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京都之中本就因为太子薨逝、皇后遇刺的事闹的人心惶惶,各家各户都关起门来少出门,近一个月来不太平,尽是高门大户的办丧事,谁都不想往自己身上找晦气,苏家在朝中又被人瞧不起,故而有头的推算着裴苏两家应当是再难交好,干脆继续将苏家忽视了去。
  丧事办的冷冷清清,唯有素日里往来密切的几户人家上门来,大多也都是小门小户,甚至要靠着巴结苏家过日子的。
  孙氏在灵堂前一边为女儿烧纸一边哭:“我可怜的婵娘啊!”
  转头她又开始抱怨起丈夫:“你看看咱家这是过的什么日子,前来吊唁的竟都没几个人,遥想当初婵娘成亲时,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要凑上前来,险些将咱家的门槛踏破,如今也才不过半年多的光景啊!”
  她抹着泪:“裴家真是克妻,难怪一个大门户子嗣单薄,都是没福气的人。”
  苏父此刻没将妻子的抱怨听进去,只是看着女儿的棺材出神。
  他想,当初不应该因她们姐妹二人争风吃醋,就将大女儿也一同留在杨州,合该一同带回来才是,否则裴涿邂看上了大女儿,也不至于让这门亲事就此做罢。
  他叹气一声,对着妻子道:“你也别哭了,为了咱们家淮尽,你过两日去裴府一趟。”
  孙氏擦了擦泪,心中还有怨气:“去了有什么用,叫我受那克妻的白眼吗!”
  “蠢妇!”苏父蹙眉,“姻亲不在,自然得想办法,裴家不喜欢咱婵娘,还将人特意送了回来,为什么你就没想过?”
  他恨铁不成钢道:“说到底妘娘也是咱们家的孩子,若是裴家喜欢,能不顾及脸面?且看着罢,他定是在家中坐等咱们上门去,主动让妘娘为继室嫁过去,如此名正言顺,姻亲还不断。”
  孙氏自是为女儿鸣不平,连带着也讥讽几句:“那小娼妇哪里是能听咱们安排的,你省了这条心罢。”
  “她就是不听也得听,她娘如今还葬在外面,她若是老实听话,我便派人将她娘的坟迁回来,以正妻之礼葬入祖坟,她岂能不从?”
  孙氏瞪圆了眼,满是不可置信地望过去:“她是正妻,那我是什么,夫君,你我多年的夫妻莫不是不作数了?”
  她早年间也是靠着狐媚手段立足的,即便是如今年岁大了,遇到不顺心的事,用的也是这招,只可惜哭起来不如年轻时梨花带雨惹人怜惜,反倒是因哭的太多,惹得人心烦。
  苏父不想与她解释纠缠,干脆道:“你也是,在乎那些虚名做什么,人都不知死了多少年,如今婵娘也没了,咱们得先把淮尽扶起来再说,让妘娘顺心又有什么不好,你啊,见识就是短浅!”
  孙氏仍旧在委屈,只是说到儿子,到底还是有些犹豫动摇,她扑到女儿棺材前,痛诉几声不甘与无奈,却是在这时,外面小厮匆匆忙忙跑进来回话:“家主,县主到怎么府上了,
  说是要吊唁咱们姑娘。”
  苏父一惊,虽不知其用意,但也知不能怠慢,赶紧将人请进来。
  就等待这一会儿的功夫,苏父陡然想起来这个县主。
  当时裴涿邂暗示他管好妻子时,便是因妻子找了妘娘麻烦,至于为何会注意到妘娘,便是因听说了县主针对妘娘的事,此后裴涿邂亦是将这个仇报了回去,县主也避了好久。
  可如今他却是突然想不明白,当初被县主针对的,到底是妘娘还是婵娘?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县主便已经走到了跟前,苏父忙施礼,只是拜见的话还没说完,县主便直接越过了他,蹙眉在满是一片白的堂前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了堂中一口棺材上。
  她眉头蹙得更紧,不耐烦地用帕子在面前甩了甩:“毕竟是故人,本县主定是要来亲自送一程的。”
  苏父陪着笑,要上前来搭话,却不等开口便听她吩咐:“开棺罢。”
  不咸不淡的三个字说出来,苏家的人都愣在当场,但县主府的人早有准备,驱赶的驱赶、拦人的拦人,当即便将苏家的人都驱散在外,还不等孙氏哭嚎阻挠几下,棺材便被应声推了开。
  苏父被这一慕震到,不知县主用途一句话不敢说,苏家上下通了一圈眉眼官司,而后皆将视线落在县主身上。
  只见她厌恶又鄙夷地上前,走到棺材前深吸一口气,这才探身去看一眼。
  不是苏容妘。
  女子面色惨白,仔细看来眼睛似还没能全然闭上,县主忙将视线移开,更觉晦气地退后几步。
  她蹙眉深思,路过苏父时似才想起来他,对着伸手招招手:“把我带来的礼给苏大人,还请苏大人管好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思量清楚。”
  第375章 她毕竟做过裴家的女人
  县主来去如风,独留苏家陷入一片忙乱之中。
  她做事时无人敢反抗,走了以后苏家反应过来的人具在窃窃私语,孙氏仍旧是满脸都是泪,哭的连站都站不直,即便是身侧有两个丫鬟搀扶着,也险些要跪到地上去。
  苏父面色亦是难看的不行,黑沉着一长脸对着府中上下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将县主的礼收入库房中,今日的事半个字都不许向外透露!”
