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经过了斯莱特林看台,刺耳的尖叫声让她没有多做停留;绕一个弧线避开了飞驰而来的游走球,那颗球直直地砸穿场边的木制护栏后被紧随的弗林特打向了拉文克劳;经过了格兰芬多看台,对顶层观赛的格兰芬多魁地奇球队队员点头致意,引起一阵口哨声和起哄声;经过了教职工看台。
  又一颗游走球呼啸而来,艾丝特尔俯身躲过,顺便用扫帚将它击回了场地中央。接着,她挺直后背,靴子轻轻踢了踢扫帚的脚蹬。
  扫帚带着她不慌不忙地一点点向前,墨绿色的球袍在背后飘扬着,她像一名自信的骑士正认真巡视自己守卫的领地。背景音中的格兰芬多解说员只能把讲解重点放在击球手身上,毕竟没人知道她在干什么,而另一支队伍的找球手还在高空中傻傻地等着。
  斯内普不愿承认自己也在等待,但艾丝特尔的视线应该很快就会投向自己——按位置来看他排在了斯普劳特教授后面,顶多再排在奇洛后面——好的,她看过来了。
  “夹杀!斯莱特林被夹杀!判罚球!”解说大叫道。
  在场球员们或许都被更远处的罚球所吸引,只有艾丝特尔仍注意着斯内普的方向,抬高扫帚前端,像勒住了马的缰绳。斯内普确信她停了下来。
  这是相当危险的行为,相当于由一个移动的活靶子变成了定在原地的活靶子——连他这种对魁地奇知识漠不关心的人都明白找球手的重要性。她为何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普赛进球了,斯莱特林观赛看台爆发出一阵响彻云霄的欢呼声。一颗游走球正和拉文克劳的追球手罗杰·戴维斯难舍难分,另一颗则划破长空,加速冲向场中唯一一个没在滑行的球员。
  “小心!”距离最近的弗林特焦急地大叫道。
  弗立维教授沮丧地用那面旗子遮住了眼睛,就算今日立场不同,他也不愿眼睁睁看着艾丝特尔被击落在自己面前。奇洛想要效仿,一摸脑袋却发现自己的头巾早已不知去向,但他估计也没心思心疼那五西可了。
  游走球越来越近,这片看台上的部分教师都忍不住向一旁闪躲。斯内普岿然不动,他紧紧盯着艾丝特尔,置于膝头的双手握成了拳。
  风声急剧变大,夹杂着微小的难以察觉的高频率振动。艾丝特尔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惊喜的神采,在斯内普愕然的目光中,她飞了过来,压下身体,向前方伸出了手。
  “砰!”
  弗林特还是有惊无险地赶到了艾丝特尔背后。这场比赛他累得够呛,一边要提防着拉文克劳的进攻,一边还要时刻注意着这位不省心的队长——不,他不敢质疑队长的行动。或许这也是一种高深莫测的战术?
  巨大的击球声不但震落了弗立维教授手中的旗子,同时还惊起了藏匿于教师之中的机敏的金色飞贼。它在最后一刻振翅抬升了自己的身体,艾丝特尔来不及收手,意识到时只抓住了斯内普耳畔一缕被风吹起的头发。
  “……啊哦。”
  拉扯感没有持续很久,突袭失败的找球手转瞬便随着金色飞贼飞往更高更远处,只给错误的捕获对象留下一句尴尬的唇语和一抹抱歉的假笑。
  “那是什么——金色飞贼?!施维尔率先发现了金色飞贼!她在全力追逐着——现在马蒂诺也从上方加入了——真正的斗争开始了——”
  两名找球手很快就缩成了一个小点,观众们纷纷拿起他们胸前的高倍望远镜。斯内普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提前准备——之前他每次观赛都只是应付任务而已。原来魁地奇比赛竟如此刺激有趣吗?
