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不……我不想看了。”伊妮德只坚持着读了两行,便惊惧又懊悔地推开了那本书。虽然求知若渴,但她很有原则——毒液解不了渴,只会会对水源和植被造成污染。“……是从哪里弄来的?”
“谁知道呢……在被偷出来之前,或许是哪个黑巫师的收藏吧。”艾丝特尔平静地说着,拿起那本披着魔咒书幌子的黑魔法禁书,从书脊处一点点地剥掉它的皮革封皮。未经装订的原封面露了出来:《尖端黑魔法揭秘试读版》,欧勒·布洛克著。
“啧……这算什么,特洛伊木马?布洛克先生可真是狡猾啊。”
“他是不是《关于魔咒学你必须知道的三百七十四条理论》的编者?”伊妮德拿起一片被撕下来的封皮,“哦,还真是……”
想到那本堪比催眠药水的第二版,艾丝特尔叹了口气,“他对正经魔法的研究真的很死板无趣……看来他更适合在黑魔法领域‘大放异彩’。”
“……确实。”在图书馆借阅过那套书的伊妮德神情复杂地点点头,表示深有同感。
两人盯着它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索该如何处理这个棘手的难题。伊妮德不想继续追问它的来源,但站在朋友的立场,她觉得自己有责任提醒艾丝特尔做出正确的决定。“你打算……怎么处理它?”她有些忐忑地问。
艾丝特尔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把书递到了跳动的灯火上。橙红色的火焰将泛黄的纸页一点点蚕食,燃烧后的灰烬大片落下,连同那些恶毒的魔法记录,全部被一个简单的清理咒完全抹除了。
在今天之前,由于家庭原因,她对黑魔法与黑巫师一直抱有厌恶和憎恨的态度,而当她真正接触到更深奥的层次时,这种消极情感以外就又多了一份令她不寒而栗的恐惧。不同于单纯地剥夺他人的生命,凌驾于一切生命之上的诱惑是厄里斯留下的淬了毒的金苹果,无数黑巫师对它趋之若鹜,她不敢确定那个名噪一时的黑巫师头目是否也曾追寻过它——又或者,得到了它。
她不喜欢其他人将她父母的遇害草率地定性为意外,多年来她一直不放弃占卜,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查明真相。作为他们的孩子,施维尔家唯一的成员,她似乎有义务去维护父母“牺牲”后的结果,尽管对她来说不太公平。但这世界上哪里有公平可言呢?
以上目标太过远大,好在来日方长,她有着充足的耐心和时间。至于今晚,她还有另一个急迫且艰巨的小目标等待实现:在没有药物的情况下睡上一觉。
食物的摄入让艾丝特尔自然地产生了困意,闭上眼睛之前,不知怎么的,她竟突然回忆起了自己白天昏迷时睡过的被苦涩的魔药气味浸透的冰冷床铺——床铺的主人会把那些床品换掉吗?还是说,他其实并不在意?
……这一定是药物的戒断反应,她不太坚决地想道。
第15章
停止服药的第一周,艾丝特尔的夜间睡眠质量和这个秋天的气温一样极具下降。开始的两晚,她断断续续地做了整夜的噩梦,导致白天的她看上去比血人巴罗还要了无生气。周三的魔法史课上,面对宾斯教授日渐精进的催眠攻击,她头一次支撑不住倒了下去,在被下课铃惊醒时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当晚,她便急切地开始了颠倒作息时间的尝试,给床幔施加了多重遮光和隔音的咒语,把白天需要完成的功课和阅读全都挪到了晚上。相对应的,白天的课堂时间也被她按重要程度进行了严格的划分:
除去魔法史这种公认的深度睡眠体验课,像那些已经提前掌握内容且教授比较和善的课程,比如黑魔法防御课和魔咒课,可以用来适当地休息。奇洛对学生的课堂表现不太苛求,从来不会给她扣分,而且他讲课的声音很小,适合当做闭目养神时的背景白噪声;魔咒课就更轻松了,只需要选个角落的位置,在后半段的操作部分之前及时回神就行,说不定还会因为咒语的完美使用而获得弗立维教授的加分呢。
而有些课程——此处特指变形术课和魔药课——尽管掌握了一切知识点,但仍然需要强撑精神认真对待。麦格教授不像奇洛和弗立维那样容易糊弄,她能透过镜片精准地从众多学生中揪出走神的那个,艾丝特尔并不想因为自己连累斯莱特林被扣分;至于魔药课……与学院荣誉无关,则完全是主观的个人原因了。
占卜课并不在统计范围之内,因为艾丝特尔需要拿出所有的专注力去对待它。即便如此,没被雪莉酒弄醉的特里劳妮也还是察觉到了她明显的异常。
“孩子,实话告诉我……”她压低声音,酒瓶底般的厚镜片后折射出两道严肃的光芒,“……你没有为了提高精神力,偷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多谢提醒,我会努力研制那种神药的。”艾丝特尔缓慢地往放了茶叶的骨瓷杯里注入着热水,开玩笑道。
其他学生在刚下课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她依然滞留在阁楼,比起去图书馆消磨时间,待在特里劳妮身边更能让她感到平静放松。奇洛有时也会让她产生类似的感觉,但他的办公室实在太冷了;而另一位在地窖办公的教授……
艾丝特尔险险地抬高壶嘴,杯中过满的茶水差一点就溢到了外面。
特里劳妮背起手,围着圆桌绕起了圈,怀疑的视线将她从头到脚仔细地扫了一遍,口中还念念有词:“奇怪,真是奇怪……你给我的感觉,和之前……好像不太一样了。”
“看上去死气沉沉的,是吗?”艾丝特尔将茶杯端起,轻轻地吹去了上层的浮沫,扑鼻的清幽茶香令她忍不住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喝完这杯茶,我下午的课程说不定就能有点精神了。”
“现在的学生真是辛苦啊……其他科目的作业很多吗?”
