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绯闻日志 第75节

  “怎么?”谢景熙问得淡然,一副奚落的语气,“郡主还不下来,是觉得臣的大腿好坐,还是臣的胳膊好搂?”
  话落,那两只环抱他胳膊的手,才总算是松了一松。
  明艳的芙蓉面上浮出两团红晕,是她方才情绪激动给吓出来的。而那双狡黠的眸子在谢景熙面上匆匆扫了一圈,惶然褪去了,沈朝颜的眼底浮现出一抹狐疑。
  “谢寺卿。”她歪头攫住谢景熙的视线,语气悠缓而笃定地道:“刚才那只虫,是你故意扔的吧?”
  这人是在跟他开玩笑?还问是不是他故意扔的?
  当然是他故意的。
  实则扔虫子的时候,谢景熙只是一时兴起,想着娇生惯养的贵女,对这些小东西不甚了解,自然会害怕一些。却不想这随意一试,却给他找到了软肋,人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昭平郡主,竟然害怕这种无害的小虫子。
  想想就觉得舒畅。
  可他堂堂大理寺卿加郡马能承认自己这些见不得人的心思么?
  不能。
  于是谢景熙摆出副冷漠的态度,揶揄沈朝颜道:“臣本就是郡主的郡马,名正言顺,郡主若想亲近微臣,大可坦荡一些。”
  言讫还一脸玩味地看她,搂着她的手接着便收紧了几分。
  “……”沈朝颜简直要被这人的不要脸给气笑了。
  什么叫想亲近他?想锤死他还差不多!
  可这人坏就坏在不按套路出牌,嘴上奚落,手上撩拨,弄得她若恼羞成怒或落荒而逃,都等于默认了自己心里有鬼。
  呵……
  沈朝颜冷笑,想她昭平郡主名声在外,哪里都可以虚但从不心虚。故而当下她不退反进,将原本只是虚搂着谢景熙胳膊的手换了个位置,搂上了他的脖子。
  “哦?”沈朝颜秀眉微挑,笑得一脸淡然,“那谢寺卿可真是误会我了。本郡主若真想亲近谁,还犯不着玩这些把戏,倒是谢寺卿你……”
  她顿了顿,故意贴近谢景熙耳廓,呵气笑道:“你耳朵红什么?是这里激动还是紧张?”
  莹白的柔荑划过他规整的襟口,在左侧胸口的位置不轻不重地一摁。女人保养得宜的指甲像一片美却危险的刀刃,在他心口上轻轻一扎。
  暧昧被这种危险的撩拨无限放大了。
  谢景熙变了脸色,黑沉的眸子幽深而专注,攫住沈朝颜双眼的时候,不自觉便会放出摄人的光,像一只盯住猎物的凶兽。
  心跳倏地漏了一拍,沈朝颜打算见好就收。可当她松手想从谢景熙腿上下来的时候,一只火热的大掌抵上了后背,将她狠狠地压回了怀里。
  他用了极大的力,强势截断了她的退路,沈朝颜闷哼一声,挣扎无果只得被迫与谢景熙对视。
  “是么?”谢景熙语气轻浅,眼神缓缓扫过她的面庞,炙热又危险。
  那只扶在她腰侧的手松开,不偏不倚地落在沈朝颜微微发烫的耳垂。她耳心一酥,不待反抗,谢景熙干而热的指腹便捻弄着她的耳垂,笑道:“郡主的耳朵也烫了,莫非也是因为紧张?”
  原本必胜的战局形势被谢景熙轻易颠覆。对峙都到这个程度了,她堂堂昭平郡主能退么?
  当然不能!
  且不说两人之前的恩怨,单看谢景熙这咄咄逼人的态度,沈朝颜就觉得这人对之前的作为,就没有丝毫的反思或者忏悔。
  不就是看谁经不住撩拨,服软先撤嘛?
