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丁晴目光扫过她还染着水珠的小腿,目光微凝。
“你把文件搬过来了?”郁葳问。
丁晴视线从喻唯身上收回来,看着郁葳,她的目光充满打量和探寻,把郁葳从头看到脚,除了一身水渍没有多余痕迹。
“不是。”她又看向喻唯,“我把小唯的书和画本画纸搬过来了一部分,还有一些可能用到的东西。”
喻唯的脸色瞬间难看极了,她像是被钉在原地,身上的血和灵魂都被抽走了,恐慌吞噬着她,只维持着一丝神智,勉强让她微笑着说:“谢谢妈妈。”
任谁都能发现她的不对劲。
客厅里气氛静默。
郁葳脚步一晃,挡住丁晴的视线,俯下身把手里的擦脸巾放在箱子上,搬了起来。
“挺重。”
她抱着箱子走到喻唯身边:“去收拾收拾放好,看看有什么不需要的。”
“啊。”喻唯应声,低头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卧室,郁葳放下箱子要去关门,喻唯瞬间拉住她的手,又立刻松开,惊弓之鸟一样站在桌边。
丁晴已经走到门口,她没进来,只看着放在桌子上的箱子说:“画纸颜料都还够用吗?干脆一次多买些,就放这边,以后回去的次数就少了。”
“够用。”喻唯站在桌边。
丁晴表情依然温柔,目光在两人身上巡视着,语气一如既往:“看看还有什么忘带的,我带你们回去取,你长大了,你的东西我也不好翻动。”
“不是的妈妈。”
喻唯立刻摇头,笑的很勉强,“我没什么不能让妈妈看的。”
丁晴没说话,转回身走了。
卧室里很静,静的能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流水声——她去外面卫生间洗手。
喻唯全身僵硬看向郁葳,牙齿几乎打着架呜咽着说:“手串。”
洗澡前她俩的手串取下来放在洗手台上了,被郁葳扯下来两串叠在一起。
“在这儿呢。”郁葳拿起箱子上的擦脸巾,打开,露出里面的一条珠串,递给喻唯,“我都打扫过了,别害怕,肯定没发现的。”
喻唯摇着头。
看见手串让她心里刚提起的弦放下来,但还有另一根弦绷着。
她打开箱子。
箱子最上面是她原本放在床头挂着金牌的袋鼠娃娃,这个东西可以解释,她跟郁葳亲如姊妹,郁葳送她的礼物,说得过去。
她把娃娃拿出来,急切地去翻下面的画纸。
放在上面的套着包装袋的画纸是没用过的,取出来随意方便桌边,继续往下翻。
干净画纸下面是一些颜料罐,再往下是废图稿纸,有临摹,有速写,还有些乱涂乱画的东西,此时被她一张张翻出来扔在地上。
纸张在脚边堆积。
她在箱子里翻找的手颤抖着,一次抓起一沓,掀不开一张。
郁葳手覆在她手腕上,握了握。
喻唯迅速抽开,又垂着眼眸小声说:“对不起。”
郁葳没说话,接过她手里的画纸,一张张翻开。
丁晴从卧室门口经过,郁葳侧身抬眸,身影很快经过,似乎没往房间里看。
只是平平无奇的日常。
“你在找什……”郁葳小声问了一半,手忽然停下。
在一堆废稿和练习稿之间,夹着一些人体画,是上过色的,干燥的唇和殷红的舌,还有捏着舌尖的略微变形的手指。
下一张,是撩开衣服的小腹,沾着水泽和奶油的色泽,熟悉的肌肉文理。
衣衫退到手臂上的上半身。
捏着樱桃的手。
各种姿态的手,和脸。
很多很多……
郁葳的脸。
“看到了。”喻唯把那些画纸夺过来按压回箱子里,“……看到了,全都看到了。”
郁葳心神俱震。
她从喻唯指缝中看着画上的色彩,点点头:“我看到了,但她未必,你藏这么深呢。”
喻唯这才意识到,完了。
她捡起桌边的画纸,塑料包装袋呼啦一声,按在她那些不适合见人,尤其不适合见本人的画上。
羞窘和恐惧平分秋色。
全完了。
喻唯整个人都趴进箱子里,声音沮丧:“你出去。”
郁葳余光瞥着门外,手掌贴着她脑后轻抚。
发现了,还是没发现?
