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法鲁克,你杀孽太多,我代阿胡拉审判你。”经历诸多腥风血雨后,她心肠已硬,不再犹豫,一刀砍下阿胡拉的头,让飞贼送到镇安王府门口——其他人也许莫名其妙,但潜伏在王爷身体里的法尔扎德,一定知道有人知晓了他的秘密。
凌双还记得自己的初衷——阻止“天启”,找到穿越回去的办法。但如今,没人能将“穿越”从“天启”中剥离,她要想穿越时空,只能利用祆教的“天启”,利用人牲打开时空通道。
她本为赎罪而来,绝不能够让更多人陪葬,更何况,她心中还有他人。也许,在农舍的夜晚,她的心境就已发生了变化,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到这片陌生西域并不是出差完成一个任务,而是抓住那双手,赴一场生死之约。
凌双沉住气,等待镇安王上门。她现在是代理教主,对,教内没人愿意让一个女人当教主,他们在物色其他人选。没关系,她只需控制祆教一段时间,过了年底,“天启”时机一过,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可控制住沙州这边势力,伊州却鞭长莫及,愧疚的戒现被房婉容带到伊州,依旧软禁在林弘彦的府里。这次没有凌双和魏明翰的帮助,两人成了亡命鸳鸯,几次出逃都被抓回。玉面灵傀为救儿子,易容成嬷嬷,不幸识破被擒。林弘彦见她无用,当着戒现的面将她捅死。
戒现从此性情大变。赵诚冒死带出去求救香囊,变成镇安王出场的借口,房婉容被带回沙州,林弘彦向镇安王汇报突厥情况,被镇安王在“清泉茶庄”的茶宴中毒毒死。
而戒现,不再相信佛法慈悲、不再满嘴仁义道德,转身投靠镇安王,说他“更了解正道的弱点”。镇安王哈哈大笑,“本王就要让全部人看看,一个佛教高僧,幡然醒悟,彻底背叛佛教,成为祆教教主!戒现,你将会是祆教最好的招牌!”
沙州的凌双没想到迎来戒现和镇安王联手的局面,她背靠的谢家无论财力和人力都不是镇安王的对手,在祆教的位置一落千丈;而她以阿胡拉头颅当投名状也没得到接近镇安王的机会,反而让镇安王警觉,几次派刺客来袭。
“纵使我大杀四方、当上祆教教主也一样会被拉下来,”凌双沉思道,“这条路根本走不通。”魏明翰查魏靖川的事查到了一些线索,又是唯一相信她的人,和他联手是她最后的翻盘机会。
她真不愿将魏明翰卷入漩涡,又害怕酿成大错回头还是要怪她,思前想后,终归是民族大义重于儿女私情,找来魏明翰吐露隐情。
魏明翰难以相信新任的祆教教主、手段狠毒的戒现,竟然是自己弟弟,更难以相信父亲当年拼命阻止的“天启”,在二十年后又变成了他面临的困境;更荒唐的是,父亲爱上玉面灵傀,他也爱上祆教神使,像是被定好的命运轮回。
“事到如今,唯有一战。”他摩擦着她的脸,痛惜她一直以来的孤军奋战,凌双回他苦笑,“魏明翰,如果最后我们都还活着,你就来娶我吧。”
两人达成共识,凌双负责将谋反的证据收集起来,魏明翰则想办法通知朝廷出兵。然而镇安王手段高明,所有行动都借他人之手,事后又如林弘彦般铲除,凌双只能把林弘彦勾结突厥的一些线索告诉魏明翰,再密报朝廷。
戒现有一半胡人的血统,又在沙州颇有影响力,改投祆教后号召力更大,不少胡商暗中出力,胡人的势力一度扩张。凌双知道法尔扎德本是胡人,沙州又是他管辖的地盘,让胡人渗透大唐西域就是他原本计划,只是如此,失势的凌双便更难阻止即将举行的“天启”。
迫于无奈,凌双想到去绑架镇安王,又忌惮他那武艺高超的贴身侍卫严朔,怕未近身便被拦下。思来想去,找到一个冒险但有效的方法,偷偷潜入王府找到被软禁的房婉容,自告奋勇替换她上“天启”,准备伺机刺杀镇安王。
“胡说!我父王怎会是法尔扎德?”房婉容竟突然尖叫起来,“抓刺客!”
