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她拿这对窗子没办法,只得去打门的主意。
  卧房由四扇格子门与外间隔开,其中仅有中间两扇可以活动,被晏元昭用一把挂锁穿过门扣锁上。
  两扇门上格下板,格子疏阔,若把糊门的油纸捅破,刚好能让她探手出去开锁。她伸指戳了戳,油纸坚韧非常,要想使其破损,非要用工具不可。
  几番摸索敲打,并没引得人来。沈宜棠宽下心,想了想,回衣柜找到她昨晚从发髻上拔下的鎏金簪子,尖头对准门纸,又戳又捅,总算弄出道裂口。
  她扯落簪头勾成莲瓣的金丝,在指间一捻,弯出一个小弧度,探进锁槽里旋转。金丝稍嫌软,使起来并不顺当,旋了好几回都没把锁打开。
  沈宜棠深吸一口气,叫自己不要心急,又重新去试。
  正当她聚精会神,埋头开锁时,忽听得窗外传来笃笃两声敲击。
  第59章 曲三郎“锦瑟,你是本官的爱姬,怎么……
  沈宜棠心一揪,停下手中动作,又听见笃笃的两下敲窗。
  她警觉地走到窗前,贴窗小声问道:“什么人?”
  一道热切的男声穿过窗纸涌来,“锦瑟姑娘,是我!”
  沈宜棠大喜过望,是曲三郎!
  曲三郎关心道:“锦瑟,你还好吗?晏大人他,他没太欺辱你吧!”
  问到这里,声音明显变得僵硬。
  今早他从父亲口中得知,巡察使不仅收用了那个舞姬,还决定留下她。曲三郎不由捶胸顿足,明明自己先看中的美人,却被人横插一脚,半路夺走。
  以那位巡察使昨日粗暴的行径,还不知昨晚一夜怎么蹂躏佳人,他心头始终惦记着,忍不住趁巡察使来找父亲议事的时候,悄悄来探美人。
  美人很快回应,声音清甜中带着急迫,“我还好,曲三郎,你快打开窗子!”
  “哎!”曲三郎欣喜她肯见他,依言抬手去卸两根木条,边卸边问:“你被关起来了?怎么他窗也不叫你开,可怜我的小锦瑟,落到狗官手里......”
  “嗯嗯嗯——你快点呀。”
  沈宜棠连声催他,一个大男人,取个撑窗的木棍还这么费劲。
  曲三郎一介风流郎君,肩不能提手不能扛,那木棍放得高,卡得牢,于他岂是随手就能摘下的?他见美人心急,索性故意放慢动作,一来逗她,二来掩饰自己力弱难支。
  “哟,我的锦瑟这么急着见我,看来是想我想得很,都忍不住红杏出墙,哦不,是红杏出窗了。”
  沈宜棠一阵无语,低声叮嘱他,“你小点声,别让人听见,前院有侍卫呢。”
  曲三郎笑道:“我堂堂刺史府三郎君,在自家宅院溜达,侍卫能奈我何?”
  “可别说废话了,你不怕侍卫,还不怕晏大人?他若此时回来怎么办?”
  曲三郎总算抽出一根木棍,哐啷一声丢地上,“莫担心,他在我父亲那里,待会儿两人还要一起去衙门,一时半刻可回不来,你我有许多时间呢。”
  沈宜棠松口气,耐下性子等他忙活。等听到另一声哐啷后,她立马推开两扇木窗。
  男人擦了香粉的一张脸映入眼帘,沈宜棠不由后移一寸。
  “锦瑟,”曲三郎乍见她脂粉未施,束髻男袍的样子,痴愣一瞬,感到有种别样的秀美,手臂一伸就去搂她脖子,嘴巴撅起,“快让我亲一个。”
  “别!”沈宜棠眼疾手快推开他,补了句,“你等一等,等我出去亲。”
  曲三郎一怔,“你要出来?”
  “对。”沈宜棠早搬来一只脚凳,当下踩着凳,右脚踏上窗沿,上半身探出窗。
  然而曲三郎立刻抱住她右腿阻她跳下,神色惊异,“你出来做什么?”
  沈宜棠看着她黏在她腿上的手,犹豫一瞬,决定还是不将他一脚踢开,俯身娇声解释,“你也知道,晏大人欺辱我欺辱得厉害,我不想做他的女人,当然要逃出去。”
  曲三郎闻声抱得更紧,“那可不行,他点名要了你,你若在我家逃了,我父亲可就倒霉了。”
  沈宜棠秀眉一挑,“那你便忍心看我受委屈?你不是喜欢我吗!”
  曲三郎亲昵地捏捏她腿,“小美人别难过,我就是喜欢你才来看你的。你让我进去,咱们在他晏大人的榻上快活快活,保管让你忘掉所有委屈。”
  沈宜棠挂出盈盈笑容,“郎君,我也可以和你在外头快活啊,我不想在他的榻上......”