  沈朝颜冷笑,要说这斗气比狠的事,她可是从无败绩的。野火遇风,即刻燎原。那股无法无天的胜负欲一上来,沈朝颜决定一击必杀。
  抚在耳垂上的手被拨开,尚未回神的谢景熙只觉襟前一紧,下一刻,唇上就被另一片湿热所占据。
  他愣住了。
  谢景熙从不知道,那两片看似锋利的唇瓣竟然是这样软,像晴天里堆积在半空的云,还带着股水蜜桃的味道。
  他下意识想张嘴品尝,然而蜻蜓点水的一碰过后,那朵云就化作水汽,不见了踪迹。
  沈朝颜对谢景熙眼中的惊愕和无措十分满意,于是直起身来耀武扬威地哼道:“我才不紧张!我到现在都心如止水,怎么可能紧张?!笑话唔……”
  没说完的话被唇封住,沈朝颜瞪大了眼睛,却只看见某人那两排浓密的羽睫。
  不同于她方才的浅尝辄止,谢景熙的吻深入又强势。他以一种不容反抗的姿态扶住沈朝颜的后脑,继而整个人都压了上去。灵活的舌尖抵开来不及合拢的齿关,如鱼归大海,从她的领地长驱直入。
  沈朝颜当真是被他突然的举动弄懵了。
  等她反应过来谢景熙在做什么,她的后背已经被他抵到壁板上,发出“哐”的一声。
  一场互不相让的斗气最后竟然会演变成这样,若不是沈朝颜亲身经历,她真是打死都不信。
  谢景熙这人真是诡计多端轻浮浪荡不择手段为老不尊!
  沈朝颜心中骂得起劲,手上却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他的桎梏。她越是挣扎,他就越是迫近,沈朝颜被吻的缺氧,两眼昏花的最后关头心下一横,逮住某人不曾设防的下唇,狠狠地咬下一口。
  “嘶!——”
  一声哼痛,舌尖尝到一点腥甜的味道。
  沈朝颜背手擦拭早被某人吃完的口脂,看见对面神情阴翳的谢郡马下唇上那道醒目的咬痕。
  “放、放放放肆!”沈朝颜气息不稳,却强打精神拿出十足的气势,指着谢景熙道:“大胆狂徒,竟竟敢对本郡主不轨!我、我我我……”
  谢景熙依旧是那种波澜不惊的表情,不等沈朝颜“我”完,兀自整好前襟道:“怎么?难道不是郡主先对臣无理?臣只是以其人之道还之。”
  沈朝颜气死,梗着脖子道:“我又没伸舌头!况且,我、我就是随便亲一亲,心中一点波澜也无!”
  “哦?”谢景熙挑眉,眼神冰冷地接话道:“好巧,臣方才也只是随便亲一亲,心中蓝天白云朗朗乾坤,半点杂念也无。”
  第72章
  随便亲一亲?
  沈朝颜咬牙切齿,那他怎么不随便去死一死呢?
  她看着眼前那个正襟危坐、大言不馋的男人,真是后悔刚才那一口咬得太轻,早知道就该更狠一点,咬得他三天都开不了口才好!
  两人各自赌着气,自然又是走得一路无言。好在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一行人便停在了骊山脚下。
  为尽地主之谊,此番共游朝廷花了心思,安排得甚是丰富。李冕会先率朝臣同新罗王世子共猎,而后前往骊山温泉行宫,泡温泉以洗去周身疲惫。
  马车甫一停稳,李冕便见沈朝颜黑着张脸行了过来。
  “阿姐,你怎么了?”李冕一脸不解,“可是行车太久,觉得不舒服?”
  沈朝颜步子一顿,冷飕飕地转过来看他,还故意拔高嗓子回道:“也没什么,刚在车里撞了只苍蝇,现在觉得恶心而已。”
  “哦……”李冕弱声应着,赶紧招手吩咐随行的小黄门抱来了沈朝颜的弓箭。
  另一边,谢景熙也不知何时行了过来,拱手对李冕行礼。然而等那张面如冠玉的脸抬起来,李冕却被他下唇上一块明显的咬痕惊了一跳。
  “谢寺卿……你的嘴……”
  谢景熙倒是一副淡然的模样,若无其事地挑了挑眉,随口回到,“嗯对,方才撞进车里的那只苍蝇甚是凶猛,竟然还会咬人。”
  “啊、啊?”李冕一脸懵懂地看着那个持弓走远的背影,侧身对福公公吩咐,“等下记得往郡主和谢寺卿的车里,多放些驱虫的香包。”
  骊山位于沣京以西,是秦岭的一个支脉。骊者骏马也,骊山因山势逶迤,状似黛色骏马而得名。这里景色秀美,树木蓊郁,自古便是皇家猎场。从秦汉时起,多位皇帝曾在此建造行宫,以供皇室之人修养玩乐。
  几人牵马持弓,在围场外站定。
  虽说这次围猎是李冕陪同,但因他幼时体弱,并不善骑射。再加上猎场环境复杂,若李冕要出行,那随行的禁军和亲卫怕是早就会惊动方圆十里的野物。故李冕只随众人在队前站了一站,装模作样地放了两只箭,便回了主仗歇息,将王世子交给了霍起和禁军。
  李冕看着无动于衷的谢景熙,好奇问到,“谢卿你不去同他们打猎么?”
