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赵九重骑着马,按照贺岁愉指的方向一路疾驰。
花了大半个时辰以后,到了何画屏现在住的地方。
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到处一片黑压压的,唯一的亮光,是天上那一轮弯弯的月亮。
何书翠如果在何画屏家里,那自然一切都好,如果她不在这里,那情况就很不妙了。贺岁愉不敢想,这么大晚上的,她一个小姑娘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如果她真的不在这里,那拖得越久,就越容易出大事。
贺岁愉下了马以后,就立刻跑上前去敲门。
“笃笃笃——”
没有人应。
她只停了片刻,听里面的动静,见完全没有回应,立刻又敲,这次的敲门声明显大了许多。
还是没人应。
一直没有回应,让贺岁愉原本就惶恐不安的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心里越来越慌。
她这次完全是拍门了,一边拍,一边喊:“有没有人?开一下门!”
贺岁愉想,要是这次还没有人开,那她就和赵九重一起,把这道门踹开。
幸好,这次有回应了。
里面传来匆乱的脚步声,一道语气十分烦躁的女人的声音从木门后的院子里传递出来,“谁啊?”
“乱成这样了,这个时候来敲门……”女人嘟嘟囔囔抱怨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贺岁愉隐隐约约听到了开头的一点,后面听不太清。
“吱呀——”门打开了,还是上次给她和何书翠开门的那个婆子。
婆子这次见到贺岁愉时,脸色顿时垮下来,态度比上次恶劣得多,“怎么是你?”
“一个二个的真是不消停……”她恨恨地看着贺岁愉,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奇怪的话,贺岁愉完全听不懂,心中有些奇怪。
第79章 第79章贺岁愉一走进院……
贺岁愉一走进院子,就听见女人的嚎叫声传来,仿佛用尽全力压抑隐忍,便越发显得尖利惨痛。
声音隔得有些远,传到贺岁愉耳朵里的时候已经不是很大了,但是仍然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声音的主人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她加快了步伐,不等那关门的婆子带路,便疾步朝后院走去。
赵九重见她变了脸色,立刻也跟上了她。
贺岁愉穿过一道门,到了后院,女子凄厉的叫声就越发清晰,一声一声绵绵不绝地钻进她的耳朵里,刺得贺岁愉的耳膜隐隐作痛起来。
贺岁愉到了后院,产房里的
声音更加清晰了。
“夫人,用力啊,就快出来了!”产婆焦急万分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
“夫人,再使把劲儿!用力!”
“快,再给她含一片参片!”
“吱呀——”一声,产房门忽然打开了,是贺岁愉那天见到的那个小丫鬟。
小丫鬟眼睛红红的,端着一盆血水从屋子里走出来。
盆中的水面随着丫鬟的走动荡起波纹,有水花溅起来,不太明亮的月光照耀下,那血色越发浓重了。
看一眼,就叫人心惊肉跳。
那丫鬟很快倒了血水,脚步匆匆地端了一盆清水进去,可是没过多久,又端了一盆血水出来。
贺岁愉看见何书翠像个木头桩子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院子里。
她立刻朝她走过去,正想要问一下何画屏怎么会提前发动,不是才八个月么,但是还没来得及张口,那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她走近了才看见何书翠脖子上一圈明显的掐痕。
贺岁愉一惊,“书翠,你脖子上是怎么了?”
何书翠被贺岁愉的声音唤回神来,眼泪瞬间从眼眶里奔涌而出,用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开口喊了一句:“贺姐姐……”
她顾不上回答她脖子是怎么弄的了,只是语言混乱地表达着自己心中的害怕与悔恨。
“我好害怕啊,”她的眼泪无声地流啊流,声音沙哑的厉害,“我不应该和我三姐姐争吵的,她还怀着孩子,要不是被我气到了,她不会突然早产的……”
何书翠絮絮叨叨地说着,贺岁愉见她浑身都在发抖,于是上前抱住她,把她搂在怀里轻声安抚她,纵然她晓得语言苍白,但是也只能反复地安慰和鼓励她:“一定会平安的,一定会没事的……”
贺岁愉离得近了,完全看清并确认了那就是一圈掐痕,痕迹很明显,当初下手掐她的人是奔着要弄死何书翠去的,是谁如此狠辣?
贺岁愉皱了皱眉,“你脖子上的伤是谁干的?”
