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就算你是鬼魂托生了又何如!我能杀得了你第一次,我也能杀得了你第二次!”
屋内众人皆惊于谢老太太的言语,还未待他们觉过味来,谢老太太已是上前亲来扯了秋蘅的乌发去。
闹到如此地步,谢老太太举止犹如市井泼妇,屋内众人自也是看不下去,纷纷上前来相劝。
拉扯间也不知是谁推了谁,谁又撞了谁,只听得一阵巨响,佛龛上的菩萨像被推倒碎裂,从佛像之内滚出了一个东西,众人皆是惊叫一声退开去。
那东西滚到秋蘅的脚边,她定睛看去,却见得是一骷髅骨头。
“菩萨都镇不住你的妖邪之气了,菩萨都镇不住了。”谢老太太喃喃自语接连后退,“那就毁了你,把你的骨头都压碎了,我要叫你再出翻不起身来!”
谢老太太如此言说,当真拿了妆台上的铜镜作势便要去砸了那骷髅。
屋内一众女子皆是被这骷髅唬得后退几步,倒是秋蘅见谢老太太前来,这便扑在那骷髅之上,结结实实挨了谢老太太一下。
“这就是你的罩门!兰清!你也会怕!你该死!你就应该永远烂在泥里!”谢老太太言行疯癫,谢璨这才上来拦她,免得她才伤着秋蘅。
秋蘅听罢这话忽将身子离了那骷髅,她抬着的手不住颤抖,玲珑急忙拦了她,与丁嬷嬷递了眼色,二人架着秋蘅将她扯得远了些。
谢知言行过去,看着那个骷髅,上面隐约还沾了些红棕碎屑。“是你杀了清儿,是你让她死无全尸?”
谢老太太忽仰着头笑起来,“对,就是我!她一个破落户的贱藉女子凭什么同我争!我是敬王府的郡主!我是皇室宗亲!她一个小贱人,死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少在这里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你不是一早就知道,是我让人杀了兰清吗?你知道又怎么样,你敢杀了我不成?”
“我告诉你,我兄长不日就将成就大业!到时候,我要你跟那贱人的骨血全部断绝!”
于嬷嬷听她将敬王之事脱口而出,急忙上前来扯她。“侯爷,夫人是受了惊吓才会胡言乱语,还望侯爷见谅。”
“我没胡说!”谢老太太也不知从何处来的力气,抬手就将于嬷嬷推开去。“谢知言,我告诉你,
这谢家必须得是我远儿的,你跟兰清的孽||种,一个都别想留下!”
“你们谢……”谢老太太话音未落,就已叫谢侯抬手扇了一个耳刮子,整个人跌倒,半晌没有回神。
谢知言未有再浪费唇舌,只令陆方亲自看守,而后就让两房人都退出去。
玲珑与丁嬷嬷左右扶着发颤的秋蘅,只觉她面色愈加苍白,便如风中宣纸左右打转。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家人呢?
秋蘅摇晃着走向前,每一步,她都像是踏在兰清为时不长的年岁当中,一步又一步,渐渐走到消失的尽头。
那是,无底深渊。
秋蘅忽就失了力气,玲珑尖叫了一声,谢璨上前将她整个抱了起来,兀自朝着疏雨斋而去,丝毫不顾忌着旁人的眼神。
他将秋蘅送回疏雨斋,玲珑一面上前替秋蘅盖个薄被,一边叫了人继续去请医女。
丁嬷嬷见谢璨仍在此处,到底上前,正色道:“璨郎君还是早些离了疏雨斋去,如今侯夫人事发,大老爷与县主自当是有事要与璨郎君相商。”
第80章 事败她拖着这副残躯远去崖州,余生多……
她此言说罢,见谢璨未有所动,又道:“璨郎君也合该替三姑娘想想,本就是侯夫人指人害了她,如今侯夫人又自乱了阵脚将杀害兰夫人一事当众托口而出,大老爷如何会不将这罪加到三姑娘身上?”
丁嬷嬷到底年岁长一些经历的事多,虽是见着一骷髅头颅惊了一阵,但也比玲珑这些年岁小的侍女要稳得多。
谢璨这才离了秋蘅的院落,他才方行出疏雨斋,就见沐重在外候着,言说是谢远叫他过去回话。
谢璨应了声,这便径直朝着大房院落而去。
谢璨甫一进屋,谢远便怒道:“如今什么情形,你竟还往疏雨斋跑?你莫不是忘记了,她如今是二房的人,是你的三姑姑!”
谢璨面上无甚表情,只抬手行罢礼,平静道:“正因情形于大房不利,儿才一定要与三姑姑处多加走动。”
屋内三人面面相觑不甚明了。
“祖母今日当着祖父的面言说那等大逆之语,儿子猜想,怕是舅公,将要起事。若是事成之后,祖母如何打杀二房皆是使得的。”
“可如今,尚未起事,这话便已然传了出来,只怕宫中也是要惊动的。”
谢璨此语也算是提醒了谢远,他虽不知敬王要如何起事,但若事败诛连,只怕谢家也脱不开干系去。
谢烁听罢,道:“璨弟可是有打算了?”
