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玲珑听她有了胃口,自是欢喜,提裙就往虚市那处去。
待到玲珑将饼子买来,已近晚膳时分,她亲去灶间热了端来与秋蘅吃。
秋蘅自是用了好些,待到晚间由人伺候着梳洗更衣后,她便将屋内伺候人都打发了出去,只自己躺在床榻上歇息。
她躺了一阵便坐了起来,静候那厮过来。
从忠勇侯府去往虚市,必是要从四方雅舍前走过,虽那厮近些时日忙于办宫中差事,但想来也会与手下人交待几句才是。
既是如此,他们瞧见玲珑这等近身伺候之人能离身出府,自也能猜到秋蘅已是醒转无碍了。
秋蘅想着左右不过多等几日,那厮总有忙完的时候。
她坐了些许辰光,听得外间二更梆子声起,这便亲去将门打开,不多时,便有一黑衣蒙面之人行来,熟门熟路进了秋蘅屋内。
那厮瞧见秋蘅一身夏季纱衣,烛火之下的唇色仍未有多少血色,这便抬手去按了她的脉。“蘅娘身子弱,还是应当仔细调理才是。”
“宫中有主意了吗?”秋蘅倒是没有推托,任这厮扯着她往内间行去。“是杀,还是流放?”
“敬王府男丁尽数处斩,女子流放崖州终身不得离开一步。”黄狸奴知晓秋蘅的心结,又道:“我会安排人,待她们离得远些了,再着人处置了她。”
“不
必了。“秋蘅却是摇头,道:“她是敬王府的郡主,多么尊贵的出身,素来都只有她不要的,没有她得不到的。”
“如今,她拖着这副残躯远去崖州,余生多有折磨,这比杀了她,还要叫她痛苦。”
那厮颔首。
他自是知晓,如谢老太太这等人物,莫说是流放崖州,便是终身关押陋室,也足以将她折磨得生不如死。
“大人在谢府里,安排了多少人手?”秋蘅忽转头看向他,“那个揽下所有责罚的媪妇必定是大人的人,但侯夫人忽然状如疯癫,想必也是大人在其中动了手脚才是。”
“于嬷嬷是她的陪嫁,自是无法威逼就范,而那媪妇是外院伺候的,当也无法近身在侯夫人饮食中掺药物,所以,是谁呢?”
那日侯夫人发作的时辰能拿捏得如此恰如其分,想来定是在侯夫人回屋前着人动的手脚。
“蘅娘,这个不能告诉你。”那厮执着秋蘅的手,道:“都城各府大人无论官职高低,皆有天禄司之人暗藏其中,谢府自也不会例外。”
“蘅娘只需知晓,我定不会加害蘅娘。”
秋蘅抽回手,随后紧紧攥住自己的纱裙。“大人可否帮我一个忙?”她略略抬头瞧了那厮一眼,“我想先送我母亲回禹南安葬。”
“怕是不行。”那厮想要重新去扯秋蘅的手,在见她身子后倾躲闪之后,便止了动作。
“敬王才刚伏诛,岷州那里也才收服不久,更何况,路家就要来都城了。”
听得路正源一行人将回都城,秋蘅身子一紧,双手指节处更是泛了白。
“宫中的意思是想叫谢侯留在都城,一是威慑,二也是以防万一。自然,谢侯留在都城,你便也不能独自扶棂回禹南。”
谢侯不准,这黄狸奴也是将话说到此等份上,想来秋蘅想要只身离开都城是难上加难了。
“大人,我想去见一见侯夫人。”既不能离开此处,有些话,她还是想要单独去问一问谢老太太。
“不行。”那厮依旧摇头,“蘅娘有何疑问尽可问我,我定会如实相告。”
秋蘅抬眸看着那厮,烛火在他的眼眸中明暗跳动。
秋蘅有些拿捏不准,踌躇再三之后,方道:“大人,我只想知晓当年领命去杀我母亲之人的名字,大人肯告诉我吗?”
