心头猛地一跳,又是惊喜又是忐忑。喜的是不用日日对着婆婆立规矩,怕的是:“婆婆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她声音都发颤了。
  “瞎想什么呢!”铁柱连忙握住她的手:“我娘最是和善,她是真心为你着想。再说了,等咱们做起卤味买卖,娘只收西域香料的成本钱,赚的银子都归我们。”
  七娘子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样的婆家,怕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可转念又忧心起来:“可、可这样算不算分家?要是官府派徭役可怎么办?”
  “不是分家。”铁柱笑着捏了捏她的指尖:“对外我们还是一家人,就是吃饭分开罢了。娘说这样大家都自在。”
  七娘子心口怦怦直跳,一时拿不定主意。明天就是三朝回门,正好跟娘亲讨个主意。她轻轻‘嗯’了一声,翻身面朝里侧,却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铁柱的手臂小心翼翼地环上了她的腰。
  那只手起初只是虚虚搭着,见她没躲,才慢慢收拢。七娘子脸上烧得厉害,却也没推开。
  回门这天,苏合香一边清点礼物一边嘱咐:“铁柱,把那只公鸡绑结实些,别半路扑腾开了。还有这两坛果酒小心些,我看你媳妇娘家人都挺喜欢,多带点过去。”
  铜柱吭哧吭哧地扛着半扇羊肉进来,新鲜的羊肉还冒着热气。
  “娘,要不要把前日卤的猪头也带上?”铁柱问。
  苏合香笑着摇头:“你岳父家就是杀猪的,咱带这个不像话,带半扇羊肉过去。”说着又从屋内抱了两匹细棉布出来:“你媳妇娘家嫂子多,带些布料去总不会错。”
  七娘子在屋里听得真切,心里暖烘烘的。
  李家的院子一大早就热闹起来,李夫人指挥着儿子们清扫院子,杀猪的时候别挡着院门,媳妇们该买菜的买菜去。
  几个半大孩子在门口张望,最小的那个突然扯着嗓子喊:“小姑回来咯!小姑带姑父回来咯!”
  李家大嫂忙不迭往孩子们手里塞糖块:“去去去,别挡着道。”
  街边,几个结伴上街买菜的婆子,见李家忙忙碌碌的样子,正在嚼着舌根:“啧啧,李家这辈人丁不旺,准是杀生太多遭了报应。”
  “可不是嘛!”张婆子立刻接上话茬,掰着枯瘦的手指头数落:“大媳妇进门十三年,统共就生了个丫头。二媳妇怀过三回,只保住一个小子。三媳妇还好,保住了一儿一女,但是听说去年腊月里小产,听说是个成了形的男胎。”她说着突然压低声音:“几个媳妇加起来,少说也掉了七八个孩子了!”
  几个老婆子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陈婆子撩起衣襟擦了擦眼角:“要是都生下来,这会儿李家院子里怕是跑满了小娃娃喽!”她叹气道:“你们瞧,几个媳妇都能怀上,偏生都保不住,这不是报应是什么?定是他家杀猪太多,婴灵都不敢来投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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