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裴涿邂神色略有凝重:“我传信给叶听,确实寻不到她的踪迹。”
言外之意便是他也不知晓宣穆的消息,只是他不知此事妘娘是否知晓,她这么在意宣穆,定是要为此事忧心。
“我不知,但阿垣说,宣穆已经被保护了起来。”
裴涿邂一颗心放了下来,但随之也证明,沈岭垣怕是早就已经决定扶宣穆上位,否则又如何要隐匿他的行踪。
苏容妘稍稍动了动手腕:“可以松开我了罢?”
裴涿邂指尖一点点松开,那属于她带来的触感也一点点断开。
他不舍,他明知妘娘下了马车,就又会去守在旁的男人身边,可是他此刻不能阻拦,也没有理由阻拦。
苏容妘毫不在乎他心中所想,只对他点了点头,算是告别,便径直下了马车去。
第393章 岁月难挨
苏容妘回到了沈岭垣身边,进了屋子后,将门合上,打算等着人醒来再一同回落脚处。
门外的裴涿邂面色冷沉,抬指掀马车帷幕,视线落在坐于地上的刘太医身上。
刘太医手被捆着,口中也塞了布条,裴涿邂还算和善地道一句:“要劳烦太医受几日的苦,这几日就先别回京都,在外散散风可好?”
刘太医眼底闪过惊慌,呜呜两声,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裴涿邂本也不是真的要问他的意见,语必直接对随侍使了个眼色,便将帷幕重新落下。
过了午时,带着暖意的日光洒进屋中,落在床榻上的沈岭垣身上,这才叫他悠悠转醒。
双眸睁开,确实什么也看不见,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下意识抬了抬手,这才叫原本坐在一旁出神的苏容妘注意到。
她双手回握住他的手:“醒了?感觉身子怎么样?”
沈岭垣分辨出来声音来自于谁,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好多了,感觉更有了些精神气。”
苏容妘抿了抿唇,觉得他这纯是在胡说。
这条命所剩的时日都要开始倒着数,哪里有什么精神气?
但她并不打算戳穿,只是顺着晃了晃他的手:“那咱们回家吧,此处还是在荒屋,我总觉得有些不安稳。”
沈岭垣轻轻点头:“好,都听你的。”
他撑着坐起身来,苏容妘直接搀扶着他,准备原路返回。
在马车之中,苏容妘轻轻靠在他肩头,指腹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他的手背。
她没有提起太医诊出的结果,毕竟将这种事挂在嘴边也只是徒增悲切,她的心里想还有什么能与他做的,要将最后的这段时日过得尽可能没有遗憾。
只是没有想到,回去之后阿垣又开始忙碌了起来,他也郑重的与她说起了今后打算。
“妘娘,扶宣穆坐上的位置很难,可即便是再难,这也是如今胜算最大的一条路,宣穆的身份注定会不安稳,既然有人有意将此事露出来,便是没有打算让咱们全身而退。”
沈岭垣坐在书案前,桌面上摆着的是手下与他传来的密信。
这些他都不曾瞒着她,甚至因为目不能视,干脆叫她帮着读信。
苏容妘应了一声:“你的苦心我都知晓。”
阿垣并非是那等野心勃勃之人,自小到大的所求也不过是一个安稳度日,读书是因为这是大部分人走的路,若能求个一官半职,便能让他们都过上好日子。
而书读的多了便更能看清朝廷的沉疴顽疾,身为学子他有心改变,也不过是觉得既实理明理也要尽绵薄之力,但他并不会为了此事将身心皆付出,毕竟穷苦出身,没有什么比安生过日子更重要的事。
更何况他如今命不久矣,也不至于在最后光景生出那
些没必要的野心。
除非真的走投无路,若非真的忧心她与宣穆,阿垣不会在这最后的一段时间里去与裴涿邂商议此事。
她不知如今朝中究竟有什么动向,但她知晓,能让阿垣走到这一步,能让裴涿邂愿意相助,定然是孤注一掷,谋定生死之时。
“但此事,宣穆知道吗?”
