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日之蛾 第9节
陈熹想了想，到底自作主张加了两道菜和一份小食。
等侍者菜品上齐，陈熹朝对面推荐，“这道虾，还有煎鲜贝可以尝尝，都是优质蛋白。节食并不是健康的生活习惯，保持身材可以科学搭配饮食，控制热量，适当运动。”
“算了，管住嘴比迈开腿容易多了。”许娇娥有些没好气，坐在这里，现下她更没了胃口。
陈熹抬眼望她两秒若有所思，好吧，怕扫兴的人自觉闭嘴。
许娇娥有一搭没一搭挑着盘子里的蔬菜，不自觉悄悄观察对面的陈熹。他专心饮食，速度不慢，吃相却好，安安静静，翻卷意面的手势轻巧利落，刀叉拆虾的动作也实在优雅好看。
两人不再言语好久。
柔缓的氛围音乐中，陈熹缓过来胃里的空虚感，抿了口手边化了冰块已经寡淡微酸的柠檬水，放下叉子，丢开餐巾整理好自己。
他的眼神从对面半满的餐盘移到许娇娥脸上，戏谑的口吻问盯着他手看得出神的人，“不吃东西，这么一直盯着我，一晚上了……”
许娇娥突然地被抓包，一时哑口，她撇开眼，本能地否认什么，“没有好不好，我说了，晚上我不太吃东西的。”
陈熹半真半假的歉仄调侃，“看来是难为许老师了，给我做饭搭子。”
许娇娥一噎，她就不该有什么职业滤镜职业崇拜，她干脆耿直回怼，“你不讲话，我就不为难。”
捧着有点沁出水珠子的玻璃杯灌了一口果汁，她继续逞嘴强别苗头，偏脑袋没跟上嘴快，“难怪陈医生要相亲，你这样同女性聊”
许娇娥再想刹车已经来不及了。
浪漫的背景音乐里，四目相对的两个人，皆忘了动作。
许娇娥的面上肉眼可见的升温，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还是始终四平八稳的陈医生，似笑非笑地拆穿尴尬犯难的人，“所以，知道我相亲，许娇娥，你认出来我了。”
许娇娥面孔覅啦，同一处地方，记忆袭来，她早前扔出去的回旋镖终于打中了今天的自己。
某人没得到回应，再陈述事实提醒，也问出心中疑惑，“和你那个咋咋呼呼的女学生，瞎说八道编排我，其实想问问你，为什么认为我是妈宝男。”
她原本是窘迫，现在洋相之下真的急了，一味由着性子虚张声势和人对线，“陈熹！你存心的，存心选这里吃饭！促狭鬼！”
许娇娥不高兴在这间餐厅再度丢人一回，脾气上头，利落起身，轻飘飘丢下一句话，“你请客，你买单。”
她走了，留下一阵冷冷的香风。
许娇娥怪陈熹，一直好模样好性情怕是装的，小气鬼，促狭人。可好像，她分明该是心虚的那个。
不要管了，她心里狠狠吐槽，这间有仇的餐厅，她决计不会再来的。
这头，无端从被冒犯者掉到冒犯者阵营，陈熹头一遭交际滑铁卢。来不及逻辑复盘什么，来不及懊恼，甚至还来不及看清楚许娇娥面上骄矜任性的女儿色。
陈熹最快的速度买单，长腿大步，追那个骄傲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 不擅长主流热梗，希望还在看文的读者小可爱们不会觉得太平淡吧，在此谢谢所有愿意看文和不离不弃的读者小可爱～也会尽力调整，争取往后渐入佳境！
第9章
电梯下到商场停车场，许娇娥就头脑冷下来之后的愧怍感。
陈熹没有什么不妥的，反而自己好没道理，不该煞性子的。尤其算起来，还是朝学生家长。
她自省平时交际里不是计较或不分场合的人，大概心虚的人总容易自乱阵脚，心虚的人也总要虚张声势。
许娇娥脚步也缓下来，才找到她的美少女战士座驾，身后阔步追上来的身影骤地上前来，一把扽住她一条胳膊。
“许娇娥，你等等。”
