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秋蘅疼得昏睡了些辰光,此时醒来自觉身子稍稍好些,这便坐起了身来。
玲珑听得响动,抬手束起床帐,上前亲去瞧了秋蘅。
“姑娘,可是身上还疼得厉害?”
秋蘅摇了摇头,她先时听得丁嬷嬷嘱人去唤谢侯,如今却未见响动,心也不知那厮是否成了,只得试探道:“我方才听到外间有些嘈杂,是生了何事?”
玲珑道:“张娘子来替姑娘看诊,言说是姑娘服了诸多伤身的药物,这才使得月信之时疼做一团。”
“因是素日里的食材皆是从侯府拔来的,侯爷发了怒,此时怕是正在侯府里头与侯夫人争吵呢。”
秋蘅听罢,自是要装出一副关切模样,口中言说断不会是侯夫人施为,这便让玲珑与她梳发更衣。
丁嬷嬷捧着汤药来时,正逢玲珑扶着秋蘅行出来。
丁嬷嬷听得她要去侯府拦阻,断是不肯,几番劝说之下,秋蘅竟是扬了那汤药盏子,也要出府去。
丁嬷嬷别无他法,只得使了银钱又与看守之人说明个中利害,这才出了门去租了辆车驾,再将秋蘅扶了上去。
而忠勇侯府之内,谢知言已着陆方满院子查实,那等架势不知情者定会疑心有人要查抄了谢府去。
谢府几个主子皆独坐于正堂之内,谢老太太见这架势,心中怒气正炽,道:“侯爷这是将家里也当作军营也不成?”
“郡主如今竟也知晓这是家?”谢侯反问,目光却依旧平视前方,并未去瞧身侧的谢老太太。“郡主将蘅儿赶出去不止,还做了些什么阴毒之事,真当我不知道?”
“我就知道是那小蹄子在后头乱嚼舌根!”谢老太太登时站起身来,“侯爷既然这般相信那小蹄子的话,便自顾信去。”言罢,她便抬了手,由于嬷嬷亲自扶了她回去。
二人急急行回院中,底下人才将茶水捧来,谢老太太兀自抬手扬了去。“好个小贱蹄子,就跟她那个娘一样,一样的下贱,一样的该死!”
于嬷嬷眸色微变,自眯了眼朝着左右使了眼色,叫她们皆退了出去。
“郡主,咱们只是让她离了府去,不许她随意出入罢了,如今她身上不好,自也是与咱们无甚干系。”
秋蘅回到谢府日短,可用之人左不过就是院中近身伺候的那几个,再者,便是那身在府外的秋媮了。
于嬷嬷料她手下无人,素日里又禁足在月荷别院,就算是想要加害自身,也断不可能将首尾藏在了她们院中。
左不过一个猜测罢了,翻不出多少浪花。
“只要没有实证,那不过就是红口白牙的污蔑罢了,无甚担忧。
只要咱们敬王府还在,他就不敢对郡主如何,更不敢随意改立二房为世子。”
谢老太太听罢这些话,心下才稍稍舒展些许。于嬷嬷又退了几步,自将屋里备着的梨汤盛了一盏端给了谢老太太。
谢老太太呷罢一口,道:“待到兄长大事已成,我必是要她当众受那活剐之刑!”言罢,又抬手碎了一个盏子。
于嬷嬷正欲寻人来收拾,还未待她出得门去,就见谢侯已领着一众人到了谢老太太房中。
第79章 骷髅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家人呢?
“侯爷这是要做什么?”谢老太太见他脚下带风,一行人神色各异,不免冷笑了声:“怎么,侯爷是要将那小蹄子的赃,栽到我身上来了不成?”
谢侯微微偏了头,陆方已将一个婆子提出,那婆子随着陆方的动作当即跪在地上。
谢老太太瞧了她一眼,这人是她院伺候的余媪。
“郡主院中的媪妇屋里不单藏着值钱金银,还藏着这阴险下作的毒物,郡主还说是蘅儿将这赃栽给你的?何其好笑!”
谢侯一语罢,那余媪当即跪到他跟前,求饶道:“侯爷,这事与侯夫人无关,是老奴自己瞧不得三姑娘这等气焰!”
“她素日里就不拿我们这些伺候人当人看,事事与我们过不去,是老奴自己与她生了龃龉,与夫人无关呐!”
谢知言只抬脚便将那媪妇踢开,随即抬眸,将目光移到了谢老太太身上。“郡主院中的媪妇可真是忠心。”
余媪这等看所有罪责揽在身上的举止,落在谢侯眼中,那自是另一番意味。
在谢侯眼中,这等恶毒之事,若无谢老太太授意,她怎敢轻易施为?
一旁明芳县主见了,自也扯着谢远一道开口:“父亲,这事定是有人陷害母亲,这余媪的金银只怕是秋氏用来收买她的!”