  接下来的具体场景斯内普便无从亲眼得知了,但没关系,李·乔丹富有感染力的解说会把对局精炼后通过扩音装置清清楚楚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短短几分钟后,霍琦夫人用哨声宣布了比赛的结束,艾丝特尔在大半场观众的掌声中返回了场地中央,右手正高举着安静的金色飞贼。
  斯莱特林的队员们跳下扫帚,把艾丝特尔围在正中间,一个个都难掩喜悦和激动。
  “做得好,马库斯。”艾丝特尔抬手拍了拍弗林特的肩膀,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根据称呼来看,这应该不是反话吧?半分钟的严谨思考后,他喜滋滋地想道。
  念在这次没人犯下无谓失误(除了队长本人,但除她自己之外无人察觉),原定的十套体能训练缩短为八套(弗林特是十二到十),可分批完成,截止到周一晚上八点之前。腿伤未愈的希格斯负责统计与监督,此外他还需要完整抄写《霍格沃兹学生行为准则》三遍——考虑到费尔奇本学期又往里面新增了很多冗长的无聊内容,希格斯倒宁愿拄着拐杖加入体训的队伍。
  晚些时候的三把扫帚,伍德一个人坐在吧台边,面前的黄油啤酒已经见了底。他感到局促又懊恼,一边嘲笑自己竟轻易相信对方的随口一提,一边暗自庆幸没有事先把这件事冲动地告诉那帮损友。
  “呼——久等了吗?抱歉。”在不知第多少次瞟向大门时,终于,发出邀约的人姗姗来迟,“我刚才在和邓布利多聊天,耽误了些时间。”
  艾丝特尔在伍德身旁坐下,她已经换掉了那身绿色的球服,灰色大衣在进门后被脱掉搭在椅背上,为比赛束起的头发此刻随意地披散着,皮筋留下的淡淡印痕还没有完全消下去。“热托蒂,谢谢。”对着走近的罗斯默塔女士,她压低声音道,“烈一点,我快冻死了。”
  罗斯默塔女士挤了挤眼,确认没有其他人注意这边之后,转身从酒柜上拿起了苏格兰威士忌的瓶子。
  “等等,你……”
  “别大惊小怪的,小朋友,我年底就满十八岁了。”
  伍德如鲠在喉,看向自己杯中剩下的啤酒泡沫——它甚至称不上真正的啤酒,只是一份大杯暖黄色甜饮料而已。
  “猜猜我跟邓布利多聊了什么?”等待的过程中,艾丝特尔主动开启了话题——这可真是帮了伍德大忙,除了魁地奇,他没有任何能和女生交流的素材。
  “我怎么可能猜得到……”伍德抓了抓头发,可怜又不确定地说,“或许……魁地奇?”
  “答对了。”艾丝特尔微微一笑。
  伍德来了精神,坐直身子准备听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却见她冲自己神秘地眨眨眼,将手探向身后大衣的口袋,就好像那里也藏着一瓶未成年人不宜饮用的高度烈酒,“——瞧,这是我要来的纪念品。”
  灰色的布料里隐约透着光,伍德探头一瞧,里面赫然是一颗休眠状态下的金色飞贼。
  每颗金色飞贼都具有□□记忆,能识别出第一个接触到的人,以防在抓球时产生争议。比赛结束后,金色飞贼无法再次投入使用,往往会被收回——只有在一些重大的国际赛事上才会随奖杯颁发给表现出色的找球手。“……纪念什么?这次获胜?”他有些嫉妒地问。
  艾丝特尔合上口袋,淡淡地解释:“纪念我在霍格沃兹的魁地奇生涯——我退队了。”
  “什么?!”伍德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别大惊小怪的,好吗?”艾丝特尔摇摇头,“说实话,我很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接班人。”
  “所以现在找到——不,等等……为什么?”
  “希格斯和我都快毕业了,按资历的话应该是弗林特,但我之前一直对他不太满意……今天他终于通过了我的考验。打得很干净,对吧?”
  “对,对……”伍德不在乎这个,敷衍地应了两声便继续追问,“可你为什么……明明还能再多打一年啊?!”
  艾丝特尔没有立刻回答他。这时,调配好的热威士忌被罗斯默塔女士推了过来,顶着伍德怀疑又急切的目光,她双手捧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你觉得我今天的表现怎么样?”她突然问。
  伍德犹豫了两秒钟,“……很好。”他不情不愿地说了实话。
  “可我并不认为。”艾丝特尔别过脸,低声说道,“我变慢了——不太明显,但我能感觉到,也许是……体型原因吧。”
  说到这,她将酒杯转过半圈,语气也变得轻快了起来,“马蒂诺更慢,所以看不太出来。总之,在‘坠下神坛’之前,急流勇退要更加明智,是不是?”
  “当然不是!你这是在逃避!”伍德闻言又一次差点就要跳起来——真的跳起来了。“逃避困难,逃避挑战,即便你知道自己可以战胜它!”
  “嗯?随你怎么认为吧。”艾丝特尔举杯又抿了一口酒,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他,“反正在离职之前,我已经为斯莱特林找到下一个找球手了……你呢?”
  三把扫帚的门被从里面愤然推开,伍德就这样结束了和艾丝特尔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私人约会——但仅仅几秒钟后就有人握上了外侧的木质门把手。
  斯内普步入酒吧,用那只手端起了台面上的杯子。无需凑近,浓烈的气味便让他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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