  “小美人说什么疯话,这外头哪成啊。”
  沈宜棠好话说尽,曲三郎也未有分毫动摇,坚持不允她跳窗。
  沈宜棠看他昂着脖子在那儿啰嗦,恨不得把他脑袋当个球踢走。只是曲三郎毕竟是个能跑会跳能叫会喊的大男人,她要想逃离刺史府,必得彻底摆脱他。
  让他进屋,也不是不行,反而更方便她解决他......
  “那好吧。”她嗔道,“你进来做我的情郎。”
  说着示意他松开她,她转身回了屋里。
  曲三郎见美人松口,欢欢喜喜地用力跳了几次,费劲扒上窗沿翻身进去,还没落地就伸手抱她,“好锦瑟,我这就来疼你。”
  沈宜棠抿着唇,后退三步挨到榻沿,为他腾出空间,顺势躲开他手。
  曲三郎一抱落空,也不恼,双脚前后落地,急急走过去欲拥佳人作嘴儿。
  沈宜棠这回不再躲,冲他温温柔柔地笑,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摸上床头的瓷枕。
  曲三郎浑然不觉,咧着嘴扑上去。
  然而就在他手要碰上她腰的前一霎,屋门霍然洞开,一物凌空向他飞来。
  “啊!”曲三郎惨叫一声,捂着胳膊跌倒在地。
  与他一同扑向地面的还有无数白色碎瓷片,它们原本属于桌案上的一只梨形茶壶。
  沈宜棠毫发无损,她惊讶地看着出现在门口,脸色阴沉如墨的晏元昭,脸上慢慢露出近似于哭的笑容。
  不是说他和曲大人一起去衙门吗!
  为什么每次遇到曲三郎,过不了多久就会撞见晏元昭,她找谁说理去!
  不大的卧房内,满地碎瓷片和水渍,还散落着几条绳子。曲三郎被茶水泼了一身,手掌撑地时擦到碎片,见了血,吓得低声呻吟。
  晏元昭沉着脸,让一对“奸夫**”去外间,叫白羽唤人来打扫满地狼藉。
  白羽进来时,终于见到郎君金屋藏的娇本人,惊得见鬼一般,捂住嘴才没让自己叫出声。
  曲三郎惊吓过后恢复理智,如丧考妣地走到正厅,看着坐在上首不怒自威的巡察使,扑通一声跪下,“晏大人,在下错了。”
  晏元昭不理他,眼睛只盯着磨磨蹭蹭最后才走出来的女郎。
  沈宜棠察觉到他凛冽的目光,咬咬牙,作出一副又气愤又委屈的神情,“晏大人,多亏您来得及时,曲三郎适才翻窗进来,想非礼我!”
  曲三郎猛地抬头。
  晏元昭眼睛微微眯起,不像是相信她的样子。
  沈宜棠无法,低头走到厅中央,顶着身边曲三郎投来的复杂眼神,也准备跪下。
  忽听见晏元昭清泠泠的声音,“锦瑟,你是本官的爱姬,怎么站在那里?过来。”
  沈宜棠怔住,抬头看到晏元昭嘴角上弯,轻轻地笑了笑,如春风过溪,撩开一匝涟漪。
  这两天沈宜棠见惯他冷脸抑或怒容,还是头一回见他笑。其实就连以前,他也不怎么笑的。
  她压下心里异样感觉,慢吞吞到他跟前,盯着他腿间紫袍上的暗银莲枝纹,等他发落。
  下一霎,腰间忽贴来一只大手,晏元昭极是霸道地将她拦腰一揽,抱到大腿上。
  沈宜棠双腿离地,惊得低呼一声。她半身挨着他结实的胸膛,抬眸就是他浓黑的眼睫,高挺的鼻梁,呼吸一下子乱了,垂着的两只手也不知如何放。
  晏元昭两手圈住她,注视着她泛粉的双颊,低声道:“你说他非礼你,是怎么一回事?”
  他温热的气息扫过,沈宜棠耳际烫起来,心咚咚狂跳。
  这是在演给曲三郎看吗?坐实她是他宠姬的身份?
  又或许,当着旁人与她狎昵,也是折辱她的一环?
  晏元昭定定看她,她小扇一样的睫毛轻轻地颤,好一会儿才休。
  细细柔柔的声音终于响起,“回大人,中午您走后,我就一直在屋里待着,片刻前忽然听到有人敲了两下窗子,还喊我名字。我走过去看,发现是曲三郎。他打开窗,对我说了好些不三不四的话,还诱我跳窗出去,随他离府,做他的外室——”
  “锦瑟!”跪着的曲三郎不敢相信地看她,“我可没这么说!”
  沈宜棠扭头瞪他,“你被抓了现行,当然不会承认了。”
  “然后呢?”晏元昭拂去她鬓边一绺头发,不着痕迹地使她回头看他。
  “然后——我自是不肯答应,我骂了他一顿,叫他快走。谁知他不仅不走,还强行翻窗进屋,说要和我在您的榻上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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