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甚至突然又记得了,往日这甜甜绿豆糕是病了才有得吃的东西,而后舍了这甜甜的心肝喂给了生病的杜引岁,在孙子还饼子时为了推拒谎称身体不适吃不了太多的秦崇礼和……半夜起来发现了可能会和自己告状的浩阳。
实在……大气。
好好好,这肚拉的……相信爹知道了,一定会很“欣慰”。
楚秀兰听着小东西的好心,听着儿子迟到的恍悟,再听着两小只傻子一样抢碗里那点儿剩下的霉绿豆糕碗底,心酸难过之余又有些好笑,泪花渐涌上了眼,眼看着就要落下了。
就在这动情时刻,江芜说到了……那道突然坐起,夺走霉碗的黑影。
“什么?你说杜姑娘醒了,坐起来了?”楚秀兰两行泪落下,却只剩了生理痕迹,心中只余震惊。
“嗯,她还把碗吃干净了。”江芜指了指她特地拿出来的碗。
“她坐起来,然后把碗舔干净了?”楚秀兰看了一眼光亮亮仿佛洗过的碗。
“吃干净……”江芜小声试图帮杜引岁挽回一点形象。
楚秀兰压根没在意这点细节,她刚反应过来:“等等,那瑶瑶给杜姑娘喂得最多啊,她怎么没拉肚?”非但没拉肚,这两天多了都没解手啊。
“所以,楚姐姐你说……杜姑娘是不是,摔坏了?”江芜小小声。
这就是江芜一大早的,想拉着楚秀兰说这些事儿的最重要的目的之一。她真的觉得杜引岁,摔得有点不对。
“……”楚秀兰锁了眉,“不好说,也许人就是没这个需求。她昨晚都醒了,也没要去么?”
江芜摇了摇头,又拿起了那两片纱布:“这个是……”
楚秀兰还在霉绿豆糊糊的震惊故事里没拔出脑子呢,下一秒江芜就把她的头又按进了馊鸡蛋里。
“所以,杜姑娘醒了,先舔完了霉绿豆糊碗,又吃了六个馊了的白水蛋,接着干吃了一堆面粉……最后把那剩下的小半车金银花嚼了?”楚秀兰觉得头有点晕,决定先坐下。
天呐!江芜都在说什么啊!
楚秀兰低头看向手里足足有六个小口袋的半坎肩,哦……不,应该说是为了更贴身,特地缝制的面袋衣……要不是江芜能掏出这东西,三个小口袋里还真有面粉,自己怕是要以为江芜是癔症了,都说的什么啊!她那说的是杜姑娘么,是猪精啊!
哦,当然,现在有证据在手,那不是猪精,还是杜(猪)姑娘。
楚秀兰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偏生旁边蹲下的江芜还一本正经地解释着什么“不是馊了的白水蛋,是打开的生鸡蛋在水里煮滚成型后捞出来的白水煮鸡蛋,馊了。”
天,现在那鸡蛋是什么形状还是重点吗?楚秀兰扶额。
若是身在三桥驿的田婆子能听到楚秀兰此时的心声,必得郑重点头,给她来一句“那可太是重点了!”毕竟,她们那儿可是有一个闲时会来灶房看鸡蛋壳的驿长呢!白水煮蛋送得,蛋壳可万万送不得。生蛋壳与熟蛋壳那区别也大着呢。
三桥驿的奇异,多有未体会之处。
但是没关系,楚秀兰此时已有更厉害的奇遇。
“所以,猪……诸如以上所述外,杜姑娘还有什么别的异状吗?或是有没有和你说点什么?吃完那些之后,就睡了吗?”楚秀兰试图理智分析已经逐渐离奇的情况。
“没,她没睡。她晕倒了。”江芜老实作答。
“晕倒了?!”楚秀兰差点一口气没上得来。所以她们说半天都说什么呢,人都晕了啊!
江芜顿了顿迟疑又道,“只是,人晕倒之前会有时间说一句‘啊,我晕了’这样吗?”
会的,楚秀兰觉得刚才的自己努力一下也能说完再晕。
“所以,她吃完就立刻说了那句,然后晕了?”楚秀兰再次确认道。
“倒也不是,她还和我说以后霉了的馊了的千万别扔,都可以留给她吃。遇到药材不管是什么药有多少采多少,她都能吃。又说……”江芜缓缓答着呢,突然停了。
“又说什么?”楚秀兰很想回头叫醒公爹,问问他,江芜这慢吞又噎人的说话方式是不是他教的。
江芜没立刻回答,反是抿了唇,微垂了眼。
楚秀兰看着江芜那渐渐红起来的脸,突然有种自己刚才不该追问的感觉。
“她又说,她现在要指着我呢,让我把每日早晚发下来的水都喝了,给她勺几碗河水喝喝就行。”江芜微红了脸,小小声,“我和她说不行,不能生喝河水,野外的水必须烧熟了喝,不然会生病。我怕她不信,又给她背了两个书中的例子,然后……她就说晕就晕了。”
楚秀兰以为自己要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呢。
就这?就这脸红啥?
