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这个位置好,正对着那两座沙丘之间的风口,特别容易烤干。”镇安王皱眉看看不远处的烤架,凌双身上的铁链在烈日下泛着刺目的光。
“你猜她能熬几天?”
“狗贼!我杀了你——”魏明翰目眦欲裂,猛地挣开侍卫,不顾腕间铁链勒出的血痕,发疯般朝镇安王扑去!
镇安王连眼皮都未抬,只是轻轻一侧身。
贴身侍卫严朔冷笑一声,身形如鬼魅般闪至魏明翰身前,一脚踹在他膝窝!魏明翰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可下一秒又怒吼着挥拳砸向严朔面门——
“找死!”
严朔侧身避开,反手扣住魏明翰的手腕,匕首寒光一闪——
噗嗤!
刀尖精准刺入腕筋,鲜血喷溅在滚烫的盐碛上,瞬间蒸腾起刺鼻的腥气。
“啊——!”魏明翰额头青筋暴起,整条右臂瞬间软垂下来,再使不上半分力气。
“唔唔唔!!”凌双在木架上疯狂挣扎,铁链深深勒进皮肉,“唔唔唔唔!”
镇安王一摆手,侍卫往凌双泼了一身盐水,湿透的身体让凌双好生难受,那些未愈的伤口更是痛得让她痉挛。凌双浑头冒汗,却紧紧咬住牙关,不让痛苦的声音传到魏明翰耳朵。
镇安王这才缓缓踱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地的魏明翰:“魏都尉,冲动只会让她死得更快。”
魏明翰大口喘息,冷汗混着血水滴落,语气含恨软下来:“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镇安王微微一笑:“沙州兵防图,五日为限。”他指向凌双,“你来得越早她就越早解脱,迟一个时辰,她身上就会多一瓢盐水。”
“你——!”魏明翰咬牙,却不敢再妄动,他喘着气,忍住冷汗,抬起头看向镇安王,嗤笑道:“我就说林弘彦不可能那么容易得到兵防图的。你想要,我可以帮你拿到,但是你必须把她好好养在镇安王府,但凡她少一根头发,我就把兵防图——”
话没说完,镇安王眼神一冷,严朔立刻会意,再次抓起魏明翰的左手——
“好大的胆子,敢跟本王谈条件?”
凌双一直用力扭动身躯,此时竟将麻布吐了出来,“你再动他一下,我立刻咬舌自尽!”她染血的唇齿间,舌尖已抵在齿关,“你看我敢不敢!”
玉面灵傀上前行礼:“主上,他若废了双手,如何绘图?”
沉默片刻,镇安王拂袖转身:“那就留他一只手。”他斜睨魏明翰,“记住,若你敢带人来救她——”指着沙丘后的影子,“那里的箭就会将第一发插在她身上。”
说完,他转身离去,玄色大氅在热风中翻涌如夜。
魏明翰被拖走时,最后看了一眼凌双。
她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决绝。
——等我。
他的目光这样告诉她。
——我一定回来。
……
……
古老祆祠的行刑室里,绑着憔悴的安祈康。看来他并没有如周念慈所说,得到教友的庇护,反而落入虎穴。
阿胡拉声音低沉得可怕:“你说那人给你指令,让你配合‘天启’?”
安祈康不敢直视他,声音发颤:“属下一直以为,那是您的旨意……虽然我没见到教主圣面,但每次任务密函都盖着圣戒印,玉面灵傀也亲自来伊州传达口谕……”
安祈康瞥了眼阿胡拉手上的圣戒,越想越后怕,难道圣戒被人作假?可是,看过圣戒的人没几个啊,除了教主身边的人……
阿胡拉整张脸藏在阴影下,冷冷诘问道:“你不知道玉面灵傀背叛祆教、杀害朝廷官员、被通缉了?”
安祈康连连点头,“她说那是做给外人看的,她过来就是为‘天启’做最后准备。她让我跟林弘彦好好配合,连刺史都对教主唯命是从,我怎么想到教主会是假的呢?”
阿胡拉气愤得一抽,手上鞭子在安祈康身上划出几道血痕,安祈康痛得流泪,仍不忘求饶:“教主饶命,教主饶命。”
“能仿造圣戒印、操控玉面灵傀、让朝廷鹰犬俯首称臣……”阿胡拉看向角落里的护法,“你觉得是谁?”
