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多谢侯公子。”怜秋轻声应道,将茶接了过去放在身前的桌上。
  见怜秋不喝,侯阳也没多说什么。
  两人之间安静了一会儿,瞧着怜秋似乎要起身,侯阳方才开口问道:“秋哥儿,不知比之封兄,我到底是差在哪儿?”
  欲离开的步伐因着这句话停了下来,怜秋抬眼看向神情失落的侯阳,轻声道:“侯公子说笑,你与封随各有各的长处,没甚好比对的。”
  臉上微微发僵,侯阳停頓片刻,又问道:“那为何秋哥儿偏就看上了他?”
  为什么?
  怜秋心道:他也不曉得,换做别的人像封随这样算计,怜秋只怕早就转身走人,再不回头多看一眼。
  用阿月姐的话来说,也许封随就是合了他的眼缘。
  否则自己又怎会在第一次看见封随时,就将人给记了下来。
  不过这话,不必告诉侯阳,怜秋唇角微勾,编谎道:“侯公子知我家要招的是赘婿,封随家中只他一人,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这话听着冷漠,浑似怜秋选封随只时因着他孤身一人,好被顾家拿捏一般。
  侯阳微頓,有一瞬哑然,缓和了片刻,才又道:“秋哥儿可知夫妻间该是举案齐眉,琴瑟和鸣日子才会好过。可你对封兄算不得喜欢,仅仅是为了他好拿捏,便要搭上后半辈子与他纠缠,岂不是本末倒置?”
  “那又如何?”怜秋挑眉:“盲婚哑嫁的人尚且多了去,他们也中不乏有人日子过得如意,侯公子又怎知日后我与封随不会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侯阳被堵得语塞,心头不禁有些恼怒。
  额上青筋跳了跳,他状似理解道:“秋哥儿说得对,是我往坏处想去了。”
  怜秋懒得接他的话,起身欲回宴厅。
  与侯阳待在一处,他还不如回去听几人的醉话,虽扰人了些,但总归不会讓他烦躁难安。
  他刚走出几步,便见鸝哥儿与另一个同他一块儿唱曲儿的哥儿,一人手里拿着酒壶,一人手里端着几个酒杯走了过来。
  “侯公子,顾公子。”两人朝着怜秋和侯阳行礼。
  侯阳面带疑惑,问二人道:“你们来作甚?”
  鸝哥回道:“是侯老爷开了坛珍藏许久的桑落酒,本想讓你和顾公子试一试,却听人说你们在这外头坐着,便嘱咐我和元哥儿送了酒来。”
  元哥儿朝两人笑笑,羞赧道:“侯老爷说是很难得的酒,讓二位公子莫要浪费了,多少尝尝味道。”
  “我爹平日里甚爱珍藏酒。”侯阳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无奈道:“秋哥儿尝一尝?这桑落酒在酒窖中放了十年,可是我爹从滁州带了柳县,平日里可舍不得喝。”
  说着,也不管怜秋的回应,又同二人道:“你们不是府中下人,我爹当是喝醉了竟使唤了你们过来,实在对不住。既碰见了便也一同饮上一杯吧。”
  鸝哥儿和元哥儿相视一眼,两人神色欢喜,鹂哥儿轻声道:“多谢侯公子,我们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见怜秋还站着不动,侯阳朝着鹂哥儿看去,鹂哥儿便立刻很有眼色的将酒倒进四个杯里,再拿起一杯递给怜秋,怯怯道:
  “先时在临江阁有幸给顾公子唱过曲儿,顾公子出手大气,我一直想谢却没有合适的机会。今日好不容易遇见,我想敬顾公子一杯。”
  元哥儿也端着一杯酒,怯怯看向怜秋:“常闻顾公子名讳,今日一见果真不凡,顾公子,下次若是鹂哥儿不在,你可以点我给您唱曲儿?”