喻唯心惊胆战等着宣判,那些画纸藏在她抽屉最深处,上面的草稿确实是她最近的,可是……万一呢。
当晚风平浪静,丁晴一如既往,饭后还叫两个人出去散步,喻唯咬牙答应了。
只是散步,三个人一起。
春天的夜风还稍微带着凉意,那点凉意被恐惧撑着往喻唯身上钻,她走在丁晴左侧,极力和郁葳拉开距离,但*一低头,视线就落在三个人在路灯下重叠的影。
“大使馆说郁葳的护照明后天就能出。”丁晴说着,却侧目看向喻唯,“所以明后天我们就要出国。”
喻唯极力控制,但还是忍不住惊愕:“明后天?”
郁葳也跟着说:“这么快?教练还在其他国家度假……”
“总要先去处理其他问题,找一个合适的房子,到那边生活训练,你的语言能力还不够要提前报班,还要找好理疗,贾医生不愿意跟我们长居国外。”
丁晴边走边说,身影越过路灯,隐没进夜色,声音一切如常说着:“要做的事还有很多,不能在国内耽于享乐。”
这话像一记重锤敲在喻唯心上,敲的她摇摇欲坠。
郁葳朝她伸手,喻唯看了眼,还是没忍住朝她回应。
丁晴回身,喻唯和郁葳瞬间拉开距离。
两人中间隔得不远,各退半步,刚好能穿过一人,但是没人穿过,只有夜风。
丁晴看着她俩,表情晦暗不明:“累了?”
累了吗?喻唯克制着不扭头,余光却忍不住瞥向她刚刚握住郁葳的手。
“累了你们就回去休息,我再走一会儿。”丁晴说。
两个人都没动,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远。
喻唯忽然转过身,扯着郁葳抬头亲她,被郁葳抱着推过路灯草坪和萌芽茂盛的树丛。
衣服上的帽子把拉起,喻唯被遮挡的严严实实,面前没有一丝光,只有安抚的轻吻,两个人都说不出话。
第二天周一,学校举办春季运动会,丁晴说她去大使馆取护照,让郁葳收拾好东西做好准备。
人一走,喻唯就一头扎进郁葳怀里,急切地揪着她的衣领抬头亲吻她,发泄似的胡乱的亲着。
天已经彻底热起来了,教室里的桌子上全是脱下来的校服外套,程淼跑完三千米回来,没在教室找到喻唯,打电话过去,手机在她桌洞里亮着光。
“姐妹第一诶!”
程淼拿着饮料沿着教学楼背面往榆林走,准备从围墙上翻出去买个炸鸡什么的庆祝一下。
虽然是运动会,但学校门禁还是按常规上课时间开放,这会儿想出去只能走走旁门左道。
往榆林深处走,程淼猫猫头狗狗背躲避着可能被看到的路线,跳过灌木丛,被眼前的一幕吓得饮料瓶掉地上。
嘭——
咕噜噜噜。
喻唯低头看着脚边的红绿色瓶子,缓缓抬头,和呆滞的程淼四目相对。
“啊?”程淼伸手,指着她俩,“你俩?啊?这对吗?啊?”
喻唯迅速推开还拥着她的郁葳,低头咬唇。
“这对。”郁葳从粗壮的树干上直起身,弯腰捡起地上的饮料,“你在这儿干嘛呢?”
程淼瞪着眼:“我翻墙去搞点炸鸡吃吃。”
郁葳问:“这对吗?”
程淼还指着她:“你,你你你!”
炸鸡到底还是吃上了,没翻墙,从榆林一路走到大门口,正好放学。
炸鸡很香,程淼吃的一脸呆滞,她看着低着头红着耳朵的好姐妹,又看向昂首挺胸面色坦然的好女儿,世界观崩塌了。
既然已经从学校出来了,午休自然没必要再回学校,三个人直接打车回喻唯和郁葳现在住的地方。
喻唯指着早就准备好的客房给程淼看,隐隐有转移话题的意思:“专门为你准备的房间。”
程淼点头。
“想住多久住多久。”郁葳说。
程淼哼哼。
喻唯推着她肩膀把人推进去,“看看喜欢吗?”
程淼不说话,往床边一坐,看着她:“你坐下。”
又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郁葳:“你出去。”
郁葳:“?”
喻唯悄悄朝她摆手,郁葳撇撇嘴,出去还顺手关上了门,很贴心很大度很有风范。
程淼又扭过来看着喻唯,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你俩?啊?啥时候啊?”
时间其实不知道该从什么时候算起,从郁葳亲她那很久了,从她亲郁葳那也几个月了。
“几个月。”喻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