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众女听闻有此等好事,纷纷叩谢。
  “都起来吧。”周念慈朝众人一挥手,看着众人叩谢起身,忽然感觉到阿胡拉的快乐,原来权力如此让人迷醉。
  仆役鱼贯而入,抬上烤全羊、波斯葡萄酒、蜜饯堆成的小山。
  堂下众妓女战战兢兢地献舞,红袖翻飞间,不时偷瞥主位上那道墨绿身影。
  “姑娘,这曲《春莺啭》可还入耳?”白月娘亲自捧来冰镇葡萄。
  周念慈慵懒地拈起一颗,葡萄汁染得指尖艳红:“调子软了……”她突然捏碎果肉,“该再狠些。”
  琵琶声立刻转为金戈铁马之音。
  周念慈讽刺地扯扯嘴角,正当此时,小厮匆匆穿过珠帘,附耳低语。
  周念慈的笑意骤然凝固。白月娘警觉地看向她。
  “你们继续,我去去便回。”
  第91章 为虎作伥请周姑娘掌教
  周念慈踏入幽暗的祆祠,火把的光影在石壁上跳动,映照出奄奄一息的安祈康。她心下一沉,当即向阴影中的阿胡拉跪拜。
  阿胡拉阴森森地盯着她,“我的神使,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周念慈低眉顺目,恭敬答道:“属下就是教主大人的一条狗,教主大人让咬谁,属下就咬谁,主上若要属下死,属下绝不敢多活一刻。”
  阿胡拉盯着她,忽然笑了。
  “好,很好。你比那些自以为是的蠢货更识相。”他挥手让她起来,“也是时候告诉你本教的最大秘密了。”
  他转身走向圣火池,声音低沉而狂热——
  “祆教多代教主,百年筹谋,为的是什么?不是区区西域,不是金银财宝——而是让祆教成为大唐国教,政教合一,真正拯救万民于火海!”
  阿胡拉猛地挥手,火焰池中的烈焰骤然暴涨,映
  照出墙上诡异的壁画——
  “祆教的秘籍里记录着特殊的祭祀仪式——天启,它不是普通的祭祀,而是逆转光阴的钥匙!你可能已经从这蠢货口中听到一些,”阿胡拉不屑地瞥了眼安祈康,“二十年前曾经有人实验过,失败了。可我不会,我花了二十年时间研究、验证,终于找到了成就天启的诀窍!”
  “这次天时、地利、人和都齐了,只要完成仪式,我就能回到武氏登基之前——杀死那个篡位的女人,辅佐李显登基,让大唐重回正轨!”
  周念慈心跳如擂,但面上仍旧恭敬:“主上宏愿,属下愿肝脑涂地!”不管阿胡拉做什么匪夷所思的“大事”,作为属下都是无权置喙的。
  “我遇到一点麻烦,有人要冒充我举行天启,你帮我找到这人杀了他!”
  “敢问主上此人有何特征?”
  “你找到玉面灵傀或者玄霜灵使,便能从她们口中知道此人。”阿胡拉恨恨说道。
  火光倏忽一晃,殿外传来靴底碾碎砂砾的声响。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法鲁克,你还是这么胆小,明明猜到是我了,还不敢承认。”
  门外身影淡定地走进,阿胡拉浑身一震,盯着门廊处渐近的身影,只见到麂皮靴上金线纹样在火光中明明灭灭。
  “法尔扎德?”喉结上下滚动,阿胡拉声音里掺着砂砾,“你还活着?——你果然还活着!”
  “护法!护法何在!”阿胡拉突然厉喝,贴身弯刀当啷出鞘。
  门外一片死寂。阿胡拉这才注意到,门外的阴影里似乎躺着人,鲜血正顺着石缝蔓延进来。
  “不必喊了。”来人披着黑袍,帽檐盖住半张脸,手指抚过门旁火把,被灼烧的皮肉发出滋滋声响,却不见半分痛色,“你当年将人推下光明塔时,可没这般惊慌。”
  阿胡拉踉跄后退,频频摇头,“不可能,你……你会换魂”
  来人冷笑不答,忽然将帽檐掀开,“你看看我是谁?”
  “镇安王爷?”阿胡拉脸色顿时煞白,扭曲着嘴脸,紧紧盯住对方五官,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一旁的周念慈和挂在刑架上的安祈康都瞪大了眼睛,震惊一点都不比阿胡拉少。
  “二十年,我就在眼皮底下看着你,甚至默默配合你,不然你那些暗地里的勾当哪会进展得那么顺利?”镇安王心平气和地说道,“还得表扬你啊大祭司,二十年为我教殚精竭虑,利用马贼掳掠商旅做人牲,结交权贵扩大祆教势力,不都是为我铺路吗?”
