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苏某只是听说韩家有二子,一子文采斐然,一子武艺卓绝,乃是文武双全,百闻不如一见,您和韩大人除了长得像,哪里也不像。”
  你说我是替身,我就说你是赳赳武夫。
  苏珏笑着替韩闻渊添了酒,等着他的下文。
  “苏先生,我孟文庄敬你一杯!”
  苏珏没等来韩闻渊的回怼,那孟文庄倒了碗酒,端到苏珏面前,双手恭恭敬敬的举起:“苏先生,之前多有得罪,我孟文庄给苏先生赔罪!”
  说着,孟文庄大口将酒喝下。
  苏珏也不扭捏,他也端起碗来,与孟文庄的碗沿轻轻碰过,然而一饮而尽。
  “本帅也敬苏先生一杯!”
  苏珏寻声望去,李书珩朝他举起了酒碗,其他人也纷纷跟随。
  陆明本以为苏珏会被灌得烂醉,好几次都想替苏珏拦下。
  却没想到苏珏对着陆明清浅一笑,只说了一句,“无事,千杯不醉是我必备的本领。”
  酒过三巡,月至中天。
  不少士兵已经醉倒过去,而苏珏脸上始终带着清浅的表情,没有丝毫的醉意。
  李书珩,陆羽,陆明,许攸,韩大人渊等人:(●—●)(?_?)……
  苏珏:小意思~( ̄▽ ̄~)~
  “主帅,苏先生……”黄石喝得跌跌撞撞,若不是孟文庄和冯杰搀着他,他早就倒下了。
  “兄弟们一直没听过主帅的琴声,也没听过苏先生在广武城的惊世一曲,不如趁这个机会,让兄弟们涨涨见识!”
  “黄石!”冯杰拍了拍黄石的后背,主帅能和他们一样吗?
  “啊?”黄石还有些发蒙,一点没看见孟文庄一直在给他打眼色。
  营地上一时静默。
  “好。”
  不愿坏了大家的兴致,二人同时笑着应答。
  陆羽极有眼力的取了琴和剑。
  就着月色清冷,浊酒滚烫。
  李书珩和苏珏剑琴相和,一如当年李明月与苏珏在梁州金殿的琴词相应。
  “主帅,请。”
  “苏先生,请。”
  李书珩指尖轻挑,琴音流泻而出,还是那曲风翎。
  没有铠甲加身,苏珏却将一柄长剑舞出了气贯长虹的气势。
  “纵马一记回枪,拨得日月如晃。
  且看杨家儿郎,俯仰山河,笑傲边彊。
  朱颜青丝飞霜,血染雕翎戎装,绣我名字于战袍上。
  寒风猎猎,帅字飞扬。
  记得当年穆柯寨旁,你目眺远方,红樱在手,剑眉清朗,胸口热血烫。
  狼烟夜举,敌焰嚣张,
  天门阵前,吉凶难讲……”
  苏珏一开口,正是穆桂英大破天门阵。
  二人配合默契,真真是绝妙无双。
  只是那样的月色如水,也唯有这般的月色,才能不在李书珩和苏珏的面前自惭形秽、失了光华。
  这天晚上,火光熊熊,大家的兴致很高,吃吃喝喝,说说笑笑,直到很晚。
  此时风月此时情,莫问前路是与非。
  第27章 互相试探
  旭日渐升, 长安万象。
  “承文将军,寡人只问你,此次太子可能逢凶化吉?”
  北辰殿内, 楚云轩容色慵懒,他侧倚在御座上,手上还擎着今日新进的神仙玉露。
  这是他每日必备的“佳品”。
  “回陛下, 太子殿下乃是有福之人, 定会吉人天相, 安然无恙。”
  承文将军手持符节, 灰蓝色的长袍飘绕,一缕长发垂至胸前,一双眼睛深邃如渊, 仿佛能够看透人心。
  “但愿如此。”楚云轩仰头饮下神仙玉露, 浑身带着不可言说的疲惫。
  承文将军的眸光一暗,北辰殿内只有清晰地祈福之声。
  “陛下,大喜,大喜, 太子殿下已然大好!边关也传来捷报,书珩世子带兵大破元夏, 将其从雁门关逼退!”
  中贵人灵均的声音伴着朝阳飘进殿内, 正中楚云轩内心。
  “好好好!我儿当真痊愈, 只是战情尚可。”
  “来人!摆驾建章宫!”
  楚云轩面露喜色, 立即带人往建章宫而去。
  “恭送陛下!”