第81章 暗卫大郎君莫要忘记,是何人将咱们大……
黄狸奴言说兰夫人故去之时身边躺着一个已死男婴,而丁嬷嬷却言说兰夫人只生产了她一个女儿,谢侯不愿此等丑事外传,故而言说是生了双生子。
秋蘅猜想,想是当年谢老夫人派去的人手发觉兰夫人已然剖腹取子,为避免惹祸上身,这才又重新害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想要鱼目混珠螨混过去。
虽这黄狸奴身在天禄司中,可纵他有通天手段,若非当年经手那行人,只怕也只能当是兰夫人产下男婴而亡故,断不会知晓秋蘅的存在。
再者,以谢老太太的行事,只怕那行办事之人多半也会叫她灭了口去。
是以,这厮能知晓此等事,定是当年还有漏网之鱼为求活命入了天禄司才是。
黄狸奴瞧着她,忽道:“我就知道,蘅娘着实聪慧。”
他又来扯秋蘅的手,这一次,秋蘅倒是没有再行躲闪。
“当年之事确实还有一个漏网之鱼,他后来入了天禄司,正是如今的天禄司副司正。”
“我虽在天禄司中任职,但他是我的上官,我并不知晓他在人前的身份。”
天禄司中的规矩如此,那人既能在天禄司中待了十数年,还能位居副司之职,想来也是个厉害人物。
他见秋蘅垂眸不语,又道:“蘅娘,我是一定会除掉他的。我想要的东西,唯有天禄司正副司正才能拿到,所以蘅娘宽心,他不会逃出升天的。”
秋蘅得闻此语,心中诧异,道:“大人不怕我将你的打算泄露出去?”若是此事外泄,以天禄司手段,只怕这黄狸奴定是没有活路了。
“蘅娘先时说的话,振聋发聩。我素来只顾着自己的喜好,断没想过蘅娘是否愿意,只一味让蘅娘按着我所思所想来走,这是我的错。”
“若是蘅娘要我放下我心中的执念,随后与你一道守着一个小铺子终此一生,我也会心有不甘的。你有你想办的事,我也有。所以,我不该强行拘着你。”
“蘅娘,我属意你,非是戏言。我知你现下并不信我,但,来日方长,蘅娘大可且行且看。”
秋蘅叫他这没由来的一通情话羞得两颊生热,只又将手抽了出来,自将身子往旁处坐了坐,道:“大人莫要再说这些了。”
她怕那厮继续胡言,只得道:“他既是天禄司副司正,想来定是久居都城。”
“虽事已经过去十数载,但能叫敬王府中人探不得他的消息,想来他也不会是在朝中为官者,或是与朝臣有所往来之人。”
“都说大隐隐于市,想来多少是会去往鱼龙混杂之所才是。”秋蘅不住地说着,良久未得闻身侧响动,这才稍稍侧了身去瞧那厮。
他瞧着秋蘅敛眉羞怯的神情,心中一热,笑道:“蘅娘所言之事,我也想过,所以才叫人开了这四方雅舍。只是多年过去,都未有查到端倪。”
“这便奇怪了。”秋蘅一心扑在那贼人身份之上,全然没瞧出来那厮的神情。“天禄司雷霆手段,大人必也是派了得力手下去守着四方雅舍才是,若是多年来,大人皆没有查到端倪。”
“只怕,背后仍有高人相助。”说着,秋蘅抬眸对上了一侧烛台。“莫不是,那灯下之黑?”
黄狸奴听罢,眸色亦有变动。
是了,多年来他只查都城之内各个坊市,全然没有想过贼人也可与他玩灯下黑的把戏。
“我先走了,你好生养着,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大人小心。”
是夜,谢烁独坐于院中,他盯着头顶弦月看了许久,始终未有困意。
谢家大房与二房之争日久,如今的情形之下,虽大房仍有谢璨得谢知言亲睐,但二房也有个秋蘅。
即使谢璨能得中三甲,二房自也有个谢煜来相较。
无论谢烁如何盘算,他都觉得如今大房式微。
谢烁盘算了一晚上,总觉得若再让秋蘅留在府中,只怕大房更不能在世子位一事上争得先机,这便一早起身,去寻了谢远夫妇。
谢烁请完安,便叫院中伺候之人尽数退了出去,这才与明芳县主开口。“母亲,祖母一事,咱们已是无力回天。儿子昨儿想了一晚上,还是觉得那秋蘅不当继续留在府中。”
明芳县主点头,道:“我如何能不明白这其中道理呢?可你祖母使了这么多法子,都没能将她赶出去。”
“母亲,祖母只是想要将她赶出去,却从来没想过把她外嫁。”谢烁将声音又压低了几分,道:“秋蘅年已十八,此等年纪之下,断不能不许人户了。就算祖父再舍不得她,也不可能让她一直久居府中蹉跎年华。”
“母亲身为县主,时常参加各府宴饮,不若就好好替她择上一户高门大户,将她风光地嫁出去吧。”
明芳县主听罢觉得有理,一旁谢远却道:“可她若是得嫁高门,那也是给二房寻了一个助力,与咱们家并无好处。”
“父亲所言之事,儿子也想过。只要她外嫁了,自是不会再在府中,如此,对咱们有益。至于她所嫁的人户,就给她寻一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家便是。”
“咱们谢家久居禹南,都城中那些人户是好是坏,并不能事无巨细查得分明。母亲,只要咱们替秋蘅寻得是一户名声在外,内里污遭不堪的,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