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苏容妘不知他心中所想,此刻担心起来,捧着他的脸强迫他看向自己:“什么没事,哪个好人会闲着没事咳血?”
裴涿邂垂眸看她,竟苏不合时宜地有一瞬出神。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在她眼中这般明显地看出她对自己的担心。
似有暖流荡过他被鞭笞的心口,填补血肉,一点点复苏新田。
他没忍住,唇角微微勾起,本就因沾染了血而红的唇瓣,在晦暗的屋中让他的样貌更好看了几分,却让人心中莫名恐慌,好似一朵危险的花,在绽开的最后一刻后便会彻底消散。
苏容妘眼皮直跳:“你是疯了吗,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裴涿邂垂下眼眸,抬手将她手上的手拉下来,塞回她身上裹着的外袍中:“我没疯,只是有些高兴。”
他稍稍缓了些力道,强撑着将她再次抱起,只是这次向外走的步调慢了不少。
“你担心我,是不是?”
苏容妘咬了咬唇,即刻回答:“是!”
她手搭在他肩膀上:“放我下来!”
裴涿邂反而将她抱的更紧:“别动,莫要将我的力气用在你身上。”
出了屋子,外面的凉风吹了进来,裴涿邂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脖颈。
脖颈处的温度最接近他的怀抱,苏容妘似能感受到他不稳的心跳,随着他开口,她能感受到他喉咙轻微的振颤:“若是真将我的力气耗尽,你若是可以,就自己上山去,不必管我,山上有我的人,届时你再叫他们来带我回去就是。”
所以他的意思是,让她自己离开,把他一人丢在这里?
苏容妘的心沉了沉,却并不是因他这个选择,而是听出了他没说出来的深意。
他若非是知晓身子不行,又如何会愿意让她独身先一步走?他就不怕她自己一人先一步逃离,将他扔在山林之中自生自灭?
苏容妘没立刻开口,但裴涿邂却突然又问了一句:“那现在,你还担心我吗?”
她眉头紧蹙,觉得裴涿邂脑子有问题,这种话有什么再问一遍的必要,担心不担心的在命面前算得上什么?
她没好气答:“担心!”
裴涿邂轻笑起来,这次笑的似比刚才更加开怀,让她能感受到他