  承文将军俯身行礼告退, 今日是他选拔徒弟的日子, 这个时辰, 那些孩子已经在将军府等着了。
  “回将军府。”
  承文将军走出北辰殿, 抬脚上了楚云轩御赐的轿撵, 之后浩荡离去。
  ……
  李书珩他们打了胜仗,却只得到楚云轩一句不咸不淡地“战情尚可”,委实教人心寒。
  为了不让将士们寒心,李书珩并未将此话说给他们,反而告诉大家陛下对他们激赏不已。
  军营中隐约传来将士们慷慨激昂的声音,和着雁门关冷冽的寒气。
  无端让人心惊。
  “主帅。”
  李书珩从沉思中醒过神来,看到坐在下首的男子,笑道:“苏先生来了。”
  苏珏的唇角带着淡淡的笑,这样的人,烟尘沾染不了他的心绪,万物皆在心,万物皆失于心。
  “主帅似有所思虑。”苏珏漫不经心的笑着。
  见李书珩不语,苏珏也不在意,他的眉眼间收敛了几丝闲散,几步就坐在琴前,琴声从指间流出,曲调哀婉,凄清悲凉。
  一曲终罢,久久无言。
  “苏先生是想通过这首曲子告诉本帅什么?”
  李书珩早已遣退旁人,营帐众仅剩他们二人而已。
  “主帅觉得呢?”苏珏轻抿杯中之酒,并不直接作答。
  “苏先生,有话不如直说。”李书珩按住琴弦,并取走苏珏手中的酒杯。
  “主帅可曾想过以后?”苏珏甚是可惜地看了一眼那杯酒,还没喝够呢。
  而他的话里意有所指。
  “先生说的以后,本帅并不想说。”
  “主帅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不能说?”苏珏抬起头等着李书珩的回答。
  李书珩眸光一凛,欺身向苏珏压迫过去,却又在嘴角漾出一抹轻笑,然后轻拿轻放般为苏珏再添了一杯酒。
  “苏先生,天寒身冷,喝酒。”
  他自然明白苏珏的话里所指,此次回朝,所有功过皆在陛下一念之间。
  他可以背负所有,万千将士却不能背负这些,他们守的是天下平安,容不得半点寒心。
  只是这个十二楼的天人太过聪慧,有时这份聪慧却能化做一把伤人伤己的利刃。
  “谢主帅。”
  苏珏很自然地接过酒杯冲着李书珩将酒饮尽,然后挑眉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主帅,您当真觉得如今的天下是贤王忠臣,一派欣欣向荣吗?”
  苏珏这话完全就是把一切挑到明面上,他只等着李书珩的反应。
  “不然苏先生觉得呢?”李书珩重重将酒壶放下,有二三滴倾撒而出。
  “我只想听主帅的实话。”苏珏并不打算轻易揭过话题,一杯酒被他递到李书珩身前。
  李书珩并没有接过酒杯,而是一字一句问道,“苏先生,本帅的耐心有限。”
  “主帅,我的耐心也有限。”面对李书珩的防备,苏珏收起笑意,二人就那般对视着。
  透过李书珩越发冷冽的眉眼,苏珏似乎看见那年镐京的阴云诡谲。
  鲜血流淌在金石玉砌的台阶上,浓稠刺目,鲜血的味道混杂着水汽直扑眉睫,凄楚愤怒的声音穿过时空萦绕在他的耳畔。
  ——“陛下!臣妹愿以死明志,望陛下明察!”
  ——“公主殿下素来贤良端方,怎会行如此之事!”
  ——“陛下,切不可听一面之词啊……”
  为了所谓的王权,挚友离心,兄妹决裂,皆是走到陌路。
  就连文人之首方崇明老先生也离了镐京。
  他那位父亲建安帝,到底有没有心?
  女子十五不嫁,便使长吏配之,多么荒唐可笑的律法。
  可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一场无端的猜忌既葬送了先生的雄心壮志,也为天子女子又上了一层无形的枷锁。
  是不是为了王权,便可以放弃一切,甚至至亲挚友良心都可以丢弃了呢?
  思绪回旋,一片阴影里,苏珏抬头直视着李书珩,“所谓旁观者清,主帅虽然当局,却也不迷,您比谁都清楚,于陛下来说,冀州之地,冀州之人,如芒在背。”
  苏珏这话说的直白且正中要害,李书珩危险的眯起眼睛,眼神中射出不自觉地狠厉,这个苏珏到底意欲何为?
  “苏先生,有些话,你不该说!”
  向来举止温润端方的李书珩此刻却对苏珏起了杀机,他一把扫过酒杯,腰间的佩剑呼之欲出。
  那酒杯摔在地上,几乎碎落成泥。
  “主帅,怎么了?”
  帐外的陆羽听得帐内的动静,急忙开口问询。
  “无事。”李书珩语气淡然,目光依旧钉在苏珏身上。
  “那主帅有事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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