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本来也没什么,黎秋月出摊已经被周围的商家摸清了频率,虽然在味道上吊打他们,每次的备货量却都不会太多,抢不了多少生意,还能让一些嘴馋的学生到他们那里消费。
  热闹归热闹,真吃到客户流量的大头还是他们。
  有这个大前提在,黎秋月在这边向来跟其他的商贩和平共处,但架不住男人不但是个新来的,还只打算做一锤子买卖啊。
  所以两个人就这么对上了,男人也挺奇葩,在没有看过黎秋月产品的情况下,就拿着大喇叭录了音,把自己的云片糕夸到了天上,把黎秋月的给贬到了泥里。
  关键是人还蠢,黎秋月好声好气的问话不听,非得拿着喇叭对着吼,然后还要比赛,要不是这是现实世界,黎秋月都想看看附近有没有摄像头了——这么标准的降智反派真的是现实中存在的吗?
  不会是素人起号故意犯蠢的吧?
  黎秋月的疑惑一直保持到对方的云片糕三连败。
  好的,不是故意,就是单纯的蠢。
  “我就这么点东西,卖完就走的,何必呢。”
  黎秋月怎么都想不明白男人的脑回路,只能说那句话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世界上很多人其实智商有问题,但是生活能自理,于是被看成了正常人。】
  男人哆嗦的接过了打火机,却怎么都按不下去,周围人的眼神像刀子,在他身上戳出一个又一个的洞,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彻底破碎,男人崩溃了。
  “啊——”
  黎秋月目瞪口呆的看着男人双手抱头仰天长啸,然后把手上的打火机往地上一摔,老式的打火机摔在地上哄的一声,大理石板上出现直径一米的近圆深色图案。
  众人被吓的后退几步,男人抓住这个时机就要往外跑,连车带货都不打算要了——然后被众人七手八脚的摁在了地上。
  “这丫的还想跑!”
  随着一声怒吼,拳头和脚丫子如雨点般袭来,不知道那个人堵住了男人的嘴,让他连叫都叫不出来,仗着自己的性别和年欺软怕硬,抢拾荒老人的麻袋,吃摆摊寡妇的霸王,偷盲人钱包,骂哑巴雇工的男人终于碰上了铁板。
  黎秋月目瞪口呆的看着现场,等到警察嘀里哇啦的过来,人群一哄而散后,男人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周围的小贩早就机灵的跑了个干净,黎秋月就这么一脸懵的被一起带进警局做了笔录。
  “汪毅俊,是你吗?”
  男人进来以后,一个老太太突然神情激动的问道。
  “您是……”
  男人抬起唯一完好的脸有些不解,他自认记性不差,但这老太太是真没见过。
  “你以前是不是在柳仁镇卖过包子,三鲜馅的,这么大一个。”
  老太太一边靠近一边描述,眼中都带了泪花。
  有了地名和种类,男人顿时有了印象,本来没什么熟悉感的脸好像也在哪里见过。
  “是啊,不过我早就……”不干这个了。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笑眯眯的老太太顿时变了脸色,扑过来就掐住了男人的脖子往死里拧,一字一句都带着血泪。
  “你还我女儿命来!”
  疯了的人真的很难抓,黎秋月亲眼看见的,好几个警察七手八脚的扯人,那双手依旧跟铁钳子一样牢牢卡在喉咙上。
  好容易把老太太的手掰开,男人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要跑……没跑掉,他还没做完笔录呢,被控制住的老太太在他进去的时候还在撕心裂肺的吼叫,说一个字男人就哆嗦一下。
  “柳仁镇卖包子的黄珍珍,被你说包子用尿和的黄珍珍死了,你收了十块钱,要了她的命!”
