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所以这真的只是一次单纯的喝茶。艾丝特尔在心里摇了摇头,对自己的定论将信将疑。
一天的时间过得飞快,每节课都按照安排有条不紊地推进着。黄昏时分,艾丝特尔才刚结束一节紧绷神经的变形术课,在走廊中偶遇的弗林特和马尔福又邀请她去户外观看据称“大有进步”了的飞行训练。
两人的视线都满怀希冀,尤其是马尔福,就差把“想要证明自己”这几个大字刻在脑门上了。艾丝特尔深感疲惫,随口说了几句鼓励的套话,正想着该找个什么借口拒绝他们的热情,这时,路过的一道黑色身影解救了她。
“跟我来。”丢下这样一句话后,斯内普便自顾自地大步离开了。
艾丝特尔成功接收到了这句缺乏主语的简短指令,对两个遗憾的学弟耸耸肩,临走时还心情大好地拍了拍马尔福被风吹乱发型的脑袋。
等到她慢悠悠地到达魔药办公室,斯内普已经脱下了他的长袍,正背对着她整理操作台上装有各种原材料的瓶瓶罐罐。坩埚在卖力地工作,带动着室内的体感温度比之前升高了一些,空气中的药香似乎也含有舒缓的气味,艾丝特尔感到更疲倦了,忍不住掩唇打了个哈欠。
“奇洛教授向我反映,你最近的课堂状态较差。”斯内普没有回头,声音听上去很平淡,不像是在责备。
“哦,那个告密者……”艾丝特尔带着鼻音嘟囔了一声,认错态度非常差劲——严格来说,根本没在认错。“的确,我在他的课上睡得最舒服。”
斯内普一时语塞,并因她的解释莫名感到有些不悦,虽然她在自己的魔药课上表现一如既往。“……即便你自认为不需要听课,但作为学生会主席,是否也要考虑在其他学生面前的引领作用?”他将熬制好的药剂尽数倒出,冷声反问道。
艾丝特尔愣了愣,她好像确实忽视了自己的行为可能在学生群体中起到的不良影响。奇洛性格太软,本就不擅长维护课堂纪律,如果其他人都向她这个“榜样”学习,对于奇洛来说应该会很苦恼……这样一想,她才是那个辜负了朋友的“叛徒”。
“……您说得对,如果奇洛教授也能像您一样雷厉风行就好了。”她感慨道。
斯内普当然听得出这并不是一句奉承。他斜睨了艾丝特尔一眼,拿起刚刚装配好的药瓶,“睡前服用。”
艾丝特尔上前几步,好奇地盯着瓶中淡紫色的液体,“它能防止我变成生活不能自理的废物吗?”
“……不需要就倒掉。”斯内普生硬地收回了手。
“开个玩笑。”艾丝特尔立刻露出笑容,赶在瓶塞被拔掉之前伸手将那瓶药夺了过来。“嗯……今晚我会试试的,谢谢您。”
听到那声几乎细不可闻的突兀闷哼,斯内普的注意力由艾丝特尔唇边的浅色笑意下移至她袖口露出的暗红上。那日的伤口本就因在魔咒作用下刻意放血而比一般外伤更加严重,同时,她体内残留的无法彻底清除的巨蛇蛇毒也减缓了愈合的速度。但不管怎样,只要按他嘱咐的注意事项坚持护理,总不至于会留疤——
斯内普一把握住她的肘部,避开伤口的同时也令她难以挣脱。另一只手转眼间也解开了她衣袖的纽扣,紧接着又将衬衫小心地卷起,白皙手腕上的整条丑陋的伤疤就这样暴露在了空气中。
“……你是觉得这样更光荣吗?”他皱眉注视着那道刺眼的疤,声音染上了几分怒气。
“太麻烦了。”艾丝特尔垂着眼,语气淡淡,“无所谓的,我可以一年四季都只穿长袖,和您一样。”
斯内普紧抿着唇,迫使自己忽略她的后半句无意之语。依伤口目前的状况,仅靠愈合咒语是很难起效的,并且可能会在体内蛇毒的抵抗下反弹,引发感染的风险。
像是怕她会逃跑似的,他不容分说直接拉着艾丝特尔来到橱柜跟前,从里面取出了一小罐药膏和一卷纱布。接着,他单手拔去塞子,将药膏放在台面上,用食指指腹挖出了一块。
灼热的药膏在完好的皮肤上尚有很强的刺激性,再看向她狭长的伤口,斯内普一时有些迟疑了。而艾丝特尔却依然一脸淡漠的样子,似乎对接下来要承受的疼痛毫不在意,见对方停下动作,她只是伸展食指,提醒般轻轻戳了戳他的手心。
“……”
斯内普默然,屏蔽那股痒意,凝神将药膏小心地抹在了那道伤口上。
他几乎立刻便感受到了艾丝特尔的小臂随疼痛绷紧,并条件反射地想要缩回,但最终还是被他牢牢地握在了掌中。时间仿佛被拉得极长,等到上完药后扯过纱布时,他才得以分心去关注她的神情。
艾丝特尔的额发间沁出了一层亮晶晶的薄汗,被咬肿了的下唇上隐约还留有齿痕。她的目光寸步不离地跟随着斯内普手部的包扎动作,和那条纱布一起绕了手腕一圈又一圈,终于,她讷讷地开口了。
“这是……一条……带子?”
