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哦?阿娘在宴席上还好好的,怎么不到半日,就要烦陛下安慰了?”
  “你这话倒不对,对待左仆射,怎么能用烦字?”
  元祯唏嘘不已:“说到底,还是羌人做的恶,这段日子我没有上朝,便教左仆射讲讲并州铁骑的近况。一提到北伐,她眼中便含着泪,若不是丞相拦着,左仆射都想要随军出征,亲自找回魏夫人。”
  原来是这样,萧夷光松了口气,她将烛台放置在床头,又在帐中悬挂了元祯送她的那颗夜明珠:
  “大凡乾元成亲,都是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阿娘阿母不同,她们在元日看灯时相遇,是真正的相爱相知。阿娘来到建邺后,就一直没有再娶,想必也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将阿母找回来。”
  元祯点头,突然兴奋的一拍手:“这不就是你我吗!咱们在船上定情时,身边也没有父母媒妁做主,可还不是走到了一起,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佳偶呀。”
  若是真的,那就好了,萧夷光苦笑,可是那日船上的表白,是自己为了救阿母的主动献身,根本算不上定情。
  现在就算后悔百遍,也为时过晚,心脏像是被人攥住一般,她忙背过身装作修剪烛花,忍住鼻腔中的酸涩,不敢对上元祯那双情真意切的眸子。
  明月婢没有反应,元祯心中生起疑云,她道:“要睡觉了,你掌灯做什么?”
  “我,我从明光殿带回几本你平日爱读的书。”
  拉开抽屉,萧夷光犹犹豫豫,她一咬牙,就将几本灰皮册子拿了出来。
  “什么书?”
  元祯支起胳膊肘,翻身一看,脸闹得通红:“一派胡言!我、朕平日最爱读的是《春秋》!”
  “可是妾遍览架子上的书,只看到这两本卷了边,余下的书页都好好的。”
  萧夷光带着春宫册坐到床边,手指拂过她袒露在中衣外的脖颈,沿着白皙的锁骨滑动,隐隐有向下的趋势:“在妾面前,陛下还掩饰什么?”
  至亲至疏妻妻,元祯可不这么想,她身为天子,被人发现在处理国事时看春宫册,总觉得丢了面子。
  萧夷光随手翻开一页,惊讶道:“这一页褶皱最多,原来那罗延喜欢妾跪着——”
  “够了,不要说了!”
  元祯劈手夺下春宫册,向地上使劲一摔,又捂住双耳滚到床内侧,像蚕蛹似的将自己包裹起来。
  丝被外,萧夷光看着大蚕蛹,无奈的叹了口气,她拾起春宫图册,又吹灭了灯烛,然后拉了拉元祯,见她纹丝不动,便道:
  “妾的每一寸身子,陛下不都看过抚过了吗?怎么还装成这副模样,显得妾在逼良为娼似的。”
  帐内那一团还是没有动静,萧夷光的目光克制又复杂,拉过自己的锦被盖着,也怕她闷着自己,幽幽叹口气:“是妾多言了,陛下不要拿妾的错误惩罚自己,要罚就罚妾吧。”
  姜太公钓鱼,是在等周文王上钩,而元祯捂在丝被里不依不饶,则是在等明月婢让步,听到这无奈的叹息,她狡黠一笑:
  “真的由我来罚?”
  推开被子刚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下一刻元祯的唇瓣就被吻上。两人都刚沐浴过,水汽氤氲着海棠花的信香在帐内爆炸开,一下一下的勾人魂魄。
  黑暗里,明月婢的衣衫落到腰部,果真倚着春宫图册,跪坐到床榻上,像是在无声的引诱……
  呻吟声低低的传出罗帐。
  结契后,元祯胳膊酸痛,脑袋却晕晕沉沉,快要醉倒在她的脖颈里。
  “明月婢,你压着我头发了,能向外面躺躺吗?”
  怀抱着软如泥的美人,元祯发根被压得有点紧,她大胆提出要求。
  自己下面还痛着呢!这死人光顾着自己舒服,没消停几刻就哼哼唧唧。
  还好萧夷光本就心存愧疚,想要弥补元祯,于是就忍下去扭她耳朵的心思,手指轻轻画着她心口,柔声道:“可是妾心里空落落的,想离着陛下更近一些。”
  元祯色欲熏心,不顾头发的死活,越发搂紧了她,又听明月婢叹息:“妾有罪,想请陛下饶恕。”
  “什么罪?”
  “关于妾的阿——”萧夷光觉察到头枕着的的胳膊僵硬,情欲未退,元祯就摆出了防备的姿态,她暗暗叹口气,终究没有把阿舅的事说出来,转而道:
  “妾的阿姊举办的宴席,也邀请了楚王,妾在府里遇着她,见她十分可怜。”
  那人没有说话,呼吸略粗了些。
  “楚王与萧娥只有一面之缘,妾想,这婚事是不是太匆忙了,若是能再给一些时间,让她们互相了解,就如妾和陛下般,或许楚王也就能接受这门婚事。”
  “朕的圣旨不是一纸空文,她若不愿,就先绑了再提前婚期,看她还能翻出什么风浪!”
