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父亲找我何事?”董遵诲一边往过去走,一边问道。
“今晚我与元朗谈论兵法谋略,探讨如今的时局和形势,为父特意叫你也过来听听。”董宗本摸着胡子不紧不慢地说。
董遵诲的脸色却青了。
“父亲此话何意?难不成我还需要他赵匡胤教导么?”
董宗本不料董遵诲会突然平白生这么大的火气,反应过来以后,当即不赞同地看向他,呵斥道:“诲儿!”
“固步自封,狂慢无礼,为父平日里便是如此教导你的吗?”
董遵诲没想到父亲会当着赵九重的面,毫不留情面地斥责他,他当即脸色涨红,气得胸口起伏,二话不说便转身三两步跨至门前,一把拉开书房的门,大步离开了。
董遵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书放门口。
董宗本摇了摇头,对赵九重道:“遵诲被他娘宠坏了,有些傲慢无礼,贤侄见谅。”
董宗本如此说,赵九重自然也要客套两句。
***
第二天下午,
贺岁愉在刺史府外等着赵九重出来,天气渐热,今天太阳格外厉害,即便马上都要落山了,但是仍然灼热得紧。
她蹲在树荫下,不知道从哪儿捡了根细长的棍子,百无聊赖地扒拉地上落的叶子。
等了好一会儿,赵九重才出来。
贺岁愉本来想骂他两句,又想起他给别人打工,这上下班的时间也不是他自己能定的,还是忍住了没骂他。
他们走到那玉器铺子门口,那老板正送客人出来,贺岁愉远远便朝他招手,跑了几步到跟前,开口就道:“人我已经带来了,你该按照承诺招我做账房了吧?”
老板的目光落在才逐渐走近的赵九重身上,最终落在了他的脸上。
老板瞳孔一震。
这个青年不就是那天骑马跟在董刺史后面的那个么?
老板那天正巧在街上陪他夫人买胭脂水粉,正巧看到了赵九重。他夫人夸这青年是一群人里长得最俊的,他一眼就记住了这个长相。
老板扯唇笑笑,对贺岁愉说话时语气和态度和善多了,全然忘记了昨日的高傲态度,甚至还反过来恭维贺岁愉和赵九重。
“原来你还真有这样厉害一个义兄。”
就这样,贺岁愉借赵九重的光,成功拿下了这个薪水不菲的活计。
贺岁愉本来想回去奖励自己吃顿好的,但老板非说她今天来都来了,要带她熟悉一下店铺里的各种玉器。
贺岁愉无法,只得让赵九重先离开。
她跟着老板进去听老板讲这里的各种玉器,但是她听老板讲得那么细,连纹路的起源和雕玉大师的出名作品都讲得清清楚楚,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一个账房需要知道得这么细吗?
贺岁愉问他:“你有必要讲这么多吗?”
“你记账虽然用不了这么细的知识,但是客人问起来你不能不知道啊!”
贺岁愉点点头,忽而又觉得不对,“不是,客人为什么会问一个账房关于玉器纹路特色和起源的问题?”
“哎呀,是这样,”老板理所应当地说,“有时候客人多了,店里的伙计忙不过来,你也要出来帮忙嘛!你没看有贵客来,我这个老板都要亲自接待?”
贺岁愉挑眉,这难道不是因为你势利眼,要亲自接待有钱人?
但是介于她还
想在这儿干,所以贺岁愉没有说出口,而是问:“那店里一共有几个伙计?”
老板伸出两根手指。
贺岁愉强颜欢笑,这么大间铺子就请两个伙计?忙得过来才怪呢!
她说工钱这么高呢,原来是要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儿,能不高么?