“……好极了,你应该没有因为感染而变傻。”斯内普扫了她一眼,为包扎仔细地做了最后的固定。
伤口的愈合大概还需要一周的时间,如果她不再私自扯开纱布,不再用热水冲洗,不再往上面覆盖不透气的布料,并且保持清淡饮食和正常休息——看来他又得重新嘱咐一遍。
“……今后,每天这个时候,来找我换药,以及取药——如果你想,明早就可以向我反馈药效,以便我及时调……整……”
——调整原料的配比,但他现在好像也无暇继续叮嘱了。对面的身体突然整个撞入他怀中,还顺势将刚包扎完的手也紧紧攀上了他的后颈。大脑短暂空白后,斯内普的第一反应竟然只是担忧她的伤口,而落在颊边的响亮的吻又一次极大地干扰了他。
“第一次成功占卜成功!第一次!您真是我的幸运星!”热情的亲吻声后是她欣喜若狂的胡言乱语,没等斯内普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她便主动松了手,像只愉快的喜鹊似的飞出了办公室,只有指间和耳畔残留的潮湿暖意提醒着他这并不是一场荒诞又旖旎的白日幻梦。
艾丝特尔一路跑回寝室,忘记了去礼堂吃晚餐,更顾不上为自己因一时激动对斯内普做出的冒失行为而感到抱歉。巨大的喜悦和兴奋几乎击晕了她,等到夜色降临,床幔下的狭小昏暗的私人空间完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她才逐渐冷静下来,尝试客观地分析这次意外成功的占卜。
相同的地点,相同的茶具,相同口味的马马虎虎的茶叶,与上周无疾而终的茶叶占卜对照,唯一的变量只可能出在她自己身上了。她不认为自己在短短一周的时间里能取得什么大的进步,但比起相信这是积累四年的量变所引起的毫无预兆的质变,一定还存在着更直观、更容易被理解的内在原因——内在原因……
她僵硬地扭头看向床头悬浮的桌板,在过去的成百上千个夜晚,在她入睡之前,那上面通常都会放着一杯用来服药的温水,今日也是如此。
令人啼笑皆非的猜想划过脑海,她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咣当的响声在被隔音咒保护的空间内回荡着,液体的凉意透过睡衣,她低头,杯中的水与瓶中的药已经全都渗入被子里了。
……一种假设而已,先不要自乱阵脚。也许这次占卜的成功只是一个巧合——不,她不希望只是个巧合——她更愿意相信那种猜想……一直以来,她都被自己亲手配制的精神类药物限制了占卜的能力……该死的。
虽然很难接受自己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年,但不管怎样,现在停手也算是迷途知返。艾丝特尔长叹一声,伸出仍有些颤抖的双手,捧起滚落在床上的水晶球,小心地抹去了上面沾着的水痕。
为了彻底排除“巧合”这一糟糕的可能性,还需要一个更强的、更有说服力的佐证实验。她把水晶球放回绒垫,闭上眼睛,调整心情做好了占卜前的情绪准备。
水晶球占卜难度很高,虽不像茶叶占卜那样需要操作上的技巧,但在所有占卜形式中有一点是共通的,那就是都需要用平和的心态尽可能深地想象目标事物,想象得越具体,占卜结果便越准确真实。
微苦的药香弥漫在床幔之内经久不散,像是在迫使艾丝特尔承认自己早些时候喝茶时的隐秘心思。她眯起眼,在手边摸索到那个空了的小药瓶,掩耳盗铃似的把它塞进了枕头下面。
情绪平复后,她缓缓睁开眼睛,开始凝视面前的水晶球。
两潭平静的蓝里映着一圈晶莹的白,魔杖的荧光投下点点银色光斑,一旁的沙漏似乎都悄然放缓了流速。又过了不知多久,魔杖、沙漏以及她所处的床铺仿佛通通都隐入了暗处,在一片幽深无际的纯黑里,亮起的水晶球是她能看见的唯一的色彩。
眼前像笼上了一层缥缈的云雾,雾气之中,一座城堡隐约可见,那是她现在所处的地方,她的第二个家,霍格沃兹。她曾在无数次飞行训练时从上空完整地俯瞰过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