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王府中钟鸣声响起,连击三声。
  诸侯崩。
  另一间空屋内,宗政无筹听到外面的钟声,他知道是他的王爷去了,他扒着窗棂,两行热泪流下,“王爷,无筹来陪你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让人心里发颤。
  “还记得王爷说过,无问生平多少事,不过坟头酒一杯。”
  说罢,宗政无筹一头撞在柱子上,算是得了解脱,他莞尔笑笑,“王爷,黄泉路上,不孤单了……”
  此时,起风了。
  苏珏最后看了一眼这座荒凉的王府,再无留恋的打马回了郡主府。
  也好,那便祝故人从此山高海阔,来世安好。
  第115章 卦生两仪(一)
  胡地, 风沙肆虐,鲜有水源。
  每日都有大批的奴隶挖沙寻水,生存环境极其艰难。
  楚越也在其中, 破旧的粗麻布衣,嘴唇因为缺水开始干裂,丝毫看不出她曾经是西楚受人供奉的郡主将军。
  然而这几日胡地连金乌都不见, 压抑阴沉, 更让人心惊。
  “快点, 快点!别偷懒!”
  “那边的!赶紧起来!”
  “大人, 大家伙又累又饿又渴,您能不能高抬贵手让我们歇一歇?”
  稍微有点威信的奴隶头子谄媚的凑到监工面前,想讨个巧休息休息。
  “歇?你们没睡醒?”监工横眉冷对, “活儿不干了?”
  “不是, 不是,你看大家伙……”
  “快起来!”
  监工越发的不耐烦,手里的鞭子高高扬起。
  “今天活儿干不完,谁都不许吃饭休息!呸, 都是一群贱胚子!”
  楚越不动声色的将那人轻轻拉开,鞭子自然而然的会落在她的身上, 而楚越从来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她稍稍侧身一躲, 并抓住了鞭子。
  “大家都是人, 何苦相互为难呢!”
  楚越微微仰着头, 目光依旧清亮自信, 并不因为恶劣糟糕的处境而自我轻贱。
  监工正要说话, 旁边的其他监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他瞪大眼睛, 随即哼哼冷笑道:“敢语出不敬,总得教教你规矩不是?”
  其他奴隶都知道监工的地位和手段,心里都在为楚越捏了把汗。
  而楚越就站在那里,她放下手中的铁具,面色平静的看着监工。
  监工心中的厌恶和愤怒顿时抑制不住的涌上来,他最见不得这幅平淡的面孔,所有奴隶见了自己都毕恭毕敬,唯独这个女奴隶像是坏了脑子,处处与他们作对,他偏要让她害怕,让她求饶。
  “我看你有点不太懂规矩了啊。”监工走到楚越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跪下说话。”
  楚忽然笑了起来,说道:“你又算什么东西。”
  监工脸色瞬间了脸色铁青,他已经很多年没听到有哪个奴隶敢如此对他不敬,他哪还忍得住,“奴隶算个屁的人!你们就是下贱的命!”
  监工表情鄙夷凶狠,然后用力一拽,楚越未动分毫,反而是她一用力,那监工被带了个狗啃泥。
  这样的变故让人始料未及。
  如此,本来都在干活的奴隶们全都伸长了脖子往楚越这边瞧。
  奴隶从来只有逆来顺受的命,他们还从未见过敢和监工叫板的女奴隶。
  怕是要吃苦头了。
  “大人若是不讲理,我也略懂一些拳脚。”
  楚越顺手夺了鞭子,曾经作为郡主和将军的气势不减。
  “反了你了!”
  被下了面子的监工恼羞成怒,他立马起身朝楚越出拳打来,楚越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她还是微微侧身躲过,然后也出拳而上。
  虽然楚越手脚还带着铁链,但丝毫不影响她的动作灵活。
  “老子算什么东西?老子今天让你知道我是谁!都愣着干什么?给我按住它!”
  其他四个监工立即走过来一起加入。
  然而楚越丝毫不惧,她瞅准时机迅一脚踹在了其中一个监工的胸口,那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坏了身后的木栏,甚至将后面的骆驼也撞倒在地上,骆驼一声嘶鸣,躺在地上不断挣扎。
  楚越又一拳打在监工的脸上,冷声道:“欺人者必被人欺,你们平日里作威作福,可曾想到今日?”
  “你个臭娘们,看你能撑到几时?”
