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于胭付钱的时候,拿着手机犹豫一下,默默地扫码。
  “大夫,不好意思我问一下,您这有水吗?”
  医生觉得她这种年轻人图床上刺激,然后事后再吃药的行为不值得同情,摇着头说:“我这没有。”
  但她似乎又觉得于胭可怜,提醒她:“前面不远处有便利店。”
  “谢谢。”于胭拿着药,挤出了一个笑。
  于胭转身离开,隔着玻璃门和赵冀舟的视线撞在一起,他眼中只剩隐忍的不甘和淡淡的怒气。
  她无所谓地笑了笑,推门而出,走到他面前,攥着手上的药。
  她看着他狼狈的样子,似报复一般,说:“赵先生,避孕药,花的也是您的钱。”
  赵冀舟发现,她真会往人的心里捅刀子。
  他攥住她的手腕,抛开所有的利刃,虔诚地说:“怀了就留下来,我娶你。”
  于胭说不清自己有没有因为“娶”这个字眼心动,她迷茫地看着他,还在辨别他这话有几分真心。
  寒风瑟瑟,她打了个激灵,人也清醒几分,自嘲地笑了笑,他怎么会娶她呢?
  “赵冀舟,我就问你,如果现在我告诉你我肚子里有个孩子。你的第一反应,想的是留下他娶我,还是怀疑这个孩子是我背着你跟别人偷情得到的呢?”
  他走后,她呆滞麻木地躺在床上,眼前只剩刺眼的白光,她觉得身体酸疼,浑浑噩噩地要睡过去,却骤然惊醒,想到他今天没戴套。
  她不会允许自己怀孕,自始至终都不会允许。
  当初他们因为这事吵架的时候,她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发自肺腑的。
  所以她挣扎着起来,要买避孕药吃。
  人在迷茫无措的时候总会想起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于胭突然想到了白天在雍和宫给他求的那个手串,便到书房去找。
  捡起绒布袋,把手串掏出来。暗夜星空蓝,在灯光下晶莹剔透,很是好看。
  她举着手串看了良久,委屈涌上心头,她恨他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她,想把手串顺着窗户扔掉。
  可她又舍不得,她怕万一这东西真的灵验该怎么办。
  她默默地把手串收起来,却意外发现了他遗留下的她和程与翔的那些照片。
  刹那间,她突然明白了他的火气从何而来。她觉得可悲,为什么他就不开口问问她到底和程与翔什么关系,为什么他这么独断随意地碾压她的清白。
  于胭把回忆压在心底,继续说:“赵冀舟,你说不清楚你的想法。也许你会一直怀疑,直到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你拉着他去做dna。可我凭什么要忍受这些,凭什么我就要陪你做这些无聊的游戏,凭什么我的孩子要陪你猜来猜去?”
  于胭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不蠢,我永远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地步,我永远不可能给你生孩子。”
  赵冀舟想说什么,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什么叫永远不可能给他生孩子,他说过,离了他,北城没人敢要她。
  “那你给谁生?程与翔?”
  于胭哂笑,直到现在,他还没弄清楚状况,还在冤枉她。
  她好心地给他解释:“赵先生,近亲是不能结婚生孩子的,因为生出的孩子会是个傻子。”
  赵冀舟觉得耳边有片刻的轰鸣,近亲?
  “你和程与翔?”