  怜秋轻笑出声,接过鹂哥儿手里的酒,好笑道:“鹂哥儿,这人还当着你的面可就抢起客来了。”
  鹂哥儿倒是不计较,乐观道:“他说得是我不在的时候,算不得抢客。”
  怜秋轻笑摇头,没同鹂哥儿争辩,只拿着酒朝着二人微微举起,便以袖掩杯仰头喝了下去。
  见怜秋没有起疑便喝了下去,侯阳眼神一亮,两位哥儿见状,又说了些吉祥话,给侯阳敬了酒才算完。
  搁下酒杯,怜秋要走,却又被侯阳拦了下来。
  “秋哥儿,宴厅里我爹和顾伯、姚管事他们还闹腾着,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你若觉此处吹着风头疼,不若便先去偏院的屋里歇息会儿。”
  看着侯阳不似作假的关心神色,怜秋眼皮耷拉下去,似笑非笑道:“好啊。”
  跟随侯阳往偏远走去,怜秋落他身后半步,鹂哥儿和元哥儿也跟着一起走着。
  随着走的时间越久,侯阳耳鬓开始出汗,身上也开始发热,浇不息灭不掉的火焰从小腹处往心上脑中喷涌,只要将人的理智吞噬。
  眼看着侯阳雙眼迷离,脚步不稳的走进偏院,在离近房门时往前跌去。
  “你们自己将他抬进去吧。”怜秋神色冷淡道:“这事儿我就当不知道,不过你们可想好了,侯阳并非忠良憨厚之人。就算你们同他有了肌肤之亲,他也不一定会娶你们过门。”
  “我曉得。”鹂哥儿并不在意:“顾公子,您用担心,我们心头有底。只望您莫要将我二人算计之事说出去,日后您要是有什么需要我二人帮忙的地方,只管说便是。”
  元哥儿点点头,乖巧道:“顾公子,多谢您。”
  见两人心意已决,怜秋点了点头,也不再劝。
  “不必了,你二人决定好了便无妨。”
  说罢他挥挥袖,脚步轻快的离去。
  身后两位哥儿互相看看,赶紧跑过去将倒在地上撕扯衣裳的侯阳扶了起来,三人跌跌撞撞的往屋里去。
  -
  这头怜秋自觉走得远了些,便停下脚步,拧了拧沾满酒液的宽袖。
  先时离哥儿来找他说的法子,便是说他会让鹂哥儿和元哥儿将药下在侯阳的酒里,他二人则会与侯阳行云雨之事,怜秋也可以报复。
  不过怜秋本来对侯阳给他下药一事将信将疑,并未全然相信离哥儿的话,他便没有答应下来。
  直至方才侯阳让两人来给他敬酒实在太过刻意,还在他喝完酒后领他来偏院,这属实是司马昭之心。
  既侯阳心怀不轨,怜秋便也懒得管两位哥儿算计侯阳的事了。
  只是不论鹂哥儿说得是真是假,他敬的酒怜秋都不敢喝下去,以袖遮掩时,他便将酒尽数洒在了衣袖上。
  现下天寒,袖口湿漉漉的风一吹,便冷得很。
  “啧,”怜秋表情不太好看:“也不知爹还要喝上多久,这会儿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吧。”
  一阵寒风吹拂,怜秋身后无声无息的出现一双黑靴。
  将袖子拧干,怜秋有些嫌弃的甩了甩手,正寻思去哪儿找水将沾了酒味的手给洗干净,身后忽的伸出一只拿着绢帕的手。
  “先擦干净,酒在手上,风吹着冷。”
  唔,有道理。
  怜秋接过素色的绢帕擦了擦手,见擦得差不多了,便想着说将绢帕洗了再还给借他的人。
  正要将绢帕递出去时,整个人却是一愣,原本因着喝了酒有三分迷糊的脑子彻底清醒了过来。
  谁给他递得帕子?
  小道上黝黑寂静,离挂灯笼的地方有些远,不太看得见四周景象。
  一阵寒意从背脊爬过,脸色歘的一下变白,怜秋僵硬的转过头,想看看是人是鬼,脚下却忽然一晃,身形不稳的往后倒去。
  “你这是喝了多少酒,竟是连站都站不稳了?”
  将哥儿带着酒香的柔软身子抱了个满怀,封随一手揽着细腰将人固定在怀里,一手环过怜秋的手臂,无奈道:“连我声音也听不出来?”
  这声音的确熟悉。
  怜秋转头看去,惊讶道:“封随,你怎么进来的?”
  “翻墙。”封随轻飘飘吐出二字,泰然自若,浑然没有做贼心虚的意思。
  “你怎么敢!”怜秋压低声音呵斥道:“要是被人逮住了,侯家的人可是能将你送去官府!”
  “他们抓不住我。”封随半点不怕:“你来侯府我实在放心不下,亲眼看着才能安心。”
  “你!”
  怜秋想骂他,却陡然发现自己与封随现在姿势甚是亲密,热意直冲脸上,怜秋气恼的一巴掌拍在揽在他腰间的大手上,低声斥道:
  “登徒子,还不放手!”
  “我抱我未来的夫郎,怎会是登徒子?”封随挑眉道:“你方才与侯阳说的话,我都听着了。”
  怜秋脑袋本就有些昏沉,又刚被侯阳与鹂哥儿元哥儿的事儿占了心神,一时没想起来封随说得什么事:“什么?”
  唇间溢出一丝轻笑,封随微微低下头在他耳边,委屈抱怨道:“你说你是看我孤身一人,好被拿捏才让我上门做赘婿,你还将我二人比做盲婚哑嫁。秋哥儿,你好生伤我的心。”
  随着封随的提醒,方才的记忆都回了笼,怜秋想起了自己敷衍侯阳的话。
  “我那是懒得同他纠缠,”怜秋也顾不得自己还被人抱在怀里了,他拍了拍封随的手,低声哄人道:“你当然比他好上许多,不管样貌还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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