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发家致富 第192节
一般农民一年到头能挣几十块钱就算很勤劳的,几百块想都不敢想,那可是笔了不得的大钱。
许家村之前也是如此,村民手头没钱,每到孩子开学要交学费书本费时就四处筹借,实在借不到,就只能把家里没长成的小羊小牛拉出去卖掉。
更多的人则是选择让孩子辍学,说起来就是供不起,家里确实也是没钱。
病是不敢生的,要是疼的太厉害了,就找村医开一点甲硝唑,止止疼就行了。
上医院看病要花钱,庄稼汉哪有那么值钱,熬一熬就过去了,要是没熬过去,那就是命。
这样的日子在现代人看来简直是一天都过不下去,可农村人祖祖辈辈都过着这样的生活,现在还能吃饱饭,不用打仗,也不用逃荒,是难得的好日子。
但人类总是本能向往着更美好的生活。
自从贺明珠稳定且大量地从许家村采购农产品,价格公道,结账及时,从没拖欠过一分钱,即使是最迟钝的村民也渐渐发现日
子好过起来了。
加上贺明珠还和许巧燕在村里开了一家粉条厂,招了好几个孤寡家庭的妇女,这些在农村生存链最底层的人也过上比之前更好的生活。
走街串巷的小贩是消息最灵通的一群人,比许家村的人都更早发现了这一点。
以前他们来村里卖的是最实用的针头线脑、锅碗瓢盆,还有来收头发的,剪刀锋利,咔嚓一下就将大姑娘小媳妇乌黑的大辫子剪掉。
而现在,小贩的推车和扁担上开始多了一些儿童玩具和廉价的小零食,叮叮叮的小锤敲麦芽糖的声音时有响起。
即使是最抠门的农妇,当被家里最小的孩子抱住了腿,嚎哭着要买一只拍屁股会叫的泥老虎时,也不是拎着擀面杖揍这小子一顿,而是骂上一通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叫住墙外的小贩,从摊子上挑一只个头最大、颜色最鲜艳的泥老虎。
许家村渐渐变得热闹起来。
一大清早,伴随着村口大喇叭里播放的东方红,街上渐渐响起各式各样的小贩叫卖声。
“磨剪子嘞——”
“锔锅到,锔锅——”
“绑好——风箱”
“卖豆腐,卖豆腐,新鲜的豆腐——”
随着一天天过去,许家村的村民们的生活在不知不觉间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
家里那把钝得连纸都铰不动的老剪刀变得闪亮而锋利,墙角放着几把新扎的扫帚,用来生火做饭的风箱重新变得有力起来,橱柜里那些裂成几片还舍不得扔的碎碗和破盆重新被拼合起来。
大姑娘小媳妇再次蓄起长发,脸上搽了香喷喷的雪花膏,身上的衣服是扯了新布做的,看起来干净又体面,就是进城也不怵。
老太太则用桂花油将发髻抹得油光水滑,头发纹丝不乱,蓝布大褂洗的发白。
村里的男人们也开始注意起了个人卫生,隔一段时间就找剃头匠把头发和胡茬清理一遍,看着比之前利落多了。
日子变好了,人们自然而然就对生活环境有了追求。
村里原本满地都是鸡屎羊粪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铲得干干净净,连带地上的土都一并铲走,用来肥田。
当以前来过许家村的人再次来这里时,几乎认不出这个曾经贫穷落后的小村子。
这一切的改变都源自于一次外孙女过年回姥姥家。
作为带来改变的人之一,许大舅的村里的地位水涨船高,村人在路上见到他都要停住脚,热情地拉着他寒暄两句。
与此同时,村里的老支书年纪大了,时常生病,干不动工作,主动要求退休。
在全村人的支持下,许大舅顺理成章接任了村支书的职位。
他原本就是生产队长,对村务很了解,与村主任、村会计、妇女主任、民兵连长等村委干部都很熟悉,工作开展得顺畅极了。
许金财还想和许大舅争一争村支书的职位,虽然他家里兄弟多,势力大,普通村民不敢惹他,但在关系到全村的发展时,即使是最懦弱胆小的人也说不出许金财比许大舅更适合当村支书的话。
都是一个村子的人,谁好、谁差、谁能干、谁没用,乡里乡亲的,大家心里都有数。
许金财开砖窑是挣了大钱,可他挣的是丧良心钱,毁了好好的农田,干的是断子绝孙的勾当,村人在背后无不啐他。
许大舅就不一样了,处事公道,带着全村人一起挣钱,是全村公认的厚道人。
要是哪家父子兄弟、邻里之间闹矛盾,许大舅常常被请去出面调解,他威望高,众人都服气,
许大舅担任村支书的事,不仅是许家村人的共同意愿,而且也获得了乡上的支持。
自从推行土地承包制以来,乡里想在村里找到一位能干的村支书并不容易。
由于分田单干后,各家忙于自己的农活,管理村务要占用三分之二以上时间,耽误种地。而且村干部的收入低,工作辛苦,又容易得罪人,吃力不讨好。
因此,村里的能人都不乐意去当村干部,当村干部的往往是谋求私利者,此消彼长,村干部的素质有下降甚至恶化的趋势。
村支书是最小的官,俗话说“上面千根线,下面一根针”,各级政府下派的任务最后都要落在村支书身上来执行。
要是“对上顶不住,对下压不服”,村支书就形同虚设。
当时上报到乡上的许家村的村支书人选有两个,一是许大舅许国忠,另一则是许金财。
这两个人,一个是替村民做主的能人,一个是役使村民的村霸,虽然前者没送礼没走动,后者既托关系又找人,但最终,乡委班子里大多数人还是投票给了许大舅。
许大舅在担任村支书后,作为村里的一把手,他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号召村民兴修水利。
正是秋收后的农闲时期,村里拿出了一部分提留款作为报酬,半雇佣半自愿地召集本村青壮年,疏通全村的水渠,整修原本年久失修的水利工程。
有人不愿意把自家地里挖开的水渠恢复原状,固执地要占那么两三行庄稼的便宜,许大舅上门摆事实讲道理,得到充分灌溉的农田每亩地能增收二百斤,比占地更划得来。
他磨破了好几双鞋,嘴上起了无数燎泡,终于在上冻前,将全村的水利都整修一新。
秋冬的水位低,水渠里缓缓流过薄薄的一层水,不多时就被大地吸收一空,只剩湿漉漉的泥土。
许大舅却笑得开怀,等明年开春,村里的亩产量就要上升一个台阶,水利投入得值!