  于胭舒了口气,没再理他,去前面的便利店买水。
  赵冀舟站在原地,衣服上的水滴在地上,细细思索她口中的话。
  他抬眸,看着她买了瓶水,站在灯光下,拧开瓶盖毫不犹豫把药塞进嘴里,喝了两大口水。
  凉水入肚,冰的她整个人打了个哆嗦,感觉身上密密麻麻起了鸡皮疙瘩。
  她摸了摸小腹,把喝剩下的半瓶水扔进垃圾桶,一步一步往前挪,要走回家。
  赵冀舟挡住她的路,拉住她的手,把她紧紧圈在怀里,“胭胭,对不起。”
  是他没搞清楚事情的真相,是他冤枉她了,是他让她受委屈了,是他把她逼成了这个样子。
  他身上的水沾在她的衣服上,脸上的水贴在她的脖子上。他的呼吸打在她的耳畔,反复呢喃:“胭胭,我错了。”
  于胭眼波流动,嘴唇泛白,似乎觉得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她也该放过自己了。
  她缓缓开口,颤抖地说:“赵冀舟,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有个姑娘,从小爸妈就离婚了,妈妈跟了个美籍华裔跑了,去当人家的小三,把她留给了爸爸。可她的爸爸是个醉鬼、赌鬼,人在清醒的时候待她很好很好,但一输钱了喝醉了就会发疯,害的前妻的哥哥右腿终身残废,自此两家彻底决裂。”
  她喘了口气,鼓足勇气继续说:“她妈妈后来几年过好了,便按月给她往卡里打钱。她十八岁那年,这张卡被醉鬼父亲知道了。当时醉鬼父亲欠了人一大笔债,就找她要这笔钱,给了她两个选择,一是帮他还债,二是嫁给他的债主,欠下的钱当嫁女儿的彩礼。”
  赵冀舟摸了摸她的发丝,感觉到她在抖,祈求着说:“胭胭,别说了。”
  她流下一行清泪,“她倔,两个都不选。那个债主大概是想睡她,气急败坏,就要拿皮带打她。”
  于胭眼前似乎还闪着那个情景,阴暗的夜,恶心的酒气,王立丑恶的嘴脸。他手摸到腰上,扯下皮带,对叠着要去打她。
  眼看着皮带已经要落了下来,是醉酒的于华良挡在了她面前。
  所以这几年,她恨于华良,但又不能彻底当甩手掌柜任他自伤自灭。
  于华良这个父亲做的太失职,可对她好的时候是真的很好。
  那是她能抓到的唯一的亲情,她没出息,不愿意放手。
  于胭浑身没什么力气,靠赵冀舟撑住身体。她舒了口气,这事压在她心底这么久,甚至都成了一道梦魇,而今说了出来,反而觉得轻松,就像压在身上的那座大山,终于被推翻了。
  她吸了吸鼻子,抹掉脸上的泪,推开赵冀舟,眼泪却又流了下来,“好了,故事讲完了,我要回家睡觉了。”
  第49章 “赵冀舟,我不要和你在一起了。”
  赵冀舟还在震惊她说她十八岁那年差点儿被皮带打, 他心脏皱缩,满脑子都是在书房她恐惧的眼神。
  他觉得大脑中有片刻的轰鸣,他这是做了什么混蛋事。
  等他反应过来, 怀里的人已经推开了他。
  于胭用手背摸了摸脸上的泪,寒风瑟瑟,她觉得身上的衣服已经没法御寒了, 就连骨头都是酥酥麻麻的疼。
  她抬眼看了看男人, 他比她狼狈百倍。最让她难过的是他看她的眼神, 为什么里面写满了心疼, 他都这样待她了,为什么还要心疼她。
  于胭默默挪开视线,把伞撑好, 她眼中是静默的灰, 融进阴郁的夜色中。
  路上没什么车,她站在路边,耳边还在回荡他口中的话,她顿了下, 步行着要原路返回。
  赵冀舟知道她固执,却没想到她这么固执。
  眼看着那个身影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追上拉住她的手, 她的手很冰很冰, 是他捂不暖的体温。他的手颤了颤, 轻声说:“打车回家吧。”
  于胭觉得自己好累好累, 没回答他的话, 但却没再继续往前走, 只是用力甩开了他的手。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她还不想因为和他置气折腾自己, 反正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觉得有道理,就花他的钱怎么了,反正他还睡她着,他也不亏。
  赵冀舟找了辆车,把她塞到车里。
  于胭把头偏向窗外,看着雨滴打在窗户上,视线范围之内只剩一片雾状的迷茫。
  她想,她该怎么办?
  跟着他,万一类似的情况还有下次呢?
  离开他,王立再找她麻烦该怎么办?
  还有一个问题,他会同意她离开吗?
  她的脑中一团乱麻,再度觉得未来飘渺无望。
  赵冀舟紧紧地和她十指相扣,他不顾司机在场,反复给她道歉。
  而她一言不发,像没听见一样,也没有在挣扎着甩开他的手,她静静地抬起另一只手在雾化的车窗上勾勾画画。她在写什么,他弄不懂。
  比起现在一声不吭的她,他宁愿她跟着他闹。她跟他闹、打他骂他,他心里还有些着落,不像现在,她静默地像是心死了。
  回家后,于胭甩开他的手,一声不吭拿着睡衣去泡澡,泡完澡吹干头发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睡觉。
  赵冀舟从没这么无力过,她现在这样故意忽视他,他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
  他觉得头痛欲裂,只能认命地去收拾自己的一身狼狈。突然想起些什么,他给陈望洲打了个电话。
  挂断电话,他就去冲了个冷水澡。
  擦干冰冷的身子穿上睡衣,他轻手轻脚走到卧室门前,一推门就开了,她甚至连门都没锁。
  外面的光透在床上,他觉得那光线有些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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