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可是这时,外面传来叩门声,还有熟悉的好友声音。
“燕枝,你起了吗?”
“不对劲啊,他之前不是都起很早的吗?”
“难不成是病了?还是又躲在被窝里偷偷哭?”
卞明玉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赶忙招呼谢仪:“快快快,我们两个直接把门撞开,进去看看……”
话音未落,面前门扇被人从里面打开。
燕枝穿着雪白的单衣,打着哈欠,面色红润,精神饱满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谢仪、明玉,早啊!”
“早……”
卞明玉看着他,不由地睁大了眼睛。
“你睡到现在啊?”
“嗯。”燕枝点了点头,朝他们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昨晚特别好睡,一觉睡到刚才,忘记还约了你们玩投壶了。”
“不要紧。”谢仪道,“你还想再睡一会儿吗?去睡罢,我和卞公子在外面逛逛。”
“不用啦,我已经醒了。”
燕枝一边说着“醒了”,一边又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我洗漱一下,很快就好。”
“就是。”卞明玉深以为然,“今日天色这么好,合该在外面投壶,怎么能被你就这样睡过去?你快去洗漱,我和谢仪先玩玩。”
“好。”
燕枝回到房里,洗了把脸,穿好衣裳,就出去寻两个好友。
他们已经将东西摆好了,就在廊下玩儿。
两个人轮流投壶,燕枝还没吃早饭,就带着糖糕,坐在廊下,一边晒太阳,一边吃宫人送过来的早饭。
他啃了两口豆沙饼,被里面的豆沙甜到舌尖,笑得眉眼弯弯。
卞明玉一手捏着一支竹箭,背过身去:“燕枝,看好了,这个就叫做‘双雁投林’,我昨晚在家里苦练了一夜呢。”
“唔?”燕枝抬起头,好奇地看过去。
竹箭脱手,直直地朝铜壶飞去,眼看着就要中了。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糖糕一个起跳,纵身一跃——
它“嗷”的一嗓子,直接把竹箭叼走了。
“啊!”
卞明玉倏地回过头,大叫一声。
“你这头坏狗!你在干什么?”
他撩起衣袖,追着糖糕打:“我没跟你玩‘丢出去捡回来’的游戏!这是‘双雁投林’,不是‘一狗飞天’!你这头大坏狗!”
燕枝与谢仪对视一眼,两个人都努力憋住笑。
卞明玉追着糖糕,打了它两下,转过身,又发现燕枝和谢仪神色古怪。
“扑哧——”
燕枝最先没忍住,笑出声来。
“燕枝!”卞明玉又一次撩起衣袖,扑上前去,“你也笑我!”
燕枝一边笑,一边向他道歉:“对不起嘛……”
卞明玉轻轻捏他的胳膊:“你再笑,就把你也丢进铜壶里去,就叫做‘一燕投林’,‘笨鸟投林’!”
“哈哈哈!我错了……我错了……”
燕枝与两个好友笑闹着。
正巧这时,萧篡身穿冕服,下朝归来。
听见燕枝连声在说“我错了”,萧篡猛地一惊,大步跨上石阶,穿过回廊。
燕枝……
谁又欺负燕枝了?
在看见燕枝只是在和好友玩闹的时候,萧篡又在远处停下了脚步。
原来……原来不是欺负。
燕枝认识的这么多人里,只有他会欺负燕枝。
他不欺负燕枝,就没有人欺负燕枝了。
是他以己度人了。
这个时候,燕枝也感觉到了熟悉的气势,按住卞明玉,转头看去。
四目相对之间,萧篡竟有些胆怯。
照理来说,燕枝已经看见他了,燕枝没有掉头就走,他应该趁机上前去,同燕枝说两句话,偷偷嗅一嗅燕枝的气味。
最好能向燕枝卖个惨、卖个乖,他昨夜可是听燕枝的命令,乖乖地在净身房里待了一晚上。白日里不得不起来上朝,才出来的。
燕枝会惊讶的吧?燕枝会心疼的吧?
燕枝会觉得他很听话、很乖的吧?
燕枝会摸着他的脑袋,夸他是乖狗的吧?