  那几个监工被激的更加恼怒,几人打在一起,顿时乱作一团。
  此时兴庆大殿中金元鼎躺在狼皮木榻上,明亮的烛火将他金丝滚边的衣袍映照得愈发神光照人。
  他闭着眼睛假寐,听着侍卫汇报,
  “金将军,太子殿下今日回来了。”
  年轻的侍卫音色清亮,说完后静静立于一侧。
  大殿里突然响起一声笑,金元鼎缓缓睁开眼睛,
  “太子殿下现在何处,见了何人?”
  “回金将军,太子殿下今夜会在宫中设宴,接待几个元夏使臣,鲜卑的统军也会来,太子殿下请您也过去一趟。”
  “元夏和鲜卑?”
  侍卫一一道来,提到元夏与鲜卑时,金元鼎眯着的眸子微动了一瞬。
  “看样子,太子殿下是想与他们结盟?”
  “是,太子殿下正是此意。”
  金元鼎笑意深邃,慢悠悠道,“也好,别忘了告诉太子殿下,战士们的祭祀快到了,明日出发,前往虎牢山,你们都下去准备吧。”
  侍卫恭敬应是,躬身退了下去。
  金元鼎重新阖上眼睛,嘴角依旧噙着淡笑。
  为休养生息,续养兵力,他答应与西楚合作,但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早晚会分道扬镳。
  金氏的复兴不能完全依靠外人,他们可以从那些外族身上取长补短,但绝不允许外族人对他们指手画脚。
  希望太子殿下不负他所期望……
  就在这时,又有侍卫进来,神色比方才要慌张一些。
  “金将军,奴隶斗殴,几个监工都被一个女奴隶给打了,如今乱作一团。”
  ……
  侍卫说是斗殴,一点都没有夸张。
  楚越他们是真的在打架,动了手的那种。
  金元鼎带着侍卫出来的时候,周围的侍奴隶都退到了远处躲避,他们并未立马上前,而是选择站在远处观望。
  只见楚越和几个监工你来我往,打的火热。
  奴隶中有人有心劝架,却不知如何是好。
  侍卫想要上前喝止,却被金元鼎一把拉住。
  金元鼎压低声音:“你觉得他们谁能打赢?”
  侍卫一时摸不着头脑
  不过金将军问话,他不敢不回,只能同样压低声音道:“属下觉得是布吉玛格,他能打,从前在训奴营时没少因为私斗受罚,但从无败绩。”
  金元鼎挑眉,他看布吉玛格整个人懒散的不行,完全看不出有何能耐。
  反倒是西楚的那个女娃娃还有点意思。
  “我们打个赌,若布吉玛格赢了,本将军可以允你一件事,若那个女娃娃赢了,罚你做奴隶一日。”
  “属下不才,怎敢与将军您打赌。”
  "你怎么只盯着输,这么没自信?”
  “是金将军眼光如炬。”
  金元鼎不再说话,那侍卫自然也不再多言,二人只一心看着“战局”。
  确实如金元鼎所料,楚越打架的水平的确不错,面对几个监工的轮番进攻,她一面还击,一面还有余力观察四周。
  于是楚越瞟见了在远处的金元鼎。
  终于来了!
  “监工欺人太甚,这里分明无水,你们莫不是要拿着将军给的补贴倒装进自己的口袋?”
  “况且天要下雨,不让大家歇息,这是什么道理?”
  楚越故意大声说着,就是想借此引金元鼎快些过来。
  果然,在听到她的吵嚷时,金元鼎的眉毛拧在一处。
  他示意身后的侍卫跟上,这场好戏他看够了。
  “金将军到,还不快停手?”
  几个监工心中暗恼,他们被这个女奴隶算计了。
  “你胡说什么?”
  “分明是你出言不逊!”
  “大胆,金将军来了还敢造次?”
  几个监工还在喋喋不休,可在金将军面前,他们不敢造次,只能立马恭敬跪好。
  楚越已经先一步问安,“见过金将军。”
  所有人顿时一个激灵,立刻上前哗啦啦跪了一片。
  “奴见过金将军。”
  金元鼎大步走入那群奴隶中,已经有努力自觉充当人肉椅子,请金元鼎入座。
  楚越皱着眉,那金元鼎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坐了上去,面色坦然。
  金元鼎没说话,众人一时寂静无声,没人敢说话。
  气氛压抑,已经有奴隶额间渗出冷汗。
  他们今日怕是难逃一顿惩罚。
  身为当事人的楚越却没有丝毫的惧色,“金将军,方才您也听见了,他们几个中饱私囊,还仗势欺人,这该如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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