“也没有,只是最近……”
“——停!喝茶的时候不要说话!”
……明明是你先问我的吧。艾丝特尔感到有些好笑,还是顺从地安静下来,一口一口地喝下了杯中的茶水。
特里劳妮在旁边直勾勾地盯着她喝茶的每个动作,像是变成了一位严格的礼仪老师。突然,她大叫一声,伸手着急地拍向艾丝特尔的手背:“啊——够了!别喝光了!”
旧伤未愈的手腕因此猛地一抖,好在杯底仅剩的那一丁点儿液体不会飞溅出来。艾丝特尔先是一怔,接着便意识到特里劳妮神经质的举动并不是为了和她争抢同一杯水,“……教授,我今天没打算占卜。”她抬起头,无奈又无辜地说。
“……难道你留下来只是因为口渴吗?”特里劳妮有些困惑地瞪大眼睛,看上去不太相信她的说辞,“我这里的茶又不如别的地方好喝……没办法,邓布利多不报销茶叶的费用……”
艾丝特尔不知该怎么向特里劳妮解释自己对她的孺慕之情,“我喜欢和您在一起,就算什么都不做”——这听上去也太奇怪了,她不经常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情感——但以特里劳妮独特的思维方式好像又无法理解她内敛的暗示。于是,她叹了口气,顺水推舟地转起了杯子,和之前一样开始了额外的课后占卜。
残留的茶水带动着茶叶不停变化位置,三圈之后,茶碟从上方清脆地扣上,整个杯子被快速倒转了过来,接着,需要在心中默数到七。
经过多年的反复练习,这套步骤艾丝特尔已经非常熟练了,如果仅仅考察理论知识,现在的她完全足够成为一名占卜学教师。真正困难的是掀开茶碟后的部分,她总是无法为杯中茶叶的形状联想到替代的象征物,换言之,她只会死板地描述眼中所见,而不是心中所想——因为她根本想不到。
所以这一次,她也没对那些茶叶抱有什么希望。随着茶碟被揭起,几滴水珠沿着杯口滑回了杯底,她定睛一看,今日的茶叶似乎比之前要更聚拢一些,也许是她旋转茶杯的速度变慢的缘故。几根较长的茶叶梗好像环成了圈,细小的茶叶渣填补了他们之间的缝隙,看上去是……一根曲折的条状物。
“……一条带子。”艾丝特尔木木地说。
“至少你这次没说什么‘宽五毫米条状物’、‘直径两厘米团状物’、‘不规则分散絮状物’……”特里劳妮一边絮絮叨叨地数落着她往日的“精彩形容”,一边凑过来想要自己亲眼瞧一瞧,“……唉,有进步,但不多——这明明是一条蛇嘛!”
艾丝特尔闻言,又仔细地盯着杯底看了一会儿,试图劝服自己将带子联想成蛇——做不到,光是把乱七八糟的茶叶联想成带子就已经耗尽她所有的想象力了,她不想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好吧,就当它是蛇。”时间不早了,艾丝特尔随口敷衍着,起身准备开溜。
“诶?可是还没解读呢……”
“下次再说吧,甜点都要被低年级抢光啦。”
带子一样的条状物又能预示着什么呢?是庆祝的彩带还是绞刑架上的套索?主观的偏差未免也太大了。而占卜课本上对于“蛇”这一意象的解读——等等……比起思考那个,更应该先思考自己在占卜什么,也就是自己喝茶时都想了些什么吧——但她好像什么也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