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他挑了四桶水以后,见老道士没有别的要他做的事情,厨房里有人生火,也不用他来,他便又出去了。
不一会儿,劈柴的“咯嚓——”声就又响了起来。
贺岁愉:“……”
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精力旺盛、一身牛劲的特点,总让她莫名想起精力旺盛到疯狂拆家的哈士奇。
***
老道士厨艺娴熟,时间分配得合理,淘米、洗菜、切菜……每一样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赵九重坐在灶洞后面一边与老道士说话,一边看着火,时不时地添柴,屁股就没挪过地方。
贺岁愉忽然发觉,赵九重的社交能力还挺厉害,跟着老道士才认识一天就如此能聊得来,之前在沧州也是,那客栈的掌柜对他也挺仗义,跟他称兄道弟,把酒言欢。
她站在厨房里,根本就帮不上忙。
外面的太阳出来了,是个难得的阳光灿烂的好天气。
贺岁愉干脆从灶屋里出来。
见小童还在劈柴,她走过去,把那些柴抱到堆放柴禾的棚子里,把它们一根根叠放在整整齐齐的木柴“墙”上,将木柴“墙”越筑越高。
小童见她抱着柴去柴棚子里堆起来,于是越劈越起劲儿,越劈越快,“咯嚓——咯嚓——”声不断,刚落下就又响起,小童大有要跟贺岁愉比速度,让她败下阵来,越抱柴越多的意思。
贺岁愉抱了几趟,地上堆的柴反而更多了,垒成了一座高高的小山。
贺岁愉:“……”
他倒也不必如此激动。
她只是觉得自己一个人偷懒不大好,想找个事情做,好装装样子而已啊,谁跟这死小孩一样,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儿!
贺岁愉完全不被他的节奏影响,反而抱着柴还越走越慢,而且怀里抱着的木柴也一趟比一趟少。
她磨磨蹭蹭从柴棚里回来,蹲着身子慢吞吞在地上捡柴,准备抱下一趟柴过去时,饭好了。
一听到老道士喊开饭的声音,她放下柴就跑。
小童劳动了这么久,终于出了一点汗,他放下斧头,摸了一把额头上的薄汗,朝庭院里放着的那张木头桌子走过来。
桌上已经摆上了四碗白米饭,一大碗韭菜炒鸡蛋和一大盘酱萝卜条。
贺岁愉被食物的香气引诱得口水直流,她悄悄地往回吸溜了下。
太香了。
不仅是好久没有见过的白米饭,还有许久没有沾过的荤腥。上一次的狼腿不算,那个也太腥了。
上一次吃鸡蛋还是好几个月前没有穿过来的时候,当时她不知道珍惜,现在终于追悔莫及。
而且这几日在山林中以树叶充饥,唯一不同的食物,就是那晚的半边烤狼腿,贺岁愉闻到正常食物的香气,简直激动得想要落泪。
贺岁愉饿死鬼投胎似的,几口就扒完了一碗饭,赵九重虽然比她克制一些,但是也没慢到哪儿去。
贺岁愉和赵九重两个难民倒也罢了,但是那小童也吃得狼吞虎咽,像是一整天都没吃过饭似的。
这张桌子上唯一称得上斯文的,只有老道士一个人。
老道士只来得及夹了一筷子韭菜炒鸡蛋,第二次伸筷子时,那深口的大碗已经空了,就连沾在碗内壁上的韭菜都被夹得一干二净,一桌四个人,三个人都筷功了得。
老道士看着干净得像被舔过的碗,雪白的眉毛狠狠抽了抽。
他连忙夹了满满一大箸酱萝卜条进碗里,若不手快点儿,酱萝卜条也要没了。
把萝卜条夹进碗里,他这才惊魂未定地说:“锅里还有米饭,想要自己去盛。”
三个正在舔碗的人骤然停下了。
贺岁愉和小童率先站起来,大步朝灶屋跑过去,赵九重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腹中实在饥饿,好久没有吃过这么美味可口的食物了,于是,他也紧随其后大步朝灶屋走过去。
小童率先端着满满一大碗饭出来,贺岁愉和赵九重也很快出来了,都盛了满满一大碗,而且,三碗米饭明显都是狠狠按过以后,仍然要溢出来的模样。
老道士:“……”
他看着几人抱着他的碗,心有余悸,幸好他饭量不大,刚刚一碗盛够了。
第26章 第26章贺岁愉和赵……
贺岁愉和赵九重在山上的草庐中修养了两日,身上的伤势恢复了一些,然后与老道士和小童作别,又踏上了出山的路。
有老道士指路,贺岁愉和赵九重这次终于赶在天黑之前走出了山林,上了官道。
两日后,二人抵达了青州城。
贺岁愉看着城门上方的青州二字,泪水夺眶而出。
这一路在山林间经历追杀、九死一生,身负重伤在山林间穿行数日,从虎狼口下逃生。
终于到了。
贺岁愉原本的那身衣裳滚下山坡时挂得破破烂烂,又被鲜血浸染,根本不能见人,幸好她很瘦,也没比小童高太多,所以能穿得了小童的衣裳。
她眼下穿的衣裳就是那小童的旧衣裳,除了袖口短了一大截之外,这衣裳看起来,甚至比赵九重那满身补丁的衣裳还要体面一点。
青州城近两年几乎没有受到饥荒和战乱的迫害,临街的店铺都开着门做生意,两边的小摊小贩吆喝叫卖声不止,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马不少,而且街头的乞丐比沧州城少多了,在如今这样的乱世尤其难得,甚至给了贺岁愉一种繁荣的错觉。
没见过这么热闹有烟火气的地方,贺岁愉甚至有点儿无所适从。
她看向赵九重,问:“咱们身无分文,今晚住哪?”
