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先回答我的问题……”
许多话筒簇拥包围,助理保镖们大力推开记者,当事人突然弓背,低头朝大家深深鞠了一躬。良久才在众人的搀扶下缓慢起身,含泪道:“我……我是宋相英,我敢对天发誓,仁浦大桥的事纯属——子虚乌有!”
“我不清楚该说什么、做什么才能令大家相信我,可是我、我知道是谁在恶意中伤我。阿迟……我的二儿子……”
浑浊的眼珠浸泡于满满当当的水中,他伸手触摸黑白照片,嘴唇微微抽动着,似乎痛苦到了极致。
眼神一度失光游离,好艰难对上焦:“是为了亚天吗……?你才这样做?为什么要捏造那种虚假的东西交给检察院,阿迟啊!!你知不知道你大哥和你妈才刚走,他们就是看到新闻才——”
“你知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再怎么痛恨我们、想要得到集团,你都不该这样做!一旦查明真相,你就是污蔑栽赃!妨碍司法罪!你会坐牢的明不明白,宋迟然!”
隔着设备冲儿子喊话,一声声,一句句。
从难以置信到痛心疾首,在人生至暗时刻,被丧尽天良的亲生儿子所背刺的万分愤怒与失望。他如同一个最平凡的父亲般当众失控放声大哭。
最终转身抹掉泪水,挺直腰板,再回头哑声道:“很抱歉让你们见笑了,通常情况下,鄙人微不足道的家事实在不该放上明面烦扰大家。”
“可既然事件已经发生,我……只能借此机会声明,从今往后,宋迟然所做的一切与宋家无关,与亚天无关。”
“其他的事都好说,唯独在我大儿子与妻子的事上,我绝无可能原谅他。至于仁浦大桥,亚天将全面停业七天和我一起无条件配合调查,如有需要还能延长。”
说完,他垮下肩膀,颓然地走进市警察局。
多感人啊。
一个失子的父亲、丧妻的落魄男人。
尽管权势滔天却十分明智地事先摘下所有昂贵的配饰,换上一身疑似结婚当天穿过的旧西装。衣物皱皱巴巴,衬衫扣子错乱,两鬓花白,如此憔悴慌乱。无形中拉近了距离,打造出接近完美的受害人形象。
宋会长的表演可谓一气呵成。
屏幕里很是时候地放出宋迟然的照片。
“呀,虽然长得人模狗样,做的事未免太过分了吧?狗崽子,为了抢家产竟然对自己家人下手。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人吗??”
“亚天的集团夫人……是不是日本人?经常做慈善,好多年前专门捐款弄了一个被遗弃的女婴孤儿院来着?面相挺好的哦,肯定是为这个儿子感到羞愧才闹到跳楼的地步。”
“宋相英真惨。”
“他大概是无辜的?”
耳边充斥舆论,崔真真收回视线,打车回南明。
雨早就停了,繁华的首尔市倒映在玻璃窗中一点一点远去。
堂堂亚天的公关策略果然强大,应对突发事故快狠准。
宋东然和椿惠子的死亡时间也与原剧情中分毫不差,只是宋迟然过早出手,从临危受命的新任继承人变做人人喊打的对象。他的命运悄然发生改变。
至于真相,宋东然和椿惠子当真看见了新闻吗?