  等男人进去后,老太太反倒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还跟同样等着做笔录的黎秋月讲起了她女儿的故事。
  依旧挺俗套的。
  生病的爸没工作的妈,欠债的家庭和不想嫁人的她,只是这个家庭里的人不把女儿当货物,而是真的当孩子,外面催债的逼得再紧,彩礼叫的再高都没松口。
  “珍珍她聪明啊,看着人家包包子就学会了,然后自己也去卖,头一天做了十个包子只卖出去八个,还哭了鼻子。”
  黄珍珍的手艺说不上多好,但胜在真材实料,每天也能挣个三瓜两枣,债主看着她能挣钱,也不急着逼上门了,家里的一切都在向着好方向发展。
  “珍珍她每天回来就跟我吹牛,她说‘妈,债还完了咱们就去给爹治病,病治好了我就去读书,考大学当国家干部,到时候让别人羡慕死你们。’”
  黄珍珍家里好了,想让她当儿媳妇的家里就不愿意了,但他们也想不到什么方法,直到男人来了,那家人给了男人十块钱,让男人把黄珍珍的生意弄得做不下去。
  “姑娘到了年纪就得嫁人,我们又不会亏待了她。”
  看着和善的老两口笑眯眯的,心里流淌的都是毒汁。
  男人的计策拙劣但有效:他说黄珍珍的包子馅是苍蝇幼虫,搅拌包子馅的是黄家的尿,然后又拿出了自己从大城市运过来的高级包子,比黄家的大,比黄家的还便宜。
  “三鲜馅的,馅料又多又好。”
  “怎么做的,那谁知道呢,黄家的那位不是很会读书吗。”
  但凡生意就没有不竞争的,于是黄珍珍一下从“能干的孝顺女儿”变成了“净读坑人书的害人精”,名声尽毁,债主逼的更凶更狠,熟悉的人家再次上门商谈彩礼,没了客气,钱也少了——这个名声的女子娶回家,就值这个价。
  好容易起来的日子骤然被毁,黄珍珍钻了牛角尖精神恍惚,走在桥边一个没注意……捞上来的时候,人已经肿了。
  人死为大,镇上的人再没多少明面上搬弄口舌的,但黄家过不去这个坎,也是老天帮忙,黄父给女儿办丧的时候,听到了那老两口的谈话,他硬是
  忍到女儿入土,才把那家人给剁了,然后自己也抹了脖子。
  而“被警察调查后才知道真相”的老太太夜夜哭嚎,吓病了好些曾说过黄珍珍的人,一段时间以后,有人隐晦的找老太太谈话,老太太便把家里东西高价卖了,然后搬走了——
  “他们走了,我也得好好活。”
  老太太离开镇子的时候是这么说的,其实她真正的目的就是去找做完这笔生意就离开的男人报仇,这一找就到了现在。
  “刚刚应该用刀子的,我也是没想起来。”
  老太太很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黎秋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里面的门却突然打开了。
  “有谁带了过敏药吗?”
  原来是做笔录的男人突然肿成了猪头,现在已经呼吸不过来了。
  没人带了过敏药。
  男人在救护车来之前憋死了。
  青紫的脸色,肿胀的身形,跟黄珍珍去世的模样如出一辙。
  第168章
  “你的云片糕没卖完很正常,能卖光才是奇迹。”
  听完黎秋月跌宕起伏的一下午,贺兰文星一边拿了云片糕塞到嘴里,一边下了结论。
  “就是可惜了那些学生,我花了不少功夫呢。”
  黎秋月叹了口气,今天是学校放假前的最后一天,寒假没过完她就得回昌南,想着来个好点的收尾才费劲巴拉的做了云片糕,没想到人算抵不过天算。
  说云片糕做的费劲黎秋月一点都不心虚,毕竟光是为了找到陈化好的糯米粉她就花了不少心思。
  云片糕要讲究起来,那是连种糯米的土地都要探查营养比例的,黎秋月没那个财力,但用来做糯米粉的糯米也是温水洗净热水烫,放到竹箕中堆垛推平晾干,过筛再拌了粗河砂炒熟的。
  炒糯米的时候加了花生油,生硬的米心和变色的糊米粒都要捡出去,再过筛去河砂,磨粉的糯米粒粒都滚圆不开花。
  “这些糯米粉都是存了六个月的,燥性没了,做出来才松软可口。”
  在学厨之前,黎秋月一直觉得为了一道美食准备几个月甚至数年实在有些夸张,直到她真的开始腌火腿磨米粉,才知道食物跟食物之间的不同。
  找到合适的糯米粉只是第一步,让粉变糕加的水也不是直接一瓢下去就行,得把绵白糖加到滚水里搅拌,放到第二天用上面的糖水来调糯米粉。
  “这一步在我们的行当里有个专门的称呼,叫润糖。”
  胖胖的老师细细教导着学生,他是标准的白案师父,行话说的很顺,让黎秋月听了不少故事。
  润糖过后就是润粉,在稍微潮一点的干净地方铺布,加了糖水的糕粉倒上去摊平,再用布盖严实。
  “别家只知道放猪油,多吃几口就腻得慌,有了这一步,做出来的糕点才发绒。”
  老师得意的传授着小技巧,什么独门绝技传男不传女,他们吃着谁家的饭,就得受谁家的管,他爹打小就这么告诉他,要不然自己也不能来这里。
  贺兰文星又连着吃了几块云片糕,暂时把嘴巴满足,就飞快的收好上楼了,平时的点心不多,她吃了也就吃了,今天的分量这么大,要是还独吞,被家里发现她就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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