何书翠摇了摇头,“没事的,贺姐姐不必为我担心。”
她不肯说是谁下的手。
贺岁愉眉心微蹙,但是也没再追问下去。
她站在何书翠身边,抬起头朝亮着灯的屋子里看去,几个高矮不一、胖瘦各异的黑影被烛光投射在门窗上,他们隐约能看见屋子里的人如何动作。
何画屏的哭喊声从屋子里传出来,清晰极了,回荡在整个院子里。
从她的痛呼声就能感受到,她这个孩子生得如何艰难。
忽然,贺岁愉的余光撇到了墙角坐着的一个黑影。
好像是个男人,盘腿坐在台阶上,那一处没什么光亮,他大半身子都隐匿在黑暗之下,但是浑身的焦躁气息却如何都遮掩不住。
也许是察觉到贺岁愉一直在看他,那人突然睁开了眼睛,像狼一样的目光投射过来,贺岁愉骇了一跳。
他和贺岁愉对视片刻后,移开了目光,那愤恨厌恶的目光落在了何书翠身上,但是何书翠眼睛里都是泪水,根本看不清,一心一意关注着产房里的动静,完全没有发现那男人倾注过来的滔天恨意。
贺岁愉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心中思索着。
能在这儿一直待着的,无非就是这家的主人和下人。
那天他们来已经见过了这家的下人,就是一个老婆子和一个小丫鬟,老婆子刚刚给她们开了门,现下不知道哪里去了,小丫鬟大概是在产房里,贺岁愉听到她鼓励何画屏用力的声音了。
那么阴暗处的那个男人很可能就是这家的男主人,何画屏的夫君。
光线太昏暗,贺岁愉看不清他的脸,但是莫名地觉得他的长相似乎有几分眼熟,就好像是她在哪里见过一样。
贺岁愉想起那个男人刚刚看过来的带着浓烈恨意与厌恶的目光,尤其是这目光主要落在了何书翠的身上,再结合刚刚何书翠说的,何画屏早产是因为她们姐妹二人发生争执的话,贺岁愉心底里对何书翠脖子上的掐痕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约莫是何书翠与何画屏发生争吵,何画屏被气的早产了,何画屏情况十分危急,何画屏的夫君一气之下就对何书翠动了手。
贺岁愉没一会儿就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差不多串联起来了,完整地猜到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只是有一件事情,她不明白。
何书翠和何画屏两姐妹死里逃生,作为何家唯二有幸存活下来的人,按理来说会相依为命,彼此异常珍惜,感情更加地好才对,而且,何书翠今天早上出发来探望何画屏的时候,明明也是对三姐姐非常关心和重视的样子,好好地,姐妹俩怎么突然就大吵一架,而且这争执的激烈程度,竟然硬生生把何画屏气得早产了?
况且,以往在何家的时候,何画屏和何书翠感情也是她们四个姐妹里最好的,她在何家住的那几个月,从来没见过她们姐妹俩吵架。
贺岁愉实在想不通,今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何画屏已经进产房好几个时辰了。
贺岁愉陪着何书翠在院子里等,但是她今天累了一天了,站了一会儿就受不了了,于是拉着赵九重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
这院子里放着两条长凳,宽敞得再做四五个人都没问题,但是这院子里的两个人都不坐,就让凳子空着。
那男人仰头靠在产房的墙壁上,随意坐在地上,闭上眼睛,焦灼地等待着。
何书翠自打何画屏进了产房以后,就一直站在那里,大概是见何画屏情况如此危急,心里实在很不好受,悔恨交加,便故意借着这个法子惩罚自己。
所以,这凳子就空下来了。
贺岁愉头一次见到古代女人生孩子的场面,看得心惊肉跳的。纵然知道古代条件不好,生孩子艰难,但是亲眼看见又是另外一回事,给她的冲击力远比她从前所认知的大。
贺岁愉坐在院子里有些走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何画屏的惨叫声早已经停了,屋子里传出来的微弱的婴儿啼哭的声音。
打着呵欠的贺岁愉登时精神了一点,朝那亮着光的屋子看去,虽然只能看见人影在动。
是生出来了么?她想。
阴影里的男人听到婴儿啼哭声,顿时站了起来,着急地三两步跨到门口去守着了,好在开门的第一时间就得知情况。
何书翠听到小孩子的哭声,也精神一振,正想要上前站到门口去,但是看见那个男人站在那里,于是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上前,就站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