可是……
他忽然不想这样做。
他不想对燕枝提起净身房,不想在燕枝面前,展露自己的伤口。
凶猛的野兽,应当用强悍的武力和丰盛的猎物,博得心爱之人的喜欢。
而不是靠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博取对方的同情。
况且,净身房本就是他该去的。
是他先把燕枝关进净身房里,是他先欺负燕枝的,他现在只是在赎罪而已。
他身上的伤,与燕枝无关。
他去净身房,与燕枝无关。
这些都是他自己想做的事情,他不想再逼迫燕枝。
燕枝又没有说,只要他进了净身房,就会原谅他。
萧篡紧紧盯着燕枝,像要将他的模样刻进心底。
在燕枝觉得不自在,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萧篡沉默着,重重地拽了一下脖颈上的链子,克制住自己想亲近燕枝的冲动,往后退了两步,退出燕枝的视线。
燕枝与好友玩得高兴,他就……不过去打搅了,让燕枝多高兴一会儿。
燕枝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眨了眨眼睛。
他想,萧篡转性了,这可一点儿都不像萧篡。
还有,帝王冕服底下,他还挂着那条链子吗?
他……怎么好像真的变成一只小狗了?
谢仪与卞明玉上前,卞明玉问:“怎么了?陛下怎么不过来?”
燕枝摇摇头:“不知道。或许是嫌我们太吵了吧。”
“也是,那我们悄声点。”
“嗯。”
燕枝点点头,吃完早饭,和他们一块儿玩耍。
可是没多久,萧篡就换了衣裳,从正殿里出来。
身后宫人抬着奏章书案,跟在他身后。
临走时,萧篡只是回过头,偷偷地看了一眼燕枝。
见燕枝玩得起劲,他也就无所谓了。
就像是外出找朝臣议事一般,萧篡大步离开太极殿。
漆黑的牢房里,只有一张桌案,一堆奏章。
萧篡把链子挂在墙上,坐在案前,批复奏章。
桌案一角,仍旧摆着那盏莲花蜡烛。
又过了一日,这盏蜡烛终于熄灭。
如今的净身房里,只剩下萧篡一个人。
可萧篡表现得泰然自若,该上朝上朝,该习武习武,一切照旧。
就连让卞明玉给燕枝带泡芙,也同从前一样。
他特意向宫中所有人下了命令,不准他们将自己住在净身房的事情,告诉燕枝。
故此,燕枝住在太极殿里,细细数着自己离开的日子,竟全然没有发觉,萧篡已经不住在殿里了。
就这样,到了最后一日——
燕枝与萧篡定下一月之约的最后一日。
萧篡想,他要再去见见燕枝,问问燕枝的意思。
他要带燕枝回到他们之间、最开始的地方。
他要最后做点事情。
他还是舍不得放手,他还是想求燕枝留下。
他想问问燕枝,倘若他全都改了,倘若他们从头再来,他还有没有机会。
不管用什么法子,下跪也好,哭求也好,留下燕枝。
他只要燕枝。
第55章 从头(一更) 彻底变狗!彻底疯狂!……
最后一日。
燕枝带着糖糕, 在偏殿里收拾行李。
两个好友都不在,他们昨日就道过别了。
膳房送了一些菜过来,卞明玉从家里带了一小坛果酒, 谢仪则在外面铺子买了糖糕,白糖糕和黑糖糕都有, 和从前一样,用荷叶包着。
燕枝和他们一块儿, 吃了顿午饭, 就当是饯别了。
谢仪望他离开大梁宫之后,从心所欲, 卞明玉则盼他开一个大大的糕点铺子,赚多多的钱。
燕枝笑得眉眼弯弯, 双手捧着酒盏,说借他们吉言。
果酒很甜,一点儿都不醉人, 就跟糖水似的。
只是一盏入口, 燕枝就有点儿犯晕。
他坐在榻上,望着两个好友, 思绪却不由地飘到了正殿。
他知道, 这几日萧篡有意避开他。
自然的, 他也在躲着萧篡。
这阵子,他们虽然一同住在太极殿里,却连面都很少见。
他不知道,萧篡记不记得他们的一月之约,知不知道一个月马上就要到了。
燕枝想,他不用萧篡亲自送他回去,只要萧篡不要让宫里禁军拦他, 他自己就可以回南边去。
反正也不是头一回去了。
燕枝这样想着,暗暗下定决心。
先收拾行李,等收拾好了,就去找萧篡辞别。
倒也不算是辞别,就……
隔着门说一声,也就罢了。
燕枝深以为然,点了点头,把叠好的衣裳放在包袱皮上,又把卞明玉送他的画册、谢仪送他的话本放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