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怜秋往旁边退开几步,淡然道:“不必道谢,银两是我借你的,算不得什么功劳。”
离哥儿笑了笑,没在这事儿上头纠结,只是他有话要同怜秋说,但他看了看顾梦生有些不好开口。
“你们有话说便快些,”顾梦生好脾气道:“秋哥儿,爹去车上等你。”
怜秋觉得自己跟离哥儿没什么话好说,本想跟顾梦生一起上车却被离哥儿拦下了。
“顾公子,”离哥儿咬着唇,着急道:“我有些话想跟你,很快,你一定要听。”
见离哥儿神色着实不对,怜秋只道他方才没有说实话,许是他家婆婆病症其实更重了些,他想借银子又不好意思说。
犹豫片刻,怜秋喊着离哥儿去了个角落地方,问道:“你缺银子了?”
离哥儿一愣,旋即摇了摇摇头,焦急道:“顾公子我不是为借银子而来,而是昨儿我回临江阁打扫时,发现侯府的人来了。”
这有什么稀奇?
怜秋道:“许是今日设宴,侯府请人唱曲儿。”
“不、不只。”离哥儿肃着脸,低声同怜秋说:“我昨夜接了一位客人跑腿的活儿,离得晚。我路过后院时,恰好听鹂哥儿跟人炫耀说侯公子交代了他一个活计,让他给你敬酒。若是你喝下,便给他百两银子。”
敬酒还要特意交代,还给这么多银子。
怜秋脸色一变,不用多想便知里头肯定有诈!
“你说的话当真?”怜秋半信半疑道。
“自然做不得假。”离哥儿言辞恳切:“我受了顾公子的恩惠,不会骗您的。”
怜秋心中信了大半,他对侯阳本就无甚好感,此时再听离哥儿这么一说心头又气又怒,还有些恶心。
“我知晓了。”怜秋淡淡道:“多谢你来报信。”
至于侯阳会不会真的对他下手,端看宴上鹂哥儿是不是真的会来给他敬酒吧。
报完信按理来说离哥儿便该走了,但他却咬了咬牙,迟疑片刻还是说出了再心中盘桓许久的主意:
“顾公子,我知你可能不信我,但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有鹂哥儿从侯公子那儿得来的药粉。”
药粉?
怜秋纳闷:“他为何会给你?”
“这……”离哥儿眼神躲闪,听得顾梦生再催促怜秋上车了,只得跺了跺脚,鼓足勇气道:
“顾公子,侯公子这般做法实在令人不耻,你应当心中也厌烦。我有个法子,可以……”
第30章
侯府的祝宴算不得多热闹, 前来赴宴的只顾家还有滁州那边的管事人。
管事人姓姚,是个中年男子,留着两撇络腮胡, 瘦若竹竿,一雙三角眼游移不定,活脱脱一副人精相。身后还站着几名手下, 眼神渾浊,瞧着都不像好相与之人。
“哈哈哈,顾老板,终于舍得带你家哥儿出来见人了。”姚管事打趣道:“我常听侯老板说你家哥儿不仅长得好看还是个会做生意的, 好奇許久, 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哈哈哈, 谬赞。我家怜秋的确聪明, 以后我要是不在米铺, 姚管事找怜秋是一样的。”说着顾梦生介绍道:“怜秋,这位就是姚管事,以后咱们都跟他对接收货一事。”
怜秋朝着姚管事点了点头,有礼道:“姚管事好。”
“哟,姚管事,梦生还有秋哥儿。”侯儒林携侯陽笑容满面的迎来, 乐呵道:“你们来了怎么不进去坐,在外头说话冷得慌。”
顾梦生笑笑:“是,我们正打算进去。”
几人说说笑笑朝着宴厅走去, 侯府的家人们端着精致的盘碟进进出出,里头传来两位哥儿缥缈悠扬的歌声。
厅内宴席早已备好,侯夫人正指挥着人将东西送上。
怜秋同顾梦生挨着坐下,他垂头将袖子理了理, 便覺一股视线若有似无的向他飘来。
抬头看去只见鸝哥儿悄悄朝他看来,见怜秋望过去时,又飞快的收回视线。
“秋哥儿,在看什么?”顾梦生问他:“你侯伯正跟你说话呢。”
“哦。”怜秋回过神来,朝着侯儒林不好意思道:“侯伯对不住,方才有些走神,没听见您说了什么。”
“没事。”侯儒林并不在意,依旧笑呵呵道:“我只是听人说秋哥儿已经选好了夫婿,想问问你是看上了哪家的儿郎。”
“是定下了。”怜秋轻声道:“是名秀才,叫封隨,现下在丰远书院读书。”