“蘅儿姓谢!”谢知言那双枯黄眼眸内闪过愠气,“你们果然都不曾把蘅儿当做一家人。”
明芳县主一时嘴快说错了话,又不敢立时与谢侯顶着来,只赶紧将目光往两个儿子身上递过去。
谢烁不知如何劝说,只开口叫谢侯莫要气伤了身子。
倒是一旁谢璨沉默少顷,道:“祖父,三姑姑如今身子有佯,旁的事皆可放上一放,还是先将三姑姑迎回来好生照顾。”
“至于这余媪的言辞,信与不信尚且两说,总是需要时日来查证的。”
明芳县主听罢,只连连点头,言说谢璨之语在理。
在明芳县主心里,只要今日这事能先暂行压下,这秋蘅回不回来,都不打紧。
二房冯氏听罢,即刻发作道:“父亲!这事若是不能了结了,三妹妹回府后不是更容易叫人暗害了去?”
“三妹妹这小小年纪,眼见着就该许人户了,若当真让人算计伤了身子,她日后就只能出家去当姑子了呀!”
为将这戏做得更真上几分,冯氏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头,硬是叫她逼出来许多眼泪。
谢逸在旁看了,料是冯氏在做戏,这便也上前,道:“父亲,母亲是年岁大了才得了三妹妹,当年为了能保三妹妹活命,母亲都没落个全尸!父亲,你定是要替三妹妹做主才对啊!:”
堂中人你一言我一语,闹哄哄乱成一团,谢老太太盯着谢侯看了良久,见他始终未有半点松口之态,忽大声笑了起来。
堂中众人立时禁了声,皆齐齐看向谢老太太。
“当年兰清那小贱蹄子在的时候,这种戏码就经常闹,如今她死了十几年,我居然又看到了。”
于嬷嬷听罢不禁替谢老太太捏了把汗,她纵是再气,也断不能在此时提起那兰清来。
果不其然,谢侯在听罢兰氏之名后,抬手就抽了陆方腰间的佩剑。
堂中女眷显是少见刀剑,她们瞧谢侯此等模样,这便纷纷退开几许,生怕一个不留神,这柄利刃就要落到自己身上。
倒是于嬷嬷上前挡在了谢老太太跟前,高声道:“侯爷!她可是你的结发妻子!”
“父亲!”未待谢侯落下这剑,外头便传来了秋蘅的声音。
众人一并瞧去,只见秋蘅被玲珑与丁嬷嬷一左一右扶着过来,她形容苍白无力,步履蹒跚,整个身子的重量皆是靠着左右搀扶。
秋蘅才进屋内便是身形不稳,谢璨急忙抬手,将她扶住。
秋蘅未有推辞,只看向谢侯,道:“父亲,定是医女诊错了,我只是前几日贪凉食,吃多了,不妨事的。”
她的语调软绵无力,一语方罢,她便又蹙着眉头弓了腰背,如此形容哪个人瞧了去能与‘不妨事’这三字挂勾到一起?
谢老太太瞧着她与兰清如出一辙的做派,心中怒火更炽,当即扫了一个盏子朝秋蘅扔过去。
只是谢老太太力道不准,那盏子落到了秋蘅身前的石砖上,倒是溅起了许多碎瓷片子。
“你就跟你那个下||贱生母一模一样,不但是脸一样,这通身叫郎君心疼的下||贱做派也是如出一辙!”
谢老太太不顾于嬷嬷的拦阻,兀自上前,道:“怎么,你是觉得凭你还能将我赶出府去?”
“我告诉你,秋蘅,你永远都姓秋,你永远都不可能入谢家的族谱,只要我在一日,你就休想!”
谢老太太指着秋蘅骂完,又对谢侯道:“谢知言,我也告诉你,我始终都是敬王府出来的郡主!只要萧氏皇族还在一日,你也休想能与我拧着来!”
谢知言此生最恨的便是谢老太太摆出她宗室女的架子。
昔年,她端着这宗室女的派头,硬是要他应下这门亲事,如今都这把年岁了,她还是没有变。
“那我今日就休了你!”谢侯言罢弃了剑,这便要行至书案旁去写休书,明芳县主赶忙扯着谢远去拉扯央求。
谢老太太听到此语心中也是一阵起伏,她抬眼看向秋蘅,见她抬手揉着额头,眸色之中闪过的,却是得意神色。
她真的,仿若兰清在世。
谢老太太整个身子都抖了起来,她推开于嬷嬷疾步上前冲着秋蘅便是一个耳刮子。
这一记清脆的声音,倒是让屋内的央求之声戛然而止。
“贱人!”谢老太太仿若疯了一旁要去扯秋蘅,谢璨身为男子自不好去拉扯,只余玲珑与丁嬷嬷上前拦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