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燕枝认出他的声音,跑到帐前,捡起荷叶。
  打开包裹,里面是两块糖糕,一块白糖的,一块黑糖的,亮晶晶、软乎乎,还热腾腾的。
  杨家铺子的糖糕。
  他真的骑马去买了。
  燕枝捧着糖糕,跑回帐篷里,躲进榻上,掰着糖糕,小口小口地吃掉。
  好甜!好吃!
  难怪那些公子哥儿都喜欢吃,他也喜欢吃。
  吃完糖糕,燕枝仔仔细细地漱了口,把甜味冲掉,最后把荷叶揉得碎碎的,丢到外面,让荷叶碎片随风散去。
  好了,这下就不会被陛下发现了。
  可是陛下……
  一直到天都黑了,月亮都出来了,陛下还没回来。
  晚上还要打猎吗?
  陛下不会真的遇到老虎了吧?
  燕枝忽然有点担心,去问宫人侍卫,他们也说不知道。
  他一个人待在帐篷里,忐忑不安地守着烛火,等着陛下回来。
  一更天、二更天、三更天……
  天太晚了,燕枝趴在榻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又梦见了老虎。
  这回老虎没再追着他跑,而是追着陛下跑。
  陛下一面骑着战马,一面搭弓射箭,一箭射中老虎的眼睛。
  他想喊陛下快跑,他不要虎皮了,他从来就不想要虎皮。
  可是他根本喊不出声音来,只能在梦里干着急,看着陛下惹怒猛虎,朝猛虎射箭。
  ——“陛下!”
  燕枝再次从梦中惊醒,倏地睁开眼睛。
  ——一块黄黑白相间的猛兽皮毛,猛地撞进他的眼里。
  “啊!”
  燕枝惊叫一声,抱着被子,蹬着双脚,连连后退。
  他还在做梦!他还在做噩梦!
  “救命……救命啊!救命……”
  ——“蠢货,是死的。”
  男人冰冷的声音传来。
  燕枝抬头看去,只见案上点着一支蜡烛,烛光幽幽,陛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就披着盔甲,坐在小榻上。
  盔甲上带着干涸的鲜血,周身散发着浓烈的野兽气息。
  而萧篡正一手端着肉羹,一手拿着肉饼,悠哉悠哉地吃宵夜。
  燕枝这才发现,他看见的不是老虎,而是虎皮。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在了一块巨大的虎皮上边。
  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着陛下。
  陛下白日里去猎了一只猛虎?
  陛下还把猛虎的皮剥了下来,趁他睡着的时候,把他抱到虎皮上,让他睡在上面。
  燕枝捂着自己的心口,只感觉自己的小心脏狂跳不停。
  吓死他了……吓死他了……
  就在这时,他身边的毯子底下,似乎盖着什么活物。
  毯子轻轻动了动,燕枝一激灵,连忙又躲到床榻角落。
  萧篡喝了口肉羹,目光淡淡地看了过来。
  下一刻,一个黑漆漆、圆溜溜的小脑袋,摇摇晃晃地从毯子里钻了出来。
  像是一只小狗。
  燕枝愣住了。
  这是什么?榻上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它是自己爬进来的吗?他怎么都没有察觉?
  燕枝想不明白。
  萧篡见他呆在原地不动,便放下碗,起身上前,捏着“小狗”的后颈,把它提起来。
  “啧,朕出去打了一天猎,你就在家里给朕生了个‘儿子’。”
  “生得不错,父子平安。”
  第12章 幼狼 蠢货,狗也怕,狼也怕……
  萧篡确实是去打猎了。
  天还没亮,燕枝还没起来的时候,他就醒了。
  他靠在榻上,搂着燕枝,胡乱捏捏他的脸和手。
  燕枝睡得正熟,闭着眼睛,毫无防备地窝在他怀里,又乖又温顺。
  萧篡跟捏娃娃似的,捏了他一会儿,心里便有了盘算。
  他把燕枝留在榻上,自己起身下榻,走出营帐,点了几个武将的名字,让亲卫去喊人。
  不多时,十来个武将披着盔甲,背着弓箭,牵着战马,集结完毕。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萧篡拽着缰绳,翻身上马,带着一队人马上了山。
  萧篡长于弓马骑射,甚至更甚在场武将一筹。从前御驾亲征,他总是主帅。
  只是今日独自骑马,他总觉得怀里空落落的。
  萧篡垂下眼睛,松开缰绳,双手环抱在身前。他就这样骑马,在崎岖不平的山坡上,倒也稳稳当当的。
  有大臣壮着胆子问:“敢问陛下,此次进山……”
  萧篡淡淡道:“猎一头猛虎。”
  猛虎可遇不可求,直到傍晚时分,一行人翻过两个山头,才在林子深处找到一点儿带着皮毛的粪便。
  萧篡坐直起来,一手握紧缰绳,一手摘下弓箭,蓄势待发。
  下一瞬,狂风骤起,扬起林中枯叶尘土,迎面扑来。
  众人被迷了眼睛,还没等看清楚眼前场景,萧篡眉头一皱,动作迅疾,搭弓射箭。
  “嗖嗖嗖”三声——
  三支铁箭连发,没入草丛。
  两箭正中猛虎双眼,猛虎吃痛,咆哮着往边上一滚,躲开最后一箭。
  最后一箭没入树干,直接穿透两人环抱的参天大树。
  直到这时,一众随行武将才反应过来,纷纷举起兵器,扯开牛筋绳。
  萧篡淡淡道:“别弄伤皮毛。”
  “是!”