为了庆祝,许大舅自掏腰包,请了县里的戏班子来村里表演。
许家村有一个大戏台,是公社时期盖的,顶上挂着五角星,风吹雨打,原本鲜艳的红色变得暗淡。
许大舅提了油漆桶,许贵生搬来梯子,两个人连夜将五角星重新粉刷,明亮的红色,充满了希望。
大戏台荒废已久,后台长满了野草,戏台子里满是垃圾,角落里还有不知道谁家调皮孩子拉的屎。
村委组织了人手,把大戏台彻底打扫一遍,清洁一新,水泥地上撒了水,干净地反射着光。
村里人都期待不已,上到八十岁老太,下到三岁小娃娃,见了人就问:“唱戏的还有几天来啊?”
被问到的人就喜气洋洋地说:“快啦,快啦,没几天了!”
到了唱戏那天,来看戏的不只有许家村的人,周围几个村子,乃至县里的人都来了许家村。
大戏台前面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比正月十五庙会的人都要多。
小孩子们三五成群,嬉笑而过,胆子大的扒在后台门口,偷偷看戏班演员上妆。
许大舅给班主递烟,两个人谈笑风生,落在某些人眼中,十分的刺眼。
许金财不忿道:“不就是请人来唱戏,谁不会啊?看村里那帮人那没见过世面的德行!”
许金财的兄弟附和道:“就是!花点钱的事,许国忠不知从村里捞了多少钱,拿出点钱找个没名气的戏班子,就让这群泥脚杆子上赶着拍马屁,怨不得一辈子种地!”
忽然,一声锣响传来,人群一静,穿戴完整的戏曲演员上台,一个亮相,引来下面一片的叫好声。
许金财兄弟的抱怨声一停,下意识侧耳去听。
戏班子是本地的,唱腔粗放,比不上京剧越剧黄梅戏的悠扬婉转,土归土,却很符合本地人口味。
许金财兄弟一时听得入迷,忘了要骂人,等反应过来时,脸上挂不住,你一言我一语地抢着骂:
“什么破戏班子,唱的是什么玩意儿,根本比不上邓丽君!”
“就是!谁听这老掉牙的玩意!把收音机给我打开!”
这时,许金财突然想起来,骂了这老半天,家里人呢?
他扯了一个家里的帮工,问其他人都哪儿去了。
帮工急着去看戏,快速地说:“你们家老太要去看戏,你爹妈带着媳妇娃娃
们一起去了!”
话说完,帮工一溜烟就跑了,只留下许金财像被雷劈了似的站在原地。
许家村的一场大戏才刚开场,另一边,贺家也迎来了收获的时节。
在一家五口挤在两间平房近两年后,贺家终于搬家了!
新房子虽然不是矿务局分配的楼房,但也和矿务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户人家在排队多年后,终于被分配到了有电有自来水还有暖气的楼房,不需要倒马桶,也不需要挤公厕。
这家人口不多,住两室一厅的新房绰绰有余,加上家里急用钱,就想着将老房子卖出去。
这年头还没有全国开放房屋自由交易市场,虽然允许私人建房买房,实行住房商品化,但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买房还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贺明珠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得知有人要卖房的消息。
她当机立断,亲自找上门,把要出售房子的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当场交定金,三天后到房管所办理了房屋过户手续。
期间不是没有人来看房子,但大多卡在了价格这一关。
房主咬定了要一万块才肯卖房子,但此时北京的楼房每平米才150元,即使这套平房占地面积颇大,连房带院加起来足足有五百平,但这个价格还是让大多数人望而却步。
贺明珠爽快地付清了钱,在房管所打了一张崭新的房本和土地使用权证,拿下了这套房。
当那家人欢欢喜喜地将钥匙交到贺明珠手上时,还有想来买房子的人找上门来,得知自己晚了一步后,懊悔得捶胸顿足。
直到贺明珠把房本和钥匙拍在了桌上,贺家其他人才得知了买房的消息。
贺小弟连声问贺明珠:“姐,我不想和二哥一起睡了,有我的床吗?”
贺明军“喂”了一声,贺小弟不理他,眼巴巴地瞅着自家亲姐。
贺明珠乐得不行,说:“有,岂止是床,你以后就有自己的房间了。”
贺小弟兴奋地在地上直蹦,高兴地喊着:“我有房间了,我有房间了!”
贺明国的关注点不同:“你花了多少钱?我补给你,不能让你自己出钱。”
齐家红也说:“你大哥说得对,你还是孩子,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出钱呢?”
也就是自家大哥大嫂还拿她当小孩看,即使明知贺明珠是全家最有钱的人,不缺买房的钱,也不肯占她的便宜。
贺明珠狡猾地说:“谁说买房花的都是我的钱?我可不是这种默默奉献的人。买这套房时,咱们全家都出钱了,就连小弟也有份。”
贺小弟迷茫地指向自己:“我吗?”
除了每年的压岁钱,原来他还有别的钱,怎么他自己不知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