后者究竟是自杀——不愿大儿子单独赴死?不忍强迫束缚二儿子?终究清楚,一旦前两个儿子指望不上,宋相英看不上双胞胎,他的心必然向外。
她数年来自欺欺人的殴打与爱谎言也终将破碎,由此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抑或他杀,出于某人的需要。
倘若一个国家连政治新闻媒体都全然掌控于财阀之手,它的未来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一切不得而知。崔真真并不关心。
在她视角,亚天受到重创,宋相英元气大伤,宋迟然被逐出家门,足够了。
之后宋迟然再发消息过来,她没回,拉黑。到了南明,倒是意料之外地接到安秘书电话。
“崔小姐,好久没联系。关于亚天的事,裴会长十分满意您的事先告知,也让我转告您,她将如您所愿地监管到底,毕竟这是一件对大家都有利的事。”
“另外知会您一个消息,京代的时书雅小姐已经办理好转学手续,即将就学于圣格兰学院。”
“考虑到您与她的关系,我不得不提醒您一句:希望您切勿将阿野少爷过度牵扯入你们二人的矛盾之中。”
“如无意外,过段时间我会再联系您商谈如何令阿野少爷主动且自愿回归yk的事项,这一点也请您做好心理准备,最好提前开始着手。”
“好的,我不会让裴会长为难的。”
反手关上车门,崔真真面无表情道:“裴会长近来还好吗?新年感觉会很忙碌就没去拜访,不过我买了一份礼物,如果能交给她就太好了。”
“麻烦您帮我带句话,会长送我的书已经看完了,新的一年希望她多注重身体,万事顺遂。”
“崔小姐总是如此贴心。”
安秘书轻笑一声:“会长近来确实忙得抽不开身,不过给您的新年红包应该到账了。那么,下次见。”
卡着通话结束的一刹那,界面跳出短信,账户转入一亿八千万。
真是大手笔。
可能也算告诫,毕竟她们一直在盯着她,清楚她在高镇浩、南在宥、宋迟然身上使用的手段,绝不允许她以相同的方式对待裴野。
原计划寒假解决四人组,但裴野难以下手,时书雅也是个麻烦,南在宥那边还得维持关系。万一与时书雅敌对起来,保不准能派上点用场。
迫不得已时,只能拉李允熙入场。
周淮宇那边不知道进展怎样了。
思绪纷涌,崔真真抬手拉住单元楼门,没使力,铁门先一步向内拉开。
一股沉闷的冷气扑面而来。
暗色中,属于裴野的脸乍然显现。
第100章 生日
崔真真走了一周,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偶尔回些讯息,后来完全不回。
电话不接,手机关机。
裴野实在担心她,找到补习的地方,跑了好几趟,那个每天都把头发梳得特别整齐,根根分明、紧贴头骨的女人脸颊肌肉扬了扬,告诉他,根本没有特训。
也就是说,崔真真不在那里。
她能在哪里?
当上学生会会长以后,崔真真的社交情况大大好转,多的是真情假意巴上来给笑脸的人。可她的朋友似乎只有那两个,全素儿和李允熙。
裴野从学校论坛找到全素儿的ins账号,发现她最近不在韩国,跑国外搞调研,忙着鼓捣她的化妆品店。
崔真真没有护照。他有李允熙的kataotalk好友,她全家人一起去了老家乡下,打算到开学前一晚再连夜赶回来。
高镇浩住精神病院,周淮宇照常来炸鸡店上班。
那么崔真真还能去哪里?和谁?
为什么撒谎?
不重要。
裴野不想知道。
他不需要知道。
有时候,人没必要明白太多的不是吗?反正她的家在这里,她妈妈在这里,她就一定会回来。
线系在这里,风筝不可能飞走。如是念头如一根针,深深扎进裴野的脑海,化作支柱牢牢撑住他。
因而他没有不停发消息狂轰滥炸,更没有生气偷懒,反倒按时睡觉,提早起床,每天都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尤其是崔真真的房间。大大小小的香薰按顺序排列,不见一丝尘埃。
然后加倍卖力地上班,争取做第一个到店、最后离店的人。
他想拿最佳员工,一个月多二十万韩元奖励。
他等呀等,说起来只有七天,换算成小时就好漫长。他经常莫名其妙地想起她,当面粉包裹的鸡肉块在油里噼里啪啦滚动;当大妈全身烟味醉醺醺地踢开高跟鞋砸门大叫;春天清晨的第一缕光线穿越缝隙、落及他的眼皮上时。
好像养成生物钟,一到五点就自动睁开眼睛,世界寂静而幽暗。
坚持早起跑步的傻瓜却不在。
尽管累得有点抬不起胳膊,意识昏昏沉沉,习惯性先打开手机,刺眼的光骤然迸射。裴野无数次点开头像,查看聊天记录,甚至拿大妈的手机给自己发过好几次信息确认手机没坏,结果是他依然没有收到任何回复,一个字都没有。
崔真真,真的还会回来吗?
他尽可能不去想那些蠢问题,继续等呀等,终于等到了。
雨落在首尔,南明已经持续好久阴郁的天。晚饭后,收好衣服,裴野照例没精打采地撑阳台上,不经意瞄见那抹人影,他的心脏从此刻起复活。
崔真真回来了!!
巨大的惊喜降临。以最快速度换鞋,拧开门把手,张扬的衣摆堪比机翼,裴野三步并做一步飞一样蹿下楼,打开门,为的就是亲眼确认事实。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说这句话时,他喘着气,眼睛雪亮:“毕竟今天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