  阿胡拉气得目赤欲裂,大喊一声挥刀而上,忽然刀光一闪,众人还没看出严朔怎么出的手,阿胡拉的头颅便滚落到周念慈脚边,喷溅的鲜血溅在她的裙摆上。
  周念慈强忍着没有惊叫出声,但脸色已经煞白如同死色。她刚坐上神使的位子,教主就当着她的面被杀了,这大起大落谁受得住?
  “不识时务。”镇安王掏出一块丝帕,慢条斯理地擦着身上阿胡拉残躯溅出来的血。
  一代教主就这样身首异处,刚刚挥斥方遒的人只剩下无头身。变故发生得太快,室内两人瑟瑟发抖,预想着下一个该轮到自己。
  周念慈不愧是经过多次生死变故的人,第一个反应过来,朝镇安王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血泊里:“愿为明尊效死。”
  一直发愣的安祈康吸了一口冷气回过神来,晃动着身体恨不得跪下,“祠主安祈康,愿为大人效死。”
  镇安王居高临下地审视他们,两人吓得头不敢抬,身体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来。
  只觉时间流逝极慢,才听镇安王不屑地一笑:“你们两个,一个蠢一个坏,本来不想用你们的,但时间紧迫,一时也没别的人选。”
  周念慈连忙叩谢,安祈康也拼命喊着感谢的话。
  “把他解开,戒指给他戴上。”镇安王发号命令,严朔几下砍断安祈康的束缚,又一刀砍断阿胡拉的五根手指,将中指戴着的圣戒用刀尖挑起,送到安祈康面前。
  安祈康看着滴血的圣戒,瑟瑟缩缩不敢接。严朔瞪他一眼,才抖索地接过。
  “从今天起,你就是祆教教主。”镇安王瞥了眼周念慈,“你是光明神使。五天后,我要举行‘天启’,你们把人牲给我准备好。”
  说罢便转身而去,连威胁的话都不用多说。
  “恭送明尊。”
  恶鬼一走,室内两人即时瘫坐在地。
  ……
  ……
  烈日当空,即便是十二月,戈壁的盐田仍蒸着温差带来的热气,再被吹来的寒风一层一层地带走。
  凌双被粗麻绳紧紧捆在木桩上,毒辣的阳光直射在她身上,裸露的皮肤已被晒得通红。寒风裹挟着沙砾,像无数把小刀割着她的脸颊。干裂的嘴唇渗出血丝,又被热浪蒸干。
  远处,一道黑色身影踏沙而来。
  “怎么,王爷没让你做封疆大史?”凌双强撑着抬起头,声音嘶哑却带着挑衅。
  玉面灵傀停在她面前,黑色面纱在风中微微飘动。“阶下囚还这么嘴硬。”她的声音透过面纱传来,冷得像冰。
  “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好心劝你,”凌双舔了舔嘴唇,“镇安王跟阿胡拉没什么两样,你为他卖命,他不会感激,只会觉得天经地义。”
  “自古以来,多少开国皇帝上位后,第一件事就是诛杀功臣?”凌双自顾自说着,“飞鸟尽,良弓藏。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玉面灵傀突然走近,一把掐住凌双的下巴。“你以为我是三岁孩童?这些道理需要你来教?”
  凌双疼得皱眉,却仍不退缩:“你要是有野心,为何不取而代之;要是没野心,你何苦为虎作伥二十年?”
  “你别想着挑拨离间了。”玉面灵傀松开手,站开一步,坚定地道:“我的选择,自有我的道理。这场天启,是必须要成的。”
  沉默片刻,凌双望着远方,幽幽地道:“我和魏明翰本来不至于落到这种田地的,你可知这一切都是为了答应你的承诺——保住戒现,为了掩护他,我们只能留下来挡枪。”
  玉面灵傀无声地动了动。
  “看着我们用命保住戒现的情分上,至少……帮我给魏明翰传个话。告诉他别来救我,死一个总比死两个强。”
  玉面灵傀冷哼一声,“呵,倒是个痴情种。”她声音忽然变得飘忽,“我以前也像你这样,为他背叛祆教,可他根本不领情,一意孤行,不但自己殒命,还连累了她的性命……”
  凌双一怔:“他?哪个他?”
  玉面灵傀突然警觉地转头,望向远处的沙丘。
  凌双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隐约看到金属的反光——是埋伏的弓箭手。
  玉面灵傀迅速从袖中掏出一块布,粗暴地塞进凌双口中。“省省力气吧。”她压低声音,“想活命就闭嘴。”
  凌双正要挣扎,突然尝到布条上湿润的水汽。她惊讶地看向玉面灵傀,却只看到一个远去的黑色背影。
  凌双用力咬住湿布,清凉的水滴缓缓渗入喉咙。她望着玉面灵傀渐行渐远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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