  猛虎就算瞎了眼睛,照样还是猛虎,气势丝毫不减。
  几个武将将牛筋绳打成绳结,用力抛出去,想把绳索套在猛虎的脖子上,却因为猛虎发狂挣扎,抛了几次都没能套中。
  萧篡看不下去,从他们手里接过绳结,往前一抛。
  绳索套在猛虎的脖子上,套牢之后,猛虎一个踉跄,甩着脑袋,直直地往前冲,试图挣脱。
  萧篡拽着绳子,骑在马背上,便如同遛狗一般,被它带着往前。
  最后,萧篡将绳索猛地往回一拽,猛虎被一把扯回来,重重地撞在粗壮的树干上,“哐”的一声巨响。
  反复几个回合,树干被撞断了,猛虎也晕死过去。
  萧篡翻身下马,提刀上前,一刀刺穿猛虎喉咙。
  最后,他点了几个武将,让他们把老虎送下山去,请工匠剥皮拆骨,他晚上就要见到虎皮。
  大臣问他,是否要保留虎头,与虎皮连为一体。
  萧篡思忖片刻,最后道:“不必。”
  燕枝这个蠢货,要是把虎头放在他面前,他能被吓得嗷嗷哭,一整晚都别想睡。
  还是算了,让他睡虎皮就好。
  一般来说,猛虎盘踞的山头,不会再有其他大型猎物,但萧篡还不想这么快就下山去。
  想到燕枝红着眼眶,躲在角落,可怜巴巴的模样,他心里就不舒坦。
  于是萧篡又带着人在山上闲逛。
  逛着逛着,就找到了方才那头猛虎居住的洞穴。
  虎穴之中,散落着新鲜的骨头,大抵是猛虎前不久吃掉的猎物。
  大臣们辨认不出是什么动物的骨架,萧篡只瞧了一眼,便淡淡道:“是狼。”
  走出洞穴,继续往前,草丛之中再次传来异响。
  一只出生不久、通体漆黑的幼狼,跌跌撞撞地走出来。
  它大约是饿极了,没力气,走到萧篡的战马前面,就趴了下来,呜呜咽咽地哭,跟小狗叫唤似的。
  萧篡勒马停驻,盯着它瞧了一会儿,最后翻身下马,捏着它的后颈,把它提了起来。
  他可不是大发善心,他也不想再养一只小狗。他已经有燕枝这只“小狗”了。
  不过,可以让他的“小狗”再养一只“小小狗”。
  一家三口,想想还挺美的。
  这下可以回去了。
  萧篡用盔甲披风把幼狼绑起来,带着一群人,启程回营。
  从日落西山,到月近中天。
  一行人回到营地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天了。
  底下人将处理好的虎皮送过来,萧篡遣散众人,背着弓箭,将虎皮搭在肩上,一手拎着幼狼,一手掀开帐篷帘子,朝里面看去。
  好嘛,燕枝这只没心没肺的小狗,竟然睡着了。
  榻前小案上点着一支蜡烛,蜡烛烧得很短很短,眼看着就要烧灭了。
  燕枝就抱着枕头,趴在榻边,睡得并不稳当,随便一翻身,就会掉到床下去。
  烛焰摇晃,烛光昏黄,照在燕枝的脸庞上,映出他微微蹙起的眉头,映出他脸上不自然的淡淡红晕。
  萧篡大步上前,在榻前站定。
  他伸出手,原本想一把掐住燕枝的脸,把他掐醒。
  转念一想,又换了手势,想把盔甲束袖贴在燕枝的脸上,把他冻醒。
  再一想,还是不好。
  他有更好的法子。
  萧篡弯下腰,手臂圈住燕枝的腰,直接把他吊起来。
  燕枝差点儿被他弄醒,挣扎着“哼唧”了两声。
  萧篡熟练地捂住他的眼睛,把他按回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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