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苏容妘垂眸盯着他细长的手指,没有拒绝他此番动作。
“你不必待我如此的,你我之间早已两清,即便是再有些什么,也应当是你与阿垣的事。”
裴涿邂指尖稍顿,闻言轻笑一声:“我与他能有什么事,归根结底不会一个你罢了。”
苏容妘眉心微动,便见他稍稍抬眸,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带着让人看不懂的情愫。
“你可知那日我们在门外都说了什么?”
裴涿邂语气渐缓,观察着她面上神色:“你莫不是还未曾问过吧?”
苏容妘轻轻摇头。
阿垣的身子一直不好,她也没有旁的心思去想其他,她知道根本就不多,有些事情背不背着她也没有太大意义。
裴涿邂却是直接告诉了她:“自古以来改朝换代不是什么稀奇事,宣穆既是皇室血脉,定然也有资格去那位置上坐一坐。”
苏容妘眉心骤然蹙起,谋权篡位的事说的轻巧,可其中牵连甚广,若是真那
么随意就能做到,那岂不是三五年就要换一个皇帝?
“这是阿垣的主意?”
裴涿邂对她的反应我有些不悦:“否则还能是我的主意?”
他稍稍俯下身子,手撑在她身侧的垫子上,似要将她整个人笼罩起来,却又与她隔着若有似无的距离。
“你这是还怀疑上我了,早知道我就该等他醒着,由他来亲自与你说,毕竟此事事关重大,他原也不打算瞒着你。”
苏容妘喉咙咽了咽,心中属实有些不安:“我并非是不信你,可此事必备儿戏,需得做足了准备才行,否则宣穆的命岂不是要搭进去?”
大人之间的事本就不应该牵连到孩子身上,宣穆本就命苦,即便是身上有皇室的血脉,却一点好处都没有占到,反而要担惊受怕。
过了年他也不过六岁,这样大的孩子坐在那个位置上,那便是浑身上下都有看不见的冰丝缠绕,处处透着傀儡二字。
而裴家势大,这如何不让她心生防备?
裴涿邂仿若能看透她,故而语调缓缓:“如今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天下能成事者,没有什么事准备万全的,必然是三分靠博,七分靠命。”
“妘娘,你可知他瞒着你的是何事?”
苏容妘的手不自觉收紧:“你既然答应他瞒着我,难不成要违诺?”
“我可不曾许诺过他什么,有些事我想说就说,不想说便不说。”
裴涿邂轻笑一声:“既然要让宣穆坐上那个位置,自然少不得裴家相助,他说,等他死后,便要将你托付给我。”
“不可能。”
苏容妘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裴涿邂面色微沉:“你就这么信他,还是说……是你心中不愿。”
苏容妘攥紧的手一点点松开:“他不会将我托付给任何一个人,阿垣知晓他说的话我会听,但他不会擅自替我做主,但若我真的想选择谁,他也不会阻拦。”
这话倒是与沈岭垣所说相差无几。
这是他们之间青梅竹马的默契?
裴涿邂冷哼一声:“你倒是信他,你怎知他是遵循你心中意愿,而不是以此为借口,拿捏着你,让你在他死后也为他守寡,明知有旁的选择对你更好,却仍要任由你自己决定。”
苏容妘轻轻摇头,神色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好与不好,唯有我自己说的才算,人生苦短,即便是过得不好又如何,我又不是第一天过苦日子。”
此刻她终于反问一句:“你与我说这些是想如何?让我为了宣穆,跟你回去?”
裴涿邂直觉她并不会真的如此,但却是莫名还抱着一丝幻想。
“如我说是,你可要重新选一次?”
第392章 松开她,她又会去到旁的男人身边
马车之路安静极了,明明是随口一句试探一问,裴涿邂却是觉得心口的跳动难以忽略,甚至担心会叫面前人听了去。
“不会。”
苏容妘声音很轻,即便是没有那种斩钉截铁的冷漠决然,但也仍旧是不加思索给了拒绝的答案。
即便是心中早就有了预料,裴涿邂也察觉到了这股自取其辱的酸涩。
他稍稍直了直身子,手臂收回,环抱在胸前,后背靠在马车的软垫上:“即便是他要死了,即便是日后宣穆极有可能在我手中,你也仍旧要如此想?”
“不然呢?”
