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锁扣绑得很紧,好像主人生怕里面的东西掉落一样。
  牧庭生顶着众人聚焦投来的目光,三两下就拆开了,里面是被蜡丸草草封住的几枚药丸。
  能顶用吗?
  望着眼前潦草的药,众人心中不约而同冒出这个问题。
  唯有欧阳刺史,好似看见灵丹妙药似的,眼底爆发出强烈的光芒。
  牧庭生看看药丸,又看看痛得动都动不了的欧阳刺史,嫌恶地蹙眉,撇过眼去,手指捏着药丸往欧阳刺史的喉咙口塞去。
  没办法,以欧阳刺史现在的状态,肯定吞不下这么大的药丸子,于是只能人为塞进去了。
  医师和其他官员又是一副生怕惹祸上身的模样。
  他不塞还能谁塞?
  他戳得粗暴,把药丸推到喉咙口,又掐着脖子死命往下捋,看得众人心惊胆战,生怕欧阳刺史被折腾得一命呜呼。
  好在终于是咽下去了。
  多谢你!牧兄,我若是大难不死,就算你妹妹是眼线,老子也娶了。
  欧阳刺史感激地暗暗发誓。
  药好似真的起了效果,不多时,欧阳刺史流出来的血就变成了血红了,身体也停止了颤动。
  “诶?”医师再次给他把脉,脉搏虽然虚弱,但还算平稳,“快把大人抬进帐篷,老夫把箭拔出来。”
  众人不管内心怎么想,表面都做出松了一口气的庆幸模样。
  又是一顿兵荒马乱,把他抬进去。
  形势稳定下来,牧庭生稍稍放下心,“我去洗个手。”
  他的脸都皱在了一起,好似难以忍受手指上唾液的恶心感。
  牧庭生一个人踱步到河边,敛去表情,在缓缓流淌的河水中慢慢洗着手。
  “大人。”没过一会儿,那人也紧接着出现在河边。
  牧庭生却丝毫不觉得讶异。
  “作甚?”
  “您不是说,只做右相交代的事吗?”他的语气带着不解。
  牧庭生:“我不是这样做的吗?孙老匹夫叫我看着他,保证他被射中,如今确实射中了。不得不说,老匹夫手下的人,准头不错。”
  “好了,高亮,你且宽心吧,你主子不会有事的。”牧庭生挥挥手,懒得听他啰唆。
  高亮是他偶然救下的人,在身边一众右相安插的眼线中,难得算得上是他自己的忠仆。
  “可是……”
  高亮话还没说完,不远处就走来几个蒙着面的人。
  来者正是方才侵袭的“山匪”。
  牧庭生眯眯眼,站起身,挂上常见的笑脸。
  “牧大人。”他们拱了拱手,对牧庭生的态度还算恭敬,“情况如何?”
  他们问的是欧阳刺史。
  “怕是死不了。”牧庭生皮笑肉不笑,仿佛有几分不满,“你的箭准头但凡再好些,射入心脏,他必然活不下来。”
  领头之人叹气:“原本是能射中的,谁知他忽然动了一下,这才射偏了。不过没道理啊,肩头上淬了剧毒,他怎么还能活下来?”
  他没想到问题出在牧庭生的身上,毕竟隔得远,他也没注意到自己的箭射偏是牧庭生搞的鬼。
  而且欧阳刺史死了,对牧庭生百利而无一害,就算是右相也想不到是牧庭生从中作梗。
  “他随身带了药,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吃下去毒就解了。”牧庭生说道,“他死拽着我让我给他喂药,众目睽睽,我也不能不喂。”
  高亮在一边装隐形人。
  他在旁人眼中又聋又哑,所以“山匪”们也不在乎他的存在。
  领头点点头,不疑有他。
  行动前,在营地监视的哨子就撤回队伍里了,他们也不知道刚刚真正发生了什么,就这样轻信了他说的话。
  第110章
  “罢了, 算他命大。”领头之人叹气,“希望右相大人不要太生气。”
  牧庭生:“天快亮了,你们快走吧, 别被人发现不对。”
  他看到几个拿着木桶过来准备打水洗漱的军士,朝这边走来。
  “走。”
  几人几息之间就消失在山野中。
  “我们也回吧。”牧庭生甩干手上的水, 慢悠悠往营地走去。
  高亮还是有些不明白,他脑子笨,想不通为什么牧庭生的种种举动, 不过他有一个良好品德,那就是不刨根问底。
  牧庭生实在是困极了, 一晚上没个消停, 他的身体一触到床榻, 立马眼睛一闭就睡过去了。
  临睡之前他还在想, 欧阳文那厮的应该能活下来吧……
  欧阳文现在感觉自己状态非常好。
  感谢老天!让他遇见程子君。