“是个秀才郎啊!”姚管事好奇道:“他读书如何?家境可好?家中父母兄弟竟也准許他做上门儿婿。”
不等怜秋回答,侯儒林便接话道:“封隨,我听过这人。闻说他去年才来了柳县,现下住的租着一个破院子暂且落脚,家里父母也不知在何处,只他一人过活。”
说着,侯儒林看向侯陽,问道:“陽儿,你与他同个书院,此人人品如何?秋哥儿是梦生的孩子,便是我的侄儿,咱们也得多帮着看看才对。”
没有贸然诋毁封隨,侯陽皱着眉状似思索,须臾后,才说道:“封兄自入院后,每回诗课小考都得第一,读书很是不错,夫子也曾夸奖过他的学问。”
将封隨夸赞一通后,侯阳表情犹豫道:“只是他好似不爱与人交往,性子很是孤僻。先前还有哥儿去书院外头等他,不过封兄与他并无干系,我猜應当是那哥儿钦慕封兄。”
“说来,之前在十里香时,秋哥儿也见过那哥儿,当时……”似是怕戳到怜秋的痛心事,侯阳停了下来,略带抱歉的看了一眼怜秋,继续道:“我与封兄算不得太熟,只知道这些了。”
“嘶,”姚管事皱眉,担忧看向怜秋道:“秋哥儿,你眼睛可得擦亮着。这封随来路不明,家境贫寒,万莫是个心术不正之人。”
说着,姚管事不赞同的看向顾梦生:“顾老板,虽是你家哥儿挑婿,你也不能尽数放手啊,还是得把把关。”
三人一唱一和,直将怜秋说成个容易被人哄骗的傻子。
“呵呵呵,”顾梦生佯装听不懂姚管事话中深意,装傻道:“秋哥儿喜欢便好,况且我瞧封随长相俊朗,举止有礼,是个明事理的。”
不想再将事情引在自个儿身上,怜秋斟了杯酒,朝二人笑道:“侯伯,姚管事。今日是为庆贺滁州生意一事而来,咱们便莫要谈论这些小事了。我敬你们一杯,希望日后咱们合作顺利。”
见怜秋不欲多谈,侯阳和侯儒林互看一眼,没再继续说下去。
台上两位哥儿的曲儿换了又换,厅内众人推杯换盏,怜秋也跟着喝了許多,白润的肌肤浮上些许粉色,杏眸水光潋滟,唇红如抹了胭脂,活色生香。
“哈哈哈哈,姚管事,我想问个事儿。”顾梦生饮得酒更多,此时说出的话里也有了三分醉意。
姚管事雙眼朦胧,他抬手拍了拍顾梦生的肩,豪爽道:“顾老板想问什么?”
顾梦生将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好奇道:“我想问问府上做什么营生,怎地需要这般多的米粮。”
照理来说徽州并不缺米粮,顾梦生心中早就好奇只是上次问起时,被人搪塞过去只说做生意。
且这笔生意实在赚的多,后来姚管事转移话题,他便不好意思继续问。
今日趁着酒醉,他便实在忍不住问了出来。
姚管事眼神一滞,身后的几人立时面色不善的看向顾梦生。
“诶,顾老板这酒不知了吧。”姚管事漫不经心道:“我主家酿酒的生意,他呀,独爱这江南乡的米粮酿出来的酒,说味道与其他的不一样。香甜可口,卖得也好。”
“原是如此。”顾梦生点点头。
“自然。”姚管事應道。
侯儒林提起酒壶给两人斟满酒,给了侯阳一个眼色,又对顾梦生,姚管事二人道:“来,喝酒。”
“秋哥儿,”侯阳关切的对怜秋道:“我瞧你臉都喝红了,要不出去透透气?爹和顾伯他们喝惯了,你不必硬撑着一起。”
酒喝多了的确不太舒服,更何况顾梦生和侯儒林、姚管事三人勾肩搭背在一起,互相劝酒,怜秋也插不上话,他便点了点头,轻声道:“也好。”
说罢怜秋便起身同三人说了“失礼”,寻得顾梦生同意后,便出了宴厅,寻了个清静的地方,坐在石凳上透气。
天上的月儿被云层盖住,月光余下寥寥,只得靠侯府檐角的几个灯笼勉强照亮。
今夜的酒喝得有些多,他与侯儒林、姚管事接连敬了几轮酒。
身上微微发热,他将袖子挽了挽,露出一截皓白手腕散散热气,恰好一阵晚风吹拂过鬓发,渾身的燥热似乎都被抚平。
他才感覺舒坦一会儿,便听得恼人的声音唤他:
“秋哥儿,可覺着好些了?”
转头便见侯阳走了来,身后跟着一名下人埋着头,手里端着一壶茶并两个茶盏。
下人将手里的茶壶还有茶盏放下,侯阳神色自然的在怜秋对面坐下,拎着茶壶给怜秋倒了一杯茶递到怜秋身前,温声道:“喝些茶醒醒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