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贺岁愉躺在床上同样辗转难眠。
皎洁银辉从窗户洒进来,落在地板上,像是一片安静的湖水。
她到底要不要跟赵九重去他家吃饭?明明她心里也是喜欢赵九重的,但是她总有些杂七杂八的顾虑。
她如今这样一个人自由自在的也挺好的,和赵九重住的也很近,有什么事也可以找他帮忙。
她如今自己开铺子做生意,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她自己觉得很好,但赵九重到底是官宦子弟出身,他的父母能接受儿媳妇在外抛头露面做生意么?这是贺岁愉最担心的问题。
可是如果不去的话,那她和赵九重……是不是就要从这里断了……一想到这里,贺岁愉心头就有说不上的失落。
夜色深沉,她没有一点睡意,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
忽然,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不对,她应该这样想啊——
既然她已经知道了赵九重的将来走向,知道他将来一定能够飞黄腾达,她就应该抱紧这根大腿啊!
如今最好的选择,还是先去看看他家人的态度,然后再做决定,她不应该这么早就退缩不前。
贺岁愉想好了最终的决定,没过多久就沉沉睡去。
翌日,
贺岁愉出门时正好遇到了赵九重,她本来还想着过几天再告诉他来着,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就在门口碰到了,这也太巧了。
直到赵九重把油纸包着的早点递给她时,贺岁愉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原来,不是巧合。
贺岁愉感受到油纸包里沉重的分量,晓得他买了她和书翠两个人的分量。
她打开一看,全是她喜欢吃的,里面甚至还有两个卤好的大鸡腿,泛着诱人的油光。
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诱人极了。
赵九重知道贺岁愉这些时日开销不小,便道:“你手里若是银钱不够,我那里还有些。”
贺岁愉听到他的话,想起他之前在沧州时的干瘪荷包,于是有点怀疑,抬头问:“你真的有钱?”
赵九重:“……”
他低声与贺岁愉道:“之前立功,陛下赏了些金银。”
贺岁愉哦了一声,差点把这一茬儿忘记了。
“但是我现在手里还有钱,等没有了,再管你借。”她眯眼笑着道。
赵九重点点头,于是转身要走。
她本来以为,赵九重是等不及想要知道她想得怎么样了,结果他说完借钱的事情就要上值去了。
因为惊讶,贺岁愉有一瞬间的没反应过过来。
“诶——”她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赵九重回过头来,“还有事?”
贺岁愉两手拿着大大的油纸包,一双眼睛含着不太明显的笑意,看着他问:“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说的了?”
赵九重见贺岁愉脸上似是有隐藏寓意的笑容,从昨天傍晚开始就一直不上不下的心逐渐松动起来,他隐隐地预感到,或许是有戏。
但这种事情他也不好提前妄下定论,要是猜错了岂不显得他轻浮又自大,于是他隐而不发,面上不动声色,回问贺岁愉:“什么别的话?”
贺岁愉看出他言语间的试探,晓得他把皮球又踢了回来,在心中哼了一声。
这赵九重,好生狡猾。
她问:“你家的饭好吃么?”
赵九重没想到她会这样问,愣了一下。
骤然回过神来,才连忙道:“我觉得味道挺好的。”
贺岁愉想了想,道:“那你初十来接我?”
赵九重这下是真的掩不住脸上的笑容了,赶紧点头,连连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贺岁愉满意了,拿着手里的油纸包转身,朝他挥了挥手,“好了,那你走吧。”
赵九重站在原地却没动,一直看着她进去,关上了院子门,脸上的笑容顿时更大了,完全收不住。
她答应了。
她答应了!
她答应初十跟他回家吃饭了!
赵九重激动地在原地转了个圈,直到斜对面一户人家突然打开了院子门,他在登时正经起来,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从人家的门前尽量自然走过去。
斜对面的祖孙俩提着篮子正要出门。
赵九重没走多远。
小孩儿看见赵九重怪异的走路姿势,忍不住指着他笑道:“奶奶,你看那个人怎么走路同手同脚啊?”