沈岭垣轻轻摇头:“如今还没有彻底安排下去,而且这件事也应由你亲自与他说才行。”
他有预感自己大限将至,可是他还有很多事没做,就这般放手,他不放心。
可再不放心,事实也无法更改。
“我没有办法陪着你们走到最后,毕竟日后……还是要你们二人相依为命才是。”
沈岭垣言语之中有些怅然,却又不得不为这些事做打算。
“母子之情最为深厚,你待宣穆好,他自然将你记在心上,只是权力深深,诱惑庞然,今后事事难料,需得掌握好分寸才是。”
苏容妘知晓他担心的是什么,可那些事都太远太远,这些话听在耳中,只是在与她反复强调,一个命不久矣之人对未来一切变化的推断,似是生怕有哪些没顾及到,在他走后她会被人薄待。
她实在听不下去,越听越觉得心中酸涩,倾身过去抬手覆上了他的唇。
“别说这些了,好吗?多陪陪我好不好,别把我一个人留在世上……”
苏容妘喉咙哽咽,掌心似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唇。
沈岭垣却不能答应她,生死有命,这不是他能做得到的事,他也想尽力扛一扛,多扛一日是一日,但他做不到的事他不敢许诺。
屋中安静了下来,苏容妘一点点将手放下,视线从他眼角眉梢划过,顺着他的鼻梁到他的唇上。
她靠近过去,手臂环上他的肩膀,面颊贴在他唇角上,而后一点点将搂抱他的力道收紧,最后埋首在他怀中。
心悦之人此刻就在自己怀中,他能感受到妘娘身上的暖意,可却暖不了自己这行将旧木的身子。
他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好,我不说这些了,你不是想要作画吗?我陪你。”
苏容妘吸了吸鼻子,额角在他肩颈处蹭蹭,这才慢慢起身来。
她的画并不算多好,她曾经想让阿垣亲手来教她,可是阿垣在镇南王世子身边,已经不再是年少时有太多空闲。
可惜如今阿垣什么都看不见,她的画再无人指点。
但即便如此她也想多画一画阿垣,将他的模样深深烙印在心中,最起码不至于叫以后回想起阿垣,连睹物思人的东西都没有。
苏容妘用袖口轻轻擦了擦眼角:“你在这陪着我就好了,我想画你。”
沈岭垣眼角眉梢荡漾起笑意:“妘娘可不要似小时候,将我画成妖怪。”
他语调轻松打趣她,苏容妘便有意将如今的难处尽数忘却,便也顺着他的话道:“才不会,那时候怕你笑我,我自己偷偷练了许久呢。”
她提笔蘸墨,那些情意与不舍,尽数倾注在纸上。
她画的不快,但裴涿邂靠在椅子上,即便是做了许久也不觉得难挨。
笔落,她拿着画重新走到他身边去,将笔放到他手中。
“阿垣,给我提字罢。”
就像少时那般,就当做这画是他们二人所做。
也叫她今后能抗过难挨岁月。
第394章 他所说的打算
刘太医毕竟是在宫闱之中行走,冷不丁的失踪,没有办法遮掩,但与他的失踪随之而来的,便是裴涿邂遇刺的消息。
皇帝自己的疑心也好,被人蓄意引导也罢,此事看似是赵家所为,在一番查证之后,却又暗暗指向蒋氏一族。
皇后的病已经见好,再不似之前那般神志不清,虽说仍旧病气缠身,但最起码一日还有一段时间是清醒的,只是连日来的恐慌与噩梦让她消瘦的很快。
裴涿邂受伤的消息递入宫后,皇帝便去了凤仪宫,与皇后说了什么无人知晓,但随之便派了人去裴府要为裴涿邂看伤口,却被他找了借口回绝,明里暗里是不信宫中之人。
他毕竟是朝中重臣,此事一出难免弄的朝野上下人心惶惶,本就是多事之秋,思绪活泛些的都在观望,生怕自己是否错失了什么良机。
裴涿邂既对宫中说抱病在家静养,便不好再出门去,裴浅苇也在府中待嫁,听闻消息免不得心中担心兄长身体,与小妹一同探望他。
不过略说了几句话,裴涿邂便先叫三妹回去,只单将裴浅苇留了下来。
“王氏一族距京都甚远,你若是嫁过去,然后回娘家来便是难上加难,我如今再问你一次,你可想好了,若是现在反悔还是来得及。”
裴浅苇捏着手中帕子,距她成亲眼看着还有六日逛街,太原王氏此刻派来迎接的人怕是已经都启程上路,哪里还有反悔的道理?
更何况这门亲事,还是颇符她心意的。
“兄长怎么突然这般问?”
裴涿邂沉吟一瞬,他所行之事不好与家中人细讲,远嫁女本就是艰难,若是裴家情形还能如往常一样,自然不用担心撑腰一事,但若他行事落败,怕是要害得妹妹在婆家受苦。
他干脆替妹妹做了决定:“太原王氏未必算是一门好亲事,依我看来还是不希望你走的太远,要不这亲事还是算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