  元祯声音不悦,她虽然耽于情事,可没有被情欲冲晕了脑袋!
  第84章
  针脚细密的罗帐拦住了殿内的烛光,两人同枕一只鸳鸯枕,面对面的躺着,赤裸的身躯紧紧贴在一起。
  明明枕边人的脸近在咫尺,萧夷光却看不清她的表情,轻轻抚在后脊背的手停了下来,只听元祯的声音倏忽冰冷:“你对楚王还留着余情?”
  “我没有。”
  “没有?那为什么要阻扰她娶妻?”
  萧夷光沉默,她抬手捧起元祯的脸,像是讨好似的,轻轻触了触那对颤抖的嘴唇。
  这番举动落在元祯眼里,无疑是心虚的默认,似乎连这两日的沉沦,都是为了这番话而故意为之的。
  她勃然大怒,一把推开明月婢的娇躯,拽过中衣草草穿上,赤足站上冰凉的地面,元祯拄上拐杖,没好气的喊道:“来人,来人!”
  “哟,陛下您这是做什么?”
  苟柔闻声赶来,烛台一举,发现元祯没有穿鞋,目光向上,空荡荡的中衣下还光着小腿。
  “磨墨!”
  拐杖重重落到地面上,元祯妒火焚身,拔脚就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只见皇后也匆匆下床,提着木屐追上她,却被甩开了手。
  这是怎么了,方才不还好好的。
  苟柔闻不到信香,却能听见里面如潮涌般的呻吟,刚消停不一会,她寻思着正要让人进来送水,没想到又闹了这一出。
  君命不可违,苟柔只来得及给皇后搭上件衫子,就接过木屐追了过去。
  那边元祯正在亲自往砚台里注水,磨了两下,墨痕没磨出来几缕,先把耐心磨光了,她忍不住向伺候笔墨的婢女发脾气:“一点墨也没有了,你是怎么办差的!”
  谁家好人大半夜写字呀,苟柔暗暗翻了个白眼,刚想为婢女辩解几句,却见皇后穿戴齐整,赶来解围:“都下去吧,我来伺候陛下。”
  “不必了,朕要提前楚王的婚期,皇后若是看了,会心疼吧。”
  元祯轻描淡写的挖苦,像一把开了刃的刀,直直往人心口戳。
  萧夷光却置若罔闻,一手按着砚台,一手捏墨转圈,很快就磨好了一片又黑又亮的墨汁。
  “别以为你给朕磨墨,朕就不会计较此事!”
  蘸饱浓墨,元祯在空白诏书上唰唰挥笔,为防止夜长梦多,她干脆将楚王的亲事提前到下月,命有司准备好相关事宜,不得贻误。
  行云流水的写完诏令,盖下朱红御印,再让人连夜将诏书送到中书省,将这件事一锤定音,元祯方觉痛快些。
  偏头去看萧夷光的脸色,令元祯惊讶的是,她没有一丝怨气,反倒十分温顺的侍立在旁,仿佛先前为楚王求情的人不是她。
  看着旧爱娶妻,不痛得撕心裂肺,也得躲在一边默默流泪吧?
  撞上元祯诧异的目光,萧夷光松开怀抱着的双臂,主动递过木屐:“陛下,地上凉,莫让寒气渡到身子里。”
  “在长安翠微台里的时候,你也是这么服侍楚王的吗?”
  元祯又对萧夷光摞下一句,也不看她骤然发白的脸色,依旧打着赤脚,折回内殿。
  拉过薄纱被,元祯赌气面朝内侧,听到身后浅浅的呼吸声,她又意觉不平,救明月婢的是她,给明月婢皇后的也是她,楚王到底积了什么福,能让明月婢嫁人了还念念不忘!
  将人如面团一样揉到自己怀里,元祯像是在宣誓主权似的,双手胡乱的摸着,怀里的人默默忍受,越发柔成了一滩春水。
  她又觉得不够,便艰难的爬到萧夷光上方,掐住柔若无骨的纤腰,目光像黑暗里的饿狼,贪婪的盯着她。
  萧夷光顿觉不妙,慢慢勾过丝被,企图在两人中间造一个并不怎么牢固的堡垒。
  可惜她已经沦为砧板上的肉,丝被连同中衣都飞到了床尾,一阵摩挲后,罗帐内响起低低的喘息。
  枕边人的低吟比最纯净的磬音还要让人神魂颠倒,元祯心里冒着坏水,却让这美妙的音乐戛然而止,俯下身子问:
  “为什么要闭着双眼?明月婢,这时候你是不是在想着楚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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