赵九重听见了,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慌乱地调整步伐不说,还加快步伐,三两步走出了巷子口,赶紧逃到后面那祖孙俩看不见的地方。
他就说,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
赵九重靠在墙上,掩着脸缓了好一会儿,才站直身子,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
一眨眼,又恢复到了那个年轻有为、面容冷峻的赵行首。
***
贺岁愉不知道她关上院子门以后,外面还发生了这许多的趣事。
她和何书翠用过赵九重买的早膳以后,何书翠提出想要再去探望她三姐姐。
贺岁愉问:“要不要我陪你?”
何书翠摇了摇头,“我上次去过一次已经知道路了,贺姐姐还有好多事情好忙呢,不必管我,这种小事我自己去就好了,我下午就回来了。”
贺岁愉见她如此说,也没强求,“那好吧。”
她们血亲姐妹二人久别重逢,应该也有许多话要说,她一个外人跟着去反倒影响她们。
用过早膳,她们一起出门,然后又在路口分别,贺岁愉去了铺子里,何书翠买了点东西去探望何画屏了。
铺子里只剩下一些收尾的工作,贺岁愉盯着木工师傅和泥工师傅们工作,时不时帮忙搬个东西。
这些干活的汉子都是开封府本地人,从他们嘴里,她也能了解到更多开封府的事情,他们讲东家嫁女儿置办了多少多少嫁妆,西家娶媳妇出了多少多少彩礼,或者哪儿又要建个新房子修个新铺子,大都是一些杂七杂八的琐事。
贺岁愉听着听着,还有意多打听一些,这些肯花钱的主人家,没准儿将来都会成为她的主顾。
她之前在何老板手底下做事时,也大概知道一些大主顾,但是如今何老板不在了,她和何老板非亲非故,人家未必肯给她这个面子。
她还是要迅速建立起自己的人脉才行。
她现在租的这个铺子很小,她自己,再加上书翠,就只需要再招一两个人,完全可以找之前在何家干活的老伙计。
至于之前跟着她去邢州跑商那十几个人,她另有别的用武之地。其中有个叫付十九的,是个可塑之才,一路上做事情很机灵。
一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太阳快落山时,干活的师傅们收工回家,贺岁愉锁了门,也往回走。
天快黑时,她才走到院子门口。
贺岁愉走到院子门口时,下意识往旁边看了一眼,看见他院子门是锁的。
赵九重今日大概下值得迟,还没回来。
再一转头,发现自己家门口,那木门上也挂着闭合的铁锁。
贺岁愉心底里有些惊讶,她本来以为这个时间点,书翠应该回来了,没想到,书翠竟然还没回来。
书翠早上离开的时候说是下午回来,难道是舍不得离开她三姐姐,想在她三姐姐那儿住一晚,所以才没回来?
但是贺岁愉又觉得不太对,书翠既然说了下午回来,晚上之前应该会回来的,不然以书翠的性格,肯定会怕她为她担心。
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贺岁愉看着外面黑下来的天色,刚坐下连凳子都没暖热,就又站了起来。
不行,她还是得去找一找。
如今治安又不像她原本所处的那个时代,夜里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多了去了,书翠一个小姑娘还是太危险了。
贺岁愉锁了门,脚步匆匆地往外走。
她脚步太着急,天色又暗,走到巷子口时,一不留神和一个人迎面撞上。
贺岁愉撞进了一个硬邦邦的胸膛里,额头顿时传来痛感,她忍不住“嘶——”了一声,身子下意识往后一趔。
对方仅仅凭借她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就认出了她,扶住了她的肩膀,帮助她稳住身形站稳。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他问。
贺岁愉抬起手,正揉着被那结结实实的一下撞得发疼的额头,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声音,抬起头来看着赵九重,奇怪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宫里有些事,下值得晚。”赵九重回答说。
贺岁愉哦了一声,不再多问,解释起自己出门的缘由,“书翠早上看她三姐姐去了,她离开之前说下午回来,我刚刚到家发现她还没回来,怕她出什么事情,我得去她三姐姐家问一下情况。”
赵九重当即道:“这么晚了,天马上就彻底黑了,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我跟你一起去。”
天黑了一个人走夜路,贺岁愉也有些害怕,这又不比后世,夜间的城市里到处灯火通明,绝大多数路段乌漆嘛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