陈熹唯恐再失分寸地又松开手，“抱歉。”他说让她生气，也说方才情急扽住她的手。
这次称呼她的名字，陈熹比方才的口吻郑重且正色。
“让你不开心我向你道歉，这不是我本意。邀你一同吃饭是真心想感谢你，今朝或许我欠考虑，耽误了你的时间，麻烦你替我保管电脑和资料。”
小心打量着许娇娥没有不耐烦或拒绝沟通的颜色，他才敢继续。
“选这里是一是因为离得近，这间餐厅的环境和餐食还算过得去。再者，我实在饿了，这附近我并不多熟悉，一时真想不到其它地方，可以平等满足要补充碳水的人和不碰碳水的人。”
他们靠得太近，纵是许娇娥个头不低，陈熹的身高仍压迫得她不得不仰头去望他。
她落进他半个身影里，丢失了一半的光，而晦暗里，好像反而激发人向往光明、向往真实，教人趋光般地想坦诚自己。
于是，许娇娥也和他道歉，刚才她很抱歉，以及，“那天说你……真的不是有意的，大概我误会你了，总之，对不起。”
尴尬归尴尬，话挑明了，终究如释重负的轻快感。她摒不牢好奇心作祟起来，问当事人故事的结局。
“你相亲，还好吗”
许娇娥出其不意的一问，陈熹先是碰到鬼打墙似的一愣，即刻又跟上她的脑洞，忍不了发笑。
“谢谢关心，原本就是大家都推不掉的相亲局，自然是达成共识地走个过场，各自交差。”至少他是无波无澜，礼节性应付。
许娇娥满脸意料之中，“噢”她一时没话接，她发现一时记不起来那个相亲女士的样貌了。
陈熹：“今天这样的状况，并不是我预料中的。”
啊？许娇娥刚要跑偏的神思，不防的被拉回头。
陈熹见她情绪不差，他果断乘胜追击的心态。重新牵起许娇娥之前的话头，既然是误会了，那么请允许他为自己正名。
“许娇娥，我不清楚是哪里让你误会，我是妈宝男。从读书起，我的专业，到后来我的职业，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和决定。相亲，确实是我母亲那边一手安排，她电话短信地追着我，因为我从前拒了她太多次。不想她再没完地张罗和念叨，这回我才必须应下来，应付掉这趟，也让她断了再插手我感情的念头。”
“我的事情、感情，只会也只能是我自己做主。”
原本事事想周全的稳健派，索性让失控就失控到底，左不过直线与曲线的差别，殊途同归。爱慕、欢喜从来始于也离不开多巴胺的驱动，这本来就伴着冲动。
“我也不是什么暖男。对待病患，必然是无关性别、男女一视同仁的医者心，于我个人而言，对女性会有爱护妇女儿童范畴里的尊重，但不会拎不清楚无差别地爱心泛滥。迎合照顾所有性别女的人的情感需求，在我的道德标准里，是滥情，也是盖章无疑的渣男行径。”
严谨且强记的陈医生也同样擅长抽丝剥茧，抓重点，切要害。当然，他也要感谢某些把不牢嘴的少男少女，一腔懵懂热情透露给他的信息。
诈尸般随机又突然的误会说明已经让人难为情，更有这精准定位指向明显的话，为她而来似的。
许娇娥赶不及思考这人怎么能正中红心地狙击她的痛点，陈熹后面的话，简直让她脑袋宕机到消音。
“我很庆幸我们结束了医患关系，而我对你的关注和关心，不在以上任何一种范畴里。我的意思是，许娇娥，我喜欢你，男性对女性的喜欢。我原本怕唐突，希望你能再多了解我一些，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同你说这些，可既然今天说明了你我的误会，我就当这是个契机。我是本市人，大你7岁，单身，经济还算宽裕，职业你清楚，没什么不良嗜好，也不算太无趣，性格的话，大概今天会是最冲动也最失态的时候了。”
陈熹微微低下些身去，垂眸的目光是热的，坚定且坦荡荡。