  堂中所有下人齐齐应了一声是,倒是孙氏一副恨恨的模样,俯在棺椁帮,看着苏容婵已经了无生气的模样,捶着胸口自责不已。
  苏父忙挥退所有下人,急步走到孙氏身边一把扯住她:“你可看好了,那是皇家的县主,咱们家根本得罪不起,她想做什么咱们也拦不住,她今日带了礼来,你就全当她是来吊唁咱婵娘的,赶紧把你这副模样收起来!”
  孙氏一手撑着棺椁,一手扯他的袖子:“我能不知晓那是县主吗?若是旁人,我定要一头碰死在这,全了婵娘身后的体面,可我不还是念着你,念着咱们淮尽?”
  她声音都哑了:“我现在只想为婵娘哭上一哭,这还不行吗?”
  苏父看着妻子的模样,因为她还算懂得大局而暗暗松一口气,念着是她将女儿劝的不在抵抗,老老实实咽了气,便也让她尽情伤心去,把整个灵堂全留给她。
  苏府安生把县主的无礼给受了去,甚至县主离开时,还叫小厮跟在她一行人后面,面上堆着笑毕恭毕敬将人请了出去。
  待县主出门上了马车,面上才终于敢露出些旁的神色。
  那棺椁之中躺着的才是裴苏氏,那是不是说,苏容妘如今要么还在裴涿邂手中,要么便是真得如同裴府给学堂递过来的消息一般,同宣穆一起离了京都。
  是留是放还是暗杀,如今她根本想不出旁的头绪来,只能叫人将马车驶回县主府去,一切从长计议。
  只是突然造访苏家的事自然瞒不过裴涿邂,看守苏家的人递过来消息,便说了县主开棺看尸一事。
  他不由得眉心蹙起:“叫人看着县主府,免得再生什么事端。”
  随侍领了命令,只是在要退下时,裴涿邂唤住了他。
  “妘娘那边如何了?”
  他声音很轻,似是怕听到什么不愿听到的答案。
  “那边已经派人将夫人送了回,只是到夫人与那贼子见面之地,夫人便叫那些人全部回来,不准再跟,他们不好违逆夫人的意思,所以——”
  所以只能听话撤离,让他再不能知晓她的行踪。
  裴涿邂轻轻笑了一下,顿有种自食恶果之感,若说放手,他哪里能放的心甘情愿?
  只是连着最后一点保护她都不愿意留在身边,她是怕他会害那个姓沈的?
  他敛眸,沉声吩咐着:“那便留着人守在那屋舍之中,若是夫人遇到什么难处来寻人,尽数听夫人安排。”
  随侍应了一声,听着主子吩咐,将命令传达下去。
  只是屋中独留下裴涿邂一人时,他倒是免不得品啧起县主行径。
  处听时,他只以为县主是念及旧恨,这才听闻苏氏女离世的消息亲自过去,可细细一想,她为何会对妘娘有这般大的仇怨,甚至还开了棺椁,确认里面的人是不是妘娘。
  她究竟是想确认妘娘生,还是确认她死?
  裴涿邂眸色渐深,将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遍,恐漏下了什么,便叫人将县主一家自妘娘入京开始,究竟都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一一探查一遍。
  窗外的风一个劲地吹打着纸糊的窗,今日的风又大了起来,似闷一场混着雪的雨,让这天连带着冷上好几分。
  苏容妘庆幸之前在裴府之中,提前为宣穆准备了不少过冬的衣衫,如今尽数装在了马车之中让他带走,加之他一路向南,定然是不会比京都冷的。
  倒是她自己,小产过后身子到底是比从前要虚弱些,最明显便是觉得如今要更畏寒些。
  她静坐在木屋中,这里似只是专程寻来让她与阿垣见上一面的,将她送走后,所有人回到了该去的地方,此处再没有半点来过人的迹象。
  苏容妘抬头看着宋珹,有些怀疑:“你当真给阿垣他们递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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