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还以为您也想尝尝呢。”艾丝特尔笑意盈盈,故意做出了邀请的手势,“请便——也许不合您的口味。”
酒杯最终还是被不轻不重地放回了台面上。尽管斯内普很想把里面的液体直接倒掉,但罗斯默塔女士还在附近,他大概无法那么粗暴地处理她的作品。“你退队了?”他问。
艾丝特尔眯起眼睛,尖利的反问中也都是酒精和生姜的气息,“邓布利多应该还来不及告诉您吧?”
“……我恰好路过。”斯内普冷声为自己解释道,随后又继续问,“原因?”
“我想您应该也都听见了?”
她用来应付伍德的说辞太蹩脚,斯内普只当那是笑话。“我是说,真正的原因。”
“……好吧。”艾丝特尔向他的固执妥协了。她又喝下一口,慢慢道,“球队需要锻炼,需要成长,需要经受挫折的考验……他们现在太依赖我。”
的确,在艾丝特尔的“庇护”下,这几年斯莱特林队的比赛过于顺利了。斯内普接受她的理念,但随即又抛出了新的问题,“你选中的找球手,谁来指导?”
“弗林特虽傻,但也不是一无是处,我相信他能把队伍管理好。”艾丝特尔早已设想了一切,容不得任何人为她拒绝,“还有,以我现在的心态……的确不适合再比赛了。”
“……”
斯内普无意深究她目前的心态究竟如何,想当然认为那句自嘲只是她酒后神志不清的自我贬低。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高倍望远镜已经可以从他的采购清单中移除了。
杯中的液体已所剩无几,艾丝特尔却没有显露出任何醉意。斯内普不打算再停留,最后又瞥了她一眼就要离开。
“——再等等,教授!”艾丝特尔及时察觉到斯内普的意图,立刻出言挽留了他,“作为今天获胜的奖励……陪我来一局简单的酒桌游戏,好吗?”
“……在你眼中我很闲吗?”
“鉴于您在门外‘无意中’听完了我和伍德的整段对话,我认为是的。”艾丝特尔故意本起脸正色道,紧接着又自然地切换成了一贯的迷惑性很强的微笑,“拜托,不会占用您太多时间。”
斯内普深知自己不光彩的偷听行为在接下来的三个月内很可能会被反复提及。“……玩什么?”权衡之下,他忍辱负重地坐在了之前伍德的座位上。
“快问快答——您只需要答‘是’或‘不是’就可以,很简单吧?”
这听上去并不像游戏。斯内普本能地想要拒绝,但却在下一秒瞥见了她脸上淡淡的红——由酒精制造,却足以以假乱真。酒吧里的客人在方才便渐渐少了,罗斯默塔女士离开吧台,和坐在窗边的另一位夫人聊起了天。斯内普心神微动,松开眉头,掏出怀表放在了桌上。
“……你只有一分钟。”
“好,那我问了……”艾丝特尔得到应允,流露出了对她而言稍显幼稚的兴奋。她伸手小心地揭开表盖,在秒针的滴答声中琢磨着自己所好奇的问题,“我想想看……您最喜欢的颜色是黑色吗?”
斯内普盯着她满是神采的淡蓝色眼睛,“……不是。”他低声答道。
“对,就像这样——但要再快一些!”艾丝特尔也加快了语速,像是醉得不轻,“您喜欢吃甜食吗?”
“不。”
“您喝酒吗?”
“不。”
“您睡觉时会开灯吗?”
“不。”
全是些毫无意义的问题。斯内普冷静地一一回答了,每一条都没有花费任何思考。随她吧,只有一分钟而已……就当是工作之余的必要休息——
“那天晚上,是您的初吻吗?”
“……”
——柠檬和蜂蜜的香甜,生姜与肉桂的辛辣,以及主旋律中的、威士忌营造的眩晕感,全都经由她的呼吸融进了这份图穷匕见的意外提问里。秒针一刻不停地持续奔跑着,但斯内普仿佛遗忘了“快问快答”的含义,他瞠目结舌,就像中了定身咒,任由艾丝特尔的容颜在面前放大,却无法掌控自己身体的移动,正如她口中的“那天晚上”。
“啪嗒”——但这一次,她只是伸手替他盖上了表盖。
“时间到了,教授。”艾丝特尔取出一枚金币放在台面上,轻快地跳下座椅,拿起了大衣,“再见,和您聊天很开心。”
第5章
“您现在还是单身,对吧?”