不晓得是交汇了这样直白和热烈的视线，还是泛灰的白炽光困着的地库，混着懊糟气的闷热里站得太久，许娇娥觉得有些昏头昏脑，博博跳动的胸口，翻滚出腾腾的热气流进周身血液里。
眼前说是最冲动失态的人，分明温和从容的自持，好像冲动失态也不过是他计划的一环。
许娇娥早过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不同年龄国籍肤色的追求者，各式表白的花头，甚至多大的阵仗都有过，她从来没什么不能应对过去的。感情的事情，当然听自己心意。
可偏偏在不太合时宜的地库，陈熹务实的言语，根本相亲话术一样，反倒要她紧张到组织不起一段妥帖的话。
灰扑扑白森森的空间，声音高一点都有回音，眼下，一时静得只听得到对方的呼吸声。
时间好像也拉长了，由远及近。
一刹，车胎与地面刺耳的摩擦声打破沉默，驶过的汽车卷起不大好闻的热浪，直往人身上扑。
许娇娥微微偏头，目光闪烁一下，终于自己先沉不住气。
她假把式极了的严阵貌，却吐出句不痛不痒的话来，“你是学生家长”
事实也是，平心而论，她所见陈熹的行为风度，她确实难挑出旁的什么毛病。
许娇娥的话，如此的意味不明，有人听起来却是鼓舞的。一切意味不明，就意味着还有攻略的空间。
陈熹额间早洇出薄薄潮汗，现在，面上才浮起笑容。
他整个人松快落拓，“只是暂时代理，在孩子犯错，需要家长连坐责任的时候。洪家琪有正经的父母，和你签章的人才是他正经的家长。”
“我，不是这个意思”低头，词穷的人不再看离她太近的脸。她怪有人太好看了，拒绝或应允，她似乎摇摆横跳。
许娇娥心下承认自己也逃不过肤浅，从遇见到现在，她确实不讨厌他。
“不用急着给我答案。许娇娥，如果你不讨厌我，我希望你不要着急拒绝我，给我一个机会，追求你，你也可以足够时间思考自己，也考虑我。”
好看的人似乎还会读人心，而被读心的人一身丢不掉的骄傲，她又要急了，也又想要逃。
许娇娥抬手扇风，一面扭头转身拉车门，哪有人在这种地方表白，活该单身！
从来直给的许小姐此刻别扭极了，她朝某个人的话也阴阳怪气，“个人行为不会以他人意志为转移，随便你。”
这一串弯弯绕绕，落在陈熹耳里，合着许娇娥不曾有过的女儿色口吻，他心中已有成算。
陈熹轻轻替许娇娥扶着车门，再俯身看她，他有点不放心她这时候带着情绪开车。
“今晚的气该消了吧，不开心的时候先不要开车的好。歇歇，或者我送你？”
许娇娥眼中陈熹现在的模样，和他们在医院正式照面的那一回很像，一本正经质疑她的行车安全。
冷气揿到最大，她要他拿开手。
车窗半降下来，许娇娥眉眼娇矜，嗔怪的口吻，“谁生气啦！”她气也是气自己很失常，今晚第二发掉架子，且最近她每次的失常好像皆与眼前人有关。
“你当心自己吧。”骄傲的“美少女战士”，在地面划出弧线，潇洒离场。
-
许娇娥返回头的路上复盘自己，总结就是，今晚她很失水准。
懊恼的人心里一团火在烧，躺在客厅明间的沙发上都不安宁，面膜贴到一半就揭掉了。
许娇娥一面拿打湿的洗脸巾揩去沾在脸上的精华，另一边已经拨通和闺蜜的视频通话。
要不说是好闺蜜呢，那头的人也懒懒躺在沙发上，一张贴着白色面膜、半咧着嘴要笑不笑的脸孔，不期然的闪出来。
许娇娥一惊，手机差点丢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 数据焦虑，这几章稍微压一点字数，查攻略看来的经验分享，不晓得有没有效果，原谅作者想挣扎一下～
第10章
“hello～”
刘思旸比有的人淡定多了，木着张脸，小幅度地动动嘴皮含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