  谢景熙面色淡然地将手扣在身前,刚要张嘴,便听身后一阵马叫嘶鸣。疾风从身侧扫过,扇得他烟墨色袍角翻动,一抹石榴色倩影行远,往前停在了新罗王世子的马匹旁边。
  午后的阳光敛白,从头顶泼下,谢景熙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被阳光晃得花了眼,竟会觉得那张娇俏的侧颜格外顺眼。
  若是……她不仰头对着那个什么劳什子的新罗王世子笑就更好了。
  “也行吧,”李冕在一旁伸手拍了拍谢景熙,兀自道:“若是谢卿你不想去打猎,便同朕一道……”
  下落的手扑了个空,李冕看着那个烟墨色身影打马而走,徒薅了一手的冷风。
  沈朝颜当然是抱着气死谢景熙的盘算来的。
  那人想必是算计太多,所以心眼子也比针尖大不了多少。方才她就那么趴在车窗上欣赏男人他都能气成那样,此番她主动往密林深处伴游,谢景熙不得气得七窍生烟?
  如是想着,方才胸中的郁结就好了大半,待她听见身后急促的马蹄,心里那根得意的小尾巴,一刹更是要翘到天上去。
  “殿下,好了。”她转身对着新罗世子笑,眼神却落在几步之外那个脸色阴郁的男人身上,笑靥如花地道了句,“我们走吧。”
  言讫马鞭一扬,便带着几个亲卫进了猎场。
  猎场很大,多为山地树林,分为猎区和禁区。猎区里的野物大多是专门豢养以供游猎的食草动物,类似青鹿、山羊或是野兔,偶尔遇到华南虎,也是需要内场下达指示,才会有人从外场放进来。
  这里平时由专门的皇家护林人管理,此次则由随行的北衙禁军看守。故而除开坠马摔跤的意外,只要是待在围场之内,都是绝对安全的。
  自沈傅离世以来,沈朝颜太久没有真正地开怀过,如今一进了猎场,就像是鱼归大海、飞鸟入林,一路跑得笑逐颜开,还时不时地与那王世子微笑对视,眼神黏腻得就差能牵出丝来了。
  谢景熙跟在后面,一双握着马缰的拳头拽得快要拧出水来。
  终于到了不怎么开阔的山林,沈朝颜不再总对着那世子笑,转而开始撒娇纠缠,要世子给她打一只小野兔。
  美人巧笑逞娇,新罗世子自是当仁不让。他举弓搭箭,瞄准一只飞快窜出的灰影,手指倏然一松!
  利箭破空,向着那团灰影飞驰而去。猎物闻声倒地,嘴里还含着半根没来得及吃进去的草皮。
  “哇——”
  沈朝颜欢呼雀跃,当即从马上翻了下去。她三步跑到那团灰影倒下的地方,拎着耳朵便给它提溜了起来,是一只灰色的粗毛兔。
  “好厉害呀!”沈朝颜忍不住惊叹,“箭头穿眼而过,不损皮毛半分,当真是百步穿杨的好箭法!”
  言讫,她喜笑颜开地提着兔子朝新罗世子奔去,将手里的兔子扔给随行的亲卫,正要翻身上马却被亲卫支吾着叫住了。
  “怎么?”沈朝颜扭头。
  那亲卫捧着兔子,战战兢兢地看了看沈朝颜,又看了看旁边的新罗世子,嗫嚅道:“这、这只兔子好像不是世子打到的。”
  沈朝颜俯身,果见箭羽处一个蓝色的原点——那是谢景熙的标记。
  所以,方才她那番夸张的称赞,最后竟然夸的都是谢景熙?
  沈朝颜回身便送了谢景熙一个天大的白眼。无奈那人足够厚颜无耻,命裴真从亲卫手里取走野兔的同时,还不忘对着沈朝颜躬身拜到,“郡主谬赞,臣乃一介文官,于骑射不过一知半解,实不敢当郡主的这句百步穿杨。”
  一句话回得滴水不漏,不仅表示了自己的谦逊,还顺带把新罗世子的骑射也鄙视了一番。偏生沈朝颜还不好说什么,只得闷不吭声地上了马。
  这往后的一路,谢景熙就像是中了邪。无论沈朝颜和新罗世子走到哪里,他都阴魂不散地在两人尾巴后缀着,像只挥不走的绿头苍蝇。
  更可恶的是,这人仿佛存了心要和新罗世子过不去,世子射什么,他也射什么,而且次次命中,箭无虚发。沈朝颜真担心再这么打下去,大周和新罗延续三代的友好关系,都要被谢景熙几箭给射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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