苏容妘脑中已将此事思虑一番:“你我相处至今,我自认与你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若非是此事与你有利,你不会只因我的缘故而选择与阿垣同路,你上有长姐,下有幼妹,甚至裴二姑娘妹即将出嫁,若非是局势与你有利,你不会这么轻易答应,那么我无论从与不从,你都是要辅佐宣穆的。”
裴涿邂眼眸动了动,此事倒是确实被她说准了。
而那日沈岭垣寻他说的那些话,归根结底也无外乎是一句,让他自己考虑清楚,于妘娘究竟是怎样一份心思。
是少有遇到不能掌控之事,成了他不可越过的心魔,还是当真在此刻有了从前未曾有过的少年慕艾。
他倒是未曾怀疑过自己对妘娘的心思,毕竟在曾经他们不该有什么时,他便已经动了心,而后的相处食髓知味,又如何能割舍得去?
此刻听着妘娘所言,他突然觉得自己与她也并非是全无可能的。
她也是了解他的。
裴涿邂略略垂眸,既是像在对自己说,又是在回答她:“你说的对。”
他不再说这些事,如今于他而言,碍事的只有那个瞎子,沈岭垣不死,妘娘便不可能去看其他人。
他需要耐心些,再耐心些。
他不想让妘娘对他心生什么防备,也不想再与她说什么将死之人,开口时便调转了话题:“如今的情况,京都附近确实处处都是危险,回杨州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毕竟血脉一事谁也说不清楚。”
苏容妘大概听懂他的意思,想要扶持宣穆上位,总不能随便与人说他是皇室血脉,此事变能为真。
若是她此刻带着宣穆回杨州,天高路远,到时候也好做文章。
“再等一等罢,阿垣最后的日子我想陪着他。”
想到此事上,苏容妘声音便难免有些哽咽:“到时候我带着他……一起回杨州。”
他们二人自小一起在杨州长大,被迫分别后却又在故乡千里以外的京都。
从前盼望着的婚事办的简陋,即便是重回故里,也终究是二人变一人。
她的头低垂下来,原本不想哭的,可她忍了又忍,仍旧觉得眼眶发热,视线刚刚模糊起来,还未曾等汇成泪珠,便被她抬手擦了去。
裴涿邂想,人死总要安葬入土,盖棺立碑,若是沈岭垣以镇南王世子的身份死一次,于宣穆有好处。
“好,那回杨州的事先不急。”
反正也快了。
裴涿邂看着面前人略有发颤的肩头,略一沉吟,还是抬手轻轻握了上去。
苏容妘反应过来后下意识要躲,裴涿邂却是强硬的不许她动。
她抬眸对上他不含情欲的视线,紧接着便感受到他温热的掌心在肩头动了动,他在想办法安抚她。
“小产后总归是伤身,无论是因为什么人,什么事,你都不该太过伤怀,还是说你当时想随他一同去死?”
他的话实在是不好听,却真真切切不想让她继续难过。
苏容妘身子被他控制住,她轻声呢喃:“如今有宣穆在,我也得好好活着才行。”
虽则她这番话似有,若无宣穆,她就会随之而去的意思,但也能让裴涿邂放心一些。
毕竟如今还有宣穆在,不是吗?
苏容妘吸了吸鼻子,抬手又揉了揉双眼,眼里的泪意已经被压了下去:“好了,可以松开我了。”
裴涿邂指尖微颤,虽停顿了一瞬,但到底还是将手慢慢收回。
苏容妘想到了外面还被绑着的刘太医:“外面那个你打算如何处置?”
她竟然知晓如今要行什么事,便深知不能有任何差池的道理,虽则只是一个小小太医,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谁也保证不了会不会在这上头出什么问题。
可他到底有几分恻隐之心,没道理因为出来为人诊一次病,便涉及杀身之祸。
“放心,此事我自有安排,刘太医自有他的用处,不会轻易伤及无辜性命。”
裴涿邂给了她准确答复,却也低低轻笑一声:“你对自己的命不甚在乎,确实要在意旁人的命。”
苏容妘淡淡看了他一眼:“积德行善不为恶,总归是没有什么坏处。”
言罢她作势要起身:“你若是没有旁的事要与我说,我就先回去了。”
阿垣所剩时日就不多,她不想他醒来后见不到自己。
可裴涿邂却是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等等——”
“你可知晓如今宣穆藏身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