凌霜还没反应过来,屏风后突然刺出三柄长枪!她旋身避让,却撞进一张早就张开的铁网里。
万万没想到,这正是镇安王的陷阱,平时让严朔寸步不离,故意留下房婉容这个漏洞,就是为了请君入瓮。而房婉容不愿相信凌双口中的父亲其实是另一人,更不承认把父亲会舍得拿她做祭祀的牺牲品——缺乏经历的她还是王府中的金丝雀,难以承受如此变故。
后面的事就像无法抗争的命运,凌双被抓,魏明翰为救她现身,情景再度回到沙漠盐田上,她被架在这里烤,魏明翰被挑断手筋,无奈赶去找兵防图。
沙漠的夜非常寒冷,凌双浑身颤抖着,脑子却在冷风异常清醒。“不可能,一定不会是这种结局……”她解释不清,可能是在白天被热浪蒸烤下,脑中晕晕乎乎半梦半醒地推演了一遍穿越后的经历,就像以前局里经常做的复盘,不自觉地在脑中展开。
“再来一次,我们一定能赢的。”凌双咬住干裂的下唇,闭上眼,让头脑彻底冷静下来,“重新复盘,考虑各个因素,慎重规划每一步行动……”
夜风中,记忆如走马灯般流转——她突然睁开黑亮的眸子,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错了,一开始就错了。”
既然对手是镇安王,就不该抱有幻想,单枪匹马去暗杀他只会白送命,那一开始就该笼络各方力量全力对付他。
但怎么取得各方力量的信任?——要赢得魏明翰支持,就得剿灭马贼;要掌握祆教内部力量,就得成为祆教神使;要撬动江南谢家的财富,就得让他们看到自己上位的可能……
——这些在刚才的梦境中已经推演过,画面那么清晰,仿佛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她不能不引以为戒。虽然是梦境,但发生的事情紧扣逻辑,一环连接一环,她要从哪里着手破局?
她闭起眼睛,脑中浮现一个又一个梦境推演,如同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轮回:第一次轮回,戒现黑化,在法尔扎德的辅助下成为教主;第二次轮回,她误杀了法尔扎德的替身,过早暴露被玉面灵傀除掉;第三次,因房婉容惊恐害怕,她被法尔扎德的贴身护卫发现而砍下头颅;第四次,各种阴差阳错下魏明翰因救她而死……
第二天玉面灵傀来巡视的时候,只见凌双的嘴唇已经干裂发黑,指尖因脱水而皱缩,眼睛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东北方的沙丘线,嘴里喃喃说道:“魏明翰要作为底牌……应该在那时候出来……”
“出现幻觉了?”玉面灵傀在凌双面前挥挥手,凌双根本没有反应。“这才第二天,再坚持几天就解脱了。”
玉面灵傀
又掏出一攥湿布要塞她嘴里,凌双侧头避开,表情一点没变,嘴里喃喃的话倒是换了一句:“不行……这样还是不行……”
“别想了。”玉面灵傀见她这样实在可怜,语调忽然软了下来,回头瞟了眼不远处的沙丘,解开水囊喂了她一点水。“我答应她帮助你,能做的就是让你走得舒服点。但命是改不了的,老天爷让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
凌双贪婪地张大嘴喝着水囊流出的水,急得连连咳嗽,玉面灵傀收回水囊,却听见一句:“你不是想要逆天改命吗?”
玉面灵傀以为听错,认真看了她一眼。凌双脸上波澜不急,虚弱沙哑的语气却体现出她这两天经受的酷刑:“我想来想去,要破局就得利用里面的变量,而整个事件里,你就是最大的变量——你若站在我这边,无论是统治祆教,还是接近法尔扎德,都会让困难事情变得容易,让不可能变得可能。”
玉面灵傀刚想骂她还在做梦,被凌双截住,听她继续道:“可要说服你,就得推断你的动机,你为何对法尔扎德忠心不二?图财?图权?还是为了戒现?——不对,这些都经不住推敲。”
风沙忽然刮起,盐田的碎晶扑打在脸上,划出细密的血痕,凌双大力咳嗽了一下,“再给我点水,我告诉你你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玉面灵傀嗤笑,摆摆手,“我的想法要你来说?我看你真是神志不清了。”便踩着滋滋盐田要走开。
“那我就直接跟法尔扎德说,”凌双的声音从背后飘来,“看他还放不放心让你参加‘天启’?”
第93章 竹亭谶局天机自有定数
镇安王走后,周念慈率先从惊恐中恢复过来。她快步走到大门前,将沉重的门闩“咔嗒”一声扣上,又仔细检查了侧门是否锁好。
转身时,她看见安祈康正盯着自己手指上那枚血淋淋的圣戒发呆,脸上浮现出痴迷的神色。
“安祭司......不,现在该称您‘安教主’了。”周念慈走近几步,语气带着明显的讽刺,“请问安教主要怎么处理这些尸体?”
安祈康猛地回过神来,目光从圣戒上移开,瞥了眼地上身首异处的阿胡拉,又望向院子里四大护法的尸体。他的脸色顿时煞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