“先去附近找找,有没有能过夜的地方。”
他们转了一大圈,好不容易找到一处破败废旧的房屋,结果里面住了数十个乞丐,根本不愿意接纳贺岁愉和赵九重二人,一群人联合起来将他们赶了出去。
后来又发现了一处桥洞,可惜桥洞下面也住满了乞丐,根本没有他们两个人的容身之地。
青州的乞丐少,只是相对于闹饥荒的沧州而言,不像沧州城那么夸张,街边到处是乞丐。但是青州城的乞丐数量仍然多到足以霸占破庙、桥洞、废弃旧屋等栖身之所。
走了一大圈,贺岁愉的肚子早已经饿得咕咕叫,她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想走了,走不动了,根本就找不到能过夜的地方。”
赵九重肚子也饿了。
贺岁愉靠在墙上,静静地注视着他,“你当初把身上的银子都给出去的时候,不是说到城镇以后总会有办法的吗?你想的办法呢?”
赵九重抬起头,视线扫过四周,在经过赌坊时顿了一下。
他收回目光,说了句:“也不是没有办法。”
贺岁愉闻言,来了精神,“什么办法?”
***
贺岁愉跟在赵九重身后进了那家赌坊,心里直打鼓,姓赵的真有能在赌桌上赢钱的本事吗?即便有,可他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又拿什么参与赌局?拿他那比城墙还厚的脸皮吗?
在贺岁愉心里不断嘀咕时,赵九重已经走到了一张赌桌旁,自然而然地将胳膊搭在了一个年轻男人的肩膀上,男人正专心致志地看着赌桌上,压根懒得转头
看赵九重一眼。
围着赌桌的一群人中间,有一人高声大喊着:“压大压小?压大压小?”
那年轻男人额头上的汗珠都落下来了,不知道是因为挤在人堆里热的还是被赌桌上的骰子点数急的。
赌桌上众人的声音混杂,热火朝天,没有人注意到赵九重在年轻男人耳边说了什么。
贺岁愉隔了几个人站在他们后面,虽然完全听不见赵九重说了什么,但是从他说话时的口型大概猜出来,他说的是:“兄弟信我,压大。”
那年轻男人果然按赵九重所说压了大。
庄家的手按在骰盅上,马上就要揭开骰盅,赌桌四周下注的人大声地喊着“大”和“小”,各种或尖锐或粗厉的不同音色的声音混杂在一起,震得人耳心都疼。
庄家揭开了骰盅,用洪亮的声音宣布了结果:“五点、四点、六点、十五点大!买大的赢,买小的输啦!”
人群中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那年轻男人高兴得跳起来,“是大!是大!”
他激动地转头看向赵九重,眼神中流露出来情真意切的感激,若非怕别人发现,恐怕要激动地抱着赵九重跳起来。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忧,赢了的人高兴得手舞足蹈,欢欢喜喜地把赢过来的银子都搂到自己面前,输了的人唉声叹气,不情不愿地交出对应数量的银子。
年轻男人赢了一大把银子,高兴得嘴都合不拢,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拿起最大的一块银锭子在嘴上猛亲了两口,然后又接着笑。
众人又接着开下一局,将注意力和精力投入下一场赌局中。
赵九重趁这个机会,在那年轻男人耳边说了什么,那年轻男人悄没声息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碎银递给他,赵九重在年轻男人耳边说了句什么,年轻男人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听了赵九重的话便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