  感谢程子君!给了他保命的药。
  感谢牧庭生!给他喂药。
  “刺史大人……您,您没事吧?”医师一直守着他, 生怕拔箭之后他发高热。
  这支箭不仅淬了毒,还布满了细小的倒钩, 给欧阳文拔箭的时候带下不少血肉。
  还好欧阳文扛过去了。
  不过医师看欧阳文眼睛睁得仿佛牛眼一般大, 吓得不轻, 战战兢兢地关心了一句。
  欧阳文从满腔的感激中回神, 艰难地摇摇头。
  他的脖子被从后胸缠上来的纱布缠绕得紧紧的, 动弹不得。
  “赈灾的物资,没有出事吧?”尽管内心已经有了答案, 可他还是忍不住多嘴问一句。
  “没有,山匪们没杀进来,都好好的。”医师同情地看他一眼。
  在昨晚的拼杀中,受伤最严重的居然是位于中心保护圈的欧阳刺史。
  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差点就一命呜呼了。
  欧阳文放下心, 他其实觉得吃了神药之后自己的伤好多了,但是所有人都用一种受重伤的目光关切地看着他,他也不好表现得太中气十足。
  此刻帐篷除了医师以外就没人了,诸位官员都被他以休息为名赶了出去。
  欧阳文闭目养神,回想起晚上的一幕幕。
  冷箭是从山匪的方向射出的,不知道是谁派来的人,居然恨他至此。
  要说最可能有嫌疑的,就是右相了。
  往年赈灾这种好事,都是中饱私囊的好时机,往往是右相一派的人出使。
  这次偏偏陛下派他出来,右相的如意算盘落空,对他不免心有怨怼。
  可是也不至于要置人于死地吧。
  他如果死了,会怎么样?
  欧阳文不用多费劲就能想出事情的发展。
  距离重灾区只有一步之遥,若是此时他死了,陛下也不能再从京都调人过来,这样太消耗时间了。
  只可能是从赈灾队伍的官员里提拔出一位,主持局面。
  牧庭生是右相的贤婿,又是户部的人,虽然官位不高,但右相有心推动的话,赈灾大臣绝对是牧庭生的囊中之物。
  有了履历,升迁还不容易吗?
  搭上他一条命,换右相党羽丰满,真是好事一桩。
  细细想来,昨夜种种都是冲着性命而来的。
  那支箭只差一寸,就射在心口。
  若是那样他直接殒命当场了。
  只差一寸……
  欧阳文猛地睁眼,又想不明白了。
  多亏牧庭生喊了他一声,他才转过身去,偏偏箭就是在那时候破空而来。
  是偶然吗?
  还是有意为之……
  有意为之的话,牧庭生到底是什么意思?
  欧阳文心烦意乱,越回想越迷糊。
  麻沸散的效果差不多消散,拔箭后留下的伤口阵阵闷痛,欧阳文烦躁地吐出一口气,扯开被子把自己埋了进去。
  先睡一觉。
  -
  距离山匪袭击只过去了三天,欧阳文就催着上路了,“我的伤口没有大碍,真的好得差不多了,不需要再养着。”
  他说得口干舌燥,“灾民们还等着呢,时间耽搁不得!”他看着犹犹豫豫的众人,一阵火大。
  “现在就走!”
  牧庭生不着调地凑过来,“好了好了,刺史大人说得也有道理,你们看他精气十足的模样,想必身体确实没什么大碍了。还好还好,不然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妹妹可就没了如意郎君了。”
  “听到了吧?快去收拾。”欧阳文再三催促,当作没听见牧庭生的后半句话。
  虽然昨夜不清醒时,他确实想过娶了牧庭生的妹妹,但是清醒过来后立马反悔了。
  人在不清醒时的念头怎么能当真呢?
  欧阳文不要脸面地想,还好只是在心里想想,没有说出来,不然还不得被牧庭生这厮烦死。
  “是……”众人对欧阳文自言身体倍棒的说辞半信半疑,却也不得不服从。
  他们扎营的地方确实离梨城县很近了,县令早在几天之前就心心念念等着,要好好给京官们接风洗尘,结果好几天都没见影子。
  这下看见人浩浩荡荡来了,梨城县的百姓们都探头探脑看着车队。
  一路上断壁残垣,只有零星几间房屋仍然挺立着,这些都是百姓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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