护法低着头,不敢回答。
“去把周念慈叫来。”阿胡拉冷冷地道。
……
……
荷尔姆兹的雕花大门上挂着“东主有喜,告假一日”的告示。
“今儿怎么不接客?”凤儿翘着腿嗑瓜子,吐出的壳儿砸在铜镜上。
“听说来了新主子你们知道吗?”杏儿压低声音说道。
“谁呀?”柳儿压低声音,“师儿说白月娘被撵走了,半夜看她在房间收拾东西。”
角落里,年纪最小的小芙怯生生道:“我、我瞧见厨房抬了整只烤羊进去,还有波斯葡萄酒……”
众女顿时炸开了锅。
“新主子这么大方?”杏儿眼睛发亮,“莫非是那个波斯富商?他上月还说要赎我——”
“做梦吧你!”凤儿嗤笑,“新主子摆明是要收买人心,待会儿都机灵点,趁机多讨些胭脂钱!
小厮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各位姐姐,宴席都准备好了,就请各位入座了!”
穿过三重庭院,姑娘们嬉笑着涌入大堂,去突然集体失声——
主位上,周念慈一袭墨绿锦袍,斜倚在铺着雪豹皮的檀木椅上。
那条瘸腿不再遮掩,反而大剌剌地架在鎏金脚踏上。曾经低眉顺目的乐伶,此刻指尖把玩着一柄镶宝石的波斯弯刀,似笑非笑地扫视众人。
“蝶儿!”杏儿尖叫出声,“你这瘸子也敢坐主位?快滚下来!”
刀光闪过!
宝石弯刀斜斜地插进杏儿旁边的地面,将她的裙裾削下一段。周念慈抬抬眼帘,“以后再叫我‘蝶儿’,这刀可就不长眼睛了啊。”
“都跪下!”
白月娘素衣简钗,恭敬地立在阶下。那个曾经让人打断周念慈双腿的白衣娘,此刻亲手捧着一盏茶,在众人面前毕恭毕敬地跪下,低头奉上:“请姑娘训话。”
众女霎时愣住,身子像被定住了般,周念慈接过茶盏却不喝,突然扬手,
滚烫的茶水泼在凤儿脸上,烫得她尖叫一声,捂着脸踉跄后退。
众女霎时愣住,身子像被定住了般,连呼吸都屏住。
周念慈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指尖在桌面上轻叩,声音轻柔却如刀锋刮骨——
“平时你最爱嚼舌根,多少姐妹受罚都是你在搬弄是非?我上次挨打也是托了你的福——”
凤儿膝盖一软,咚地跪下,额头抵地颤声道:“求周姑娘开恩——既往不咎!”
周念慈轻笑一声,却不放过她。
她缓缓起身,拖着那条微跛的腿,一步一步走到凤儿面前。
“既往不咎?”她俯身,指尖捏住凤儿的下巴,强迫她抬头,“可我这人记仇,怎么办?”
凤儿脸上被烫红的皮肤还在发疼,此刻更觉寒意刺骨,眼泪混着冷汗滚落。
周念慈盯着她,忽然松开手,从袖中取出一把精巧的银剪,在指间转了一圈。
“你既然这么爱说闲话——”她微微一笑,“不如我帮你剪了这惹祸的舌头?”
凤儿浑身发抖,疯狂摇头,喉咙里挤出呜咽般的求饶声。
周念慈却不急,银剪轻轻拍打着凤儿的脸颊,像猫戏弄猎物。
“怕了?”她忽然俯身,在凤儿耳边轻声道,“那从今日起,你的嘴,只准说我要你说的话,明白吗?”
凤儿拼命点头,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周念慈这才直起身,银剪“啪”地合上,随手丢给一旁的龟奴。
众女噤若寒蝉,再无一人敢抬头。
周念慈环视一圈,唇角微勾。
“还有谁不服?”
大堂内,众女齐齐跪倒,声音颤抖却整齐:“请周姑娘掌教!”
周念慈望着满堂跪伏的身影,突然尖声大笑起来,那声音古怪又扭曲,像是压抑多年的怨毒终于找到了出口。她笑得眼角沁出泪花,笑得那条瘸腿都在微微发抖,却依然停不下来。
一旁跪着的白月娘不禁暗暗为自己的未来担心。昨天她要是一走了之该多好,偏偏出门时周念慈留住她。
“你去外面,年纪大了不好谋生,赚那点钱也不够下半辈子花的。”周念慈一脚高一脚低地追出来,“不如留在这里做笔一大买卖再走?我这腿脚不便,抛头露面的事,还得你来。”
白月娘偷偷瞟向狂笑中的女人,不知她能否做到她所承诺的,否则自己脑袋别裤腰上,连什么时候掉都不知道。
“很好。”她突然收了笑,声音轻得像羽毛,却让所有人打了个寒颤,“记住今日这个姿势。你们以后如果想站起来做人,就按我说的做,做得好的——”
她甩出一叠卖身契,“做满三年,无过错者,可自赎。探得贵客密事者,赏钱翻倍。但若有人误事——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