说起来,是真晕了么,不会是被念叨困了吧……
两人没说出个四五六来,不过说话的功夫,天已大亮。
远处衙役们休息的地方已有了起来的动静,想来不一会儿就要来吆喝囚犯们了。
“所以,楚姐姐,你说杜姑娘是不是摔坏了?”江芜依旧惦记着这个事儿。
说实话,没亲眼见过杜引岁清醒状况的楚秀兰觉得吧,坏了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今天再看看情况。”楚秀兰分析不出一二,决定一会儿用一用公爹的脑子,又将手里的“粮食衣”塞给了江芜,“那婆婆点名说给你们的,你们吃吧。”
“我们拿了的,这些你们……”江芜递。
只话没说完,就被楚秀兰又推了回去。
“还是给你的猪……”楚秀兰顿了一下,卡住了,这回脑子跟不上了,瞬间老大一个红脸。
第17章 有人要吃她的饭!好大的狗胆!
楚秀兰借着衙役们过来吆喝组团放水的机会,拖家带口溜了。
江芜轻声唤了杜引岁两声,后者毫无动静。她便只敢左右转了转看了看板车上的情况,连之前翻翻裤腿的动作都不敢做,就这么安静等着秦家回来换班守人。
只是,这到底是晕着呢,还是睡着呢……江芜凑近了些,小心地伸出手指在杜引岁的鼻前过了一下。
嗯,有呼吸。
江芜只敢小心地试探了一下,又赶紧正襟危坐,还挪开了一段距离。
明明一直没醒的人,却对三桥驿婆婆给东西的事儿知道得一清二楚,又那么巧看见了自己念叨一路的金银花……不但如此,甚至还知道自己减了食水份额给她的事儿。
这晕着的人竟比醒着的人知晓的还多。
便是此时杜引岁双目紧闭,江芜仍怀疑她是不是依然对周围了若指掌。
应该不会听到吧,江芜看了一眼刚才自己与楚秀兰说话时站着的地儿,有些只恨链短。尤其是最后一句,“你的……”,应该没被听到吧……
若逃走的楚秀兰在此,知晓江芜在意的是“你的”而不是“猪”,怕是要无语至极。
江芜方才与楚秀兰说了不少昨晚的事,除了为了交代两小只和霉绿豆糕,就是想问问楚秀兰对杜引岁这般情况的看法。她是真的怕人摔坏了,虽说,也没听说过有坏成这样的。
不过,江芜与楚秀兰说了不少,也有不少……没有说。
倒不是她不想说来给楚秀兰参考一二,实在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江芜看着搭在车边,最终还是被楚秀兰还回来的“粮食衣”。
昨晚,黑影诈起,三人没反应过来呢,那霉绿豆糕碗底就被舔了。而后,杜引岁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囚衣里掏了包东西出来,一个人也不说话,就吭哧吭哧低头猛吃。
讲真,当时月色朦胧,江芜和两个小的是真的被那怪异之况给惊着了。直到后头杜引岁再抬起头,对她们展了手里空了的纱布包,开始说起三桥驿婆婆的事儿,江芜才知之前杜引岁梦呓一般的“鸡蛋”和“别扔”是什么意思,而后又迟钝地反应过来了,这人是为何不发一语猛吃完鸡蛋才解释。
而那些,虽让人惊异,但并无不可对楚秀兰言。
江芜无法言的,是后来的事。
清晨,河畔的风有些大,携裹着近处的水汽,呼啦啦地吹过江芜手边的“粮食衣”,将已经空了一半袋子的布片儿吹展了开来。
江芜把粮食衣折了折,暂收拢到了杜引岁的身边,又扯了宽松的囚衣盖上。
手中做着活儿,江芜脑子里却不禁去想,昨晚杜引岁从囚衣下扯出了这件形状奇怪的衣服片,对她展了展,而后道:“那婆婆说东西是送给你的,让我跟着你好好过日子。既然我们成婚了,是一家人了,那么这个,你也会分我一些吧?”
隔了一夜,此时江芜依然能清晰记起杜引岁当时说着话时的轻松语气,即便是“成婚”二字,也在那唇齿间滑动轻快,并无半点勉强的意思。
真是太好了。听起来,杜姑娘似乎放下了对赐婚给女子这件事的不平与痛苦,说不定也能放下求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