——这是她进入房间后的第四句话,前三句分别是“平安夜快乐,教授”、“这个旧沙发是救过您的命吗?”、“脏东西……这是眼影里的亮片!”——好吧,他早该意识到不对劲的,和平日里相比,她今天打扮得太刻意了。
“……什么?”斯内普倒茶的手一顿,挑眉问。
等待他的不是玩笑,也不是讽刺,“我知道这有些突然……如果我说我爱上您了,以此为前提——请问您愿意成为我的爱人吗?”昏黄的灯光下,她略微仰头看着他,低声重复了一遍。
明明每个字都能听得懂,但组合起来却只像一篇漏洞百出的、只配被打回重写的差劲论文,看来这次的玩笑比之前那些都要高明,也更过分。“……你疯了。”斯内普放下茶壶淡淡道,至此依旧不在意。
“我只是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您不该通过污蔑我的精神状况来回避我的问题。”唐突的告白者神情自若,甚至还能理性地与他分析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可能一时难以接受,但还是希望您能再考虑考虑,或许我们可以先试着交往一段时间……这对您来说并不吃亏,对吧?”
“那我换个说法——你醉了,很显然。”桌上的书才看了一半,斯内普不愿再跟她继续浪费时间,“我会当做什么都没听到,请回吧。”
他径直走近,准备越过她打开房门,但却被对方顺势缠住了手臂。“但您听到了,您听得一清二楚,”她不依不饶,不愿接受他提供的退路,“而且,为了保持理性,我今天分明滴酒未沾,您若是想要亲口确认……”
接着,她闭上眼,带着鱼死网破般的决绝,踮脚主动吻了上来。
斯内普没来得及躲开,或许是被所谓的“眼影里的亮片”一时晃了神,再加上她本就擅长偷袭——但他暂时无暇分心思考原因。柔软的唇齿间没有酒气,能被品尝到的只有令人迷醉的滋味,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兼具着稚嫩与成熟的甜香。在这场温柔的侵占中,方才坚守的理智似乎也分崩离析,感受着进攻者明显青涩的呼吸节奏,他心潮起伏,竟没有抗拒。
……
不对……他分明抗拒过。
——在事态彻底失控之前,斯内普终于及时从梦中惊醒,身上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只是一场荒诞的、可笑的、没有任何现实意义的梦而已。如果有人能听他自我辩解两句,事实上,当时他的理智并没有被完全蚕食,因惊愕变得异常迟钝的右手最后也还是克服障碍拉开了门,在那之后的剧情都没有真的上演……至少在那晚,他是清醒的。
圣诞夜的记忆趁睡眠时的监管松懈逃出了禁锢,被大脑擅自篡改结局后以梦境为形式强制投放,他不得不重温那个吻的感觉,初吻的感觉——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另一位当事人昨日的“小游戏”。
他只是不敢确定,那夜的吻是否也属于“游戏”的一部分。
“还好吗?你看上去……怪怪的。”奇洛偷瞄一眼,小声问。
“……无事。”斯内普回神,低咳一声,将手中的申请书卷了起来。
“那我告诉她来找你拿回复意见?中午……”
“——不必,我……送到你那里。”
待奇洛一头雾水地离开魔药办公室后,斯内普重新展开那封申请书,上面飘逸的笔迹写着希望能在暑期与黑魔法防御课教授奎里纳斯·奇洛一同前往阿尔巴尼亚的丛林进行课外实践。申请人一栏是她的名字,艾丝特尔·施维尔,那个他逃避了一整天、并且可能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需要继续逃避的“梦境来客”。
艾丝特尔……他盯着她的签名,脑中渐渐地浮现出了她的模样。
——不应局限于梦中的模样——更日常,更普通化,更……衣冠整齐一些。
富有光泽的金色直发,一部分垂在胸前。有时从中间分开,有时会偏向一边,如果今后还有训练和比赛,或许也会被她高高地扎起来;
蓝眼睛,与金发一样遗传自她的父亲,澄净,但同时却又带着蛊惑人心的负面作用。时常含有虚假的笑意,面对熟悉的人时,也许会略微真诚一些;
精巧的唇,颜色略浅,厚薄适中,不出言讥讽时的线条是柔和流畅的,聆听他人的话语时嘴角可能会上扬,接吻时……会微微张开。
“……”
斯内普把申请书收起,取出一张背面印有霍格沃兹校徽花纹的新信纸,在第一行慢慢写下了她的名字。看着自己的字迹,他又一次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