介于合适的活计实在不好找,贺岁愉这才忍住了没有当场转身就走。
贺岁愉被老板灌了一脑袋玉器铺子各色玉器的知识,天彻底黑了,才头昏脑涨地回到客栈。
旦日,
她早早起来,去那个玉器铺子,客栈离铺子有些距离,她提前了半个多时辰起来,才将将赶上。
看来赁房子的事也得赶紧提上日程。
赵九重不在军营被调去董宗本身边,那便也不必再前往河中了,留在随州城,她有事还能有个照应。
算账对于贺岁愉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售卖玉器铺子的玉器,她刚来第一天,讲得还有些磕磕绊绊,客人问起来,她难免会卡壳,有的东西也记得不全。
幸好,那老板虽然周扒皮,但是已经去招她进来了,她刚来第一天也没有过分地苛责于她。
贺岁愉昨日就料到,这铺子里只有两个伙计,只要多来几个客人,那两个伙计肯定就不够用,要让她这个账房出来招待客人。
虽然昨日已经有预料,但是今天的情况显然比她预料之中还要更忙一些。
昨日她还觉得高的工钱,今天她甚至已经开始觉得低了,毕竟她一个人要干两个人的活儿,一边卖东西,一边记账,晚上离开前还得把账算好,月底还得把账本彻底清算核对。
她想,如果不是有些玉器大件一个人搬不动,以老板抠搜的性格,没准儿只想招一个伙计。
一日傍晚,
贺岁愉正在柜台后面算账,忽然一个身材丰腴,面若银盆的妇人从门口走进来。
妇人一弯细细的远山眉,脸上敷着一层雪白的脂粉,唇上涂着鲜红的口脂,身上的衣裳首饰虽然不见得多么华贵,但是也肯定是寻常百姓家穿不起用不起的。
这会儿店里没什么客人,那两个伙计完全招待得过来,贺岁愉抬眼看了一下,见他们能招待得过来,便没有起身,继续坐在柜台后面算账。
贺岁愉没有起身,那妇人却直直朝她走过来了。
贺岁愉抬头,脸上挂起职业性假笑,给她指路,“夫人,您要看首饰可以上二楼。”
妇人没理会贺岁愉的话,而是面露不善地问:“你是何人?”
贺岁愉愣了一下,觉得她的语气有点儿奇怪,就好像她是这里的老板似的,回答说:“我是新来的账房。”
“账房?”妇人重复了一遍,似乎是不敢相信,“我夫君怎么能让你做账房?”
贺岁愉终于了然这妇人的身份,原来是老板娘,不过听到了对方的语气,贺岁愉心头顿时涌上不妙之感。
“夫人可以看看我写的账本,不输那些老账房先生。”贺岁愉说着就要递账本给她看。
妇人一巴掌拍飞她手里的账簿,气得面色张红,质问贺岁愉:“你仗着自己年轻漂亮读书识字会算账,知道我不识字,存心羞辱我是不是?”
贺岁愉:“……”
“我不知道啊……”贺岁愉捡起地上的账本,暗戳戳翻了个白眼。
妇人疾言厉色:“夫君明明与我说要找个上了年纪的老账房先生,怎么突然招了你?定是你使了什么狐媚子伎俩!”
贺岁愉:好大一口黑锅。
“不管,我今日定然要让夫君辞了你,我不常到铺子里来,放你这么个狐媚子在铺子里,日日与我夫君相处,我不放心。”
贺岁愉都气笑了。
她想起那三两银子的工钱,还是忍住了,“夫人,您有什么不放心的?您不相信我,总得相信您的夫君吧?”
心中却道,自己的男人长什么样自己心里没点儿数,真以为是块香饽饽人人都要来咬一口呢!
妇人瞪了贺岁愉一眼:“我夫君心思单纯,万一叫你用鬼魅伎俩哄骗了呢?”
贺岁愉笑不出来,因为她见对方是居然真的这样想的。
这妇人自己说出来的时候不觉得好笑么,她一个十八九岁大好年华的漂亮姑娘,去哄骗一个中年发福又没什么大本事,还抠搜得要死的小商人?
她如今又不是活不下去了,才这么想不开。
贺岁愉正想再说什么,老板进来了,见妇人站在柜台前面和贺岁愉对峙,走过来问:“夫人,你怎么来了?”
刚刚还气势汹汹、嚣张跋扈的妇人顿时化作小鸟依人状,“夫君,你不是答应我铺子里不招女子的么?”
“夫人,此事另有原因。”老板将妇人拉至另一边,与妇人说了什么。
那妇人转过身来不情不愿看了贺岁愉两眼,到底没有再说什么赶贺岁愉走的话了,哼了一声,上楼了。
贺岁愉:“……”真是如出一辙的唯利可图、势利眼!
老板抠搜一毛不拔,这妇人小气多疑猜忌,这对颠公颠婆,简直绝配。
贺岁愉咬牙切齿,要不是为了几个臭钱,她才不在这儿遭这份罪。
那老板娘去楼上转了一圈,挑了一只并不算太贵的玉簪子。
贺岁愉猜她没有拿最贵的,是因为,以老板的性子,若是价钱太高他势必不会同意。
她抱着老板的胳膊撒娇,夹着声音,像是喝了两碗蜜,甜得能溺死人,老板却颇为受用的模样。
这一把年纪了,贺岁愉真是没看出来,他喜欢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