“弃车保帅。”谢璨看向谢烁,道:“今日听到祖母如此疯言疯语者可不止咱们,二房的人,还有底下丫鬟仆妇皆有。祖父若不将这事报去宫中,他日事发,谢府必是保不住。”
“所以,依着祖父要保谢家全族之心,加之祖母害死了兰夫人,新仇旧恨一道,他自也是要亲去宫中陈情。如此一来,敬王谋逆事败,我谢府也算首告有功。”
“侯府上下皆知,我昔日曾受三姑姑收留的恩惠,故而我与三姑姑多有走动也无甚要紧。”
“这恶人便由我来做。我会前去恳求祖父,让祖父入宫禀明此事,还请父亲母亲直言我不孝,对我有所唾弃。”
“如此,祖父那头有我撑着,但敬王那处,自是有父亲母亲,还有兄长来维系。”
谢璨言语说尽,大房几人也都明白过来了。
若是敬王事败,谢家首告有功,虽与敬王沾了亲眷关系,但也总不会在诛连之内。
若是敬王事成,那谢家大房自是得道升天。
如此一来,左右逢源,两不相误。
谢远方才还面有怒气,如今听罢谢璨的一番话,自是面色缓了许多,直言叫他自顾去办就是。
谢璨离了大房院,自是去寻了谢侯,将各中利害关系明言。
谢侯本就因兰夫人一事心中颇有怒气,此时定下心来,细细思量了谢璨所言之后,这便唤人来替他换上公服,自是入宫请见陛下。
宫中得知谢侯夫人如此疯言疯语何其震惊,当日便着人去宣了敬王与敬王世子一道入宫。
宫中宣召来得突兀,又有人来报谢老太太被禁足,而谢侯已只身入得宫中。
敬王料想事情不好,杀了宫中传令内侍,这便传了讯息,即刻起事。
敬王起事本就没有一个好借口,叛臣贼子,又因起事太急,军心不稳。
敬王领着兵马长驱直入闯入宫城,原以为大事已成,却不料早已入了局,倒叫宫中来了个瓮中捉鳖。
待到秋蘅醒转之时,敬王与其世子已叫人锁拿下狱,而谢老太太与于嬷嬷,也一并被提了去。
倒是谢侯首告有功,谢府暂时无虞。
玲珑将这些事一并说与秋蘅,却见秋蘅面上寥寥模样,又道:“姑娘可是倦了,婢子扶姑娘再躺一会儿吧。”
秋蘅摇了头,只叫玲珑扶她起来与她梳妆,等到梳妆妥当,自是前去寻了谢侯。
彼时谢侯正与谢璨在屋内议事,陆方言说叫她稍等等,秋蘅倒也不去催促,自往廊下遮阴处立了去。
秋蘅立了约摸半个时辰,谢侯才与谢璨商毕,秋蘅这才得入内里。
时逢初夏,天气炎热,谢侯屋内摆了不少解暑的冰,玲珑自扶着秋蘅朝稍远些落了座,免得她寒热交加再损了身子。
秋蘅坐定,自道:“父亲,近几日之事,女儿也已有所耳闻。因女儿身子之事,不想牵连出如此大案,是女儿的过错。”
“蘅儿无罪,若非是早早发觉,只怕整个谢宅都要叫她牵连了去。如今逆王已经下狱,过不了几日,就会依律处置了。”
秋蘅听罢,只稍颔了颔首,随后又道:“父亲,母亲为保女儿平安才陨身,女儿多年来未尽孝心,如今既知母亲尸骸之所,女儿想自请扶棂回禹南,总是要叫母亲莫有残缺才是。”
秋蘅所求合情合理,人死皆求个全尸,如今既寻到兰夫人的头颅,自也是该送回禹南合葬一处才是。
谢侯听罢,叹道:“蘅儿一片孝心,为父自是知晓。此时眼下逆王之事未尽,咱们谢家断不好在此时轻易离了都城去,以免叫宫中起了疑心。”
“蘅儿放心,待此间事了,为父自是会亲自送你母亲回到禹南。”
秋蘅面上未见喜怒,只阖了眼去。
不多时,她抬眸看向谢侯,朱唇微启,道:“女儿一切都听父亲的。女儿出来有些时候了,身子有些倦,便先回疏雨斋了。”
谢侯自不会阻止,只嘱了玲珑好生伺候着。
秋蘅回到疏雨斋后,也未有歇息,只独自在绣架前坐了许久,随后,她便将玲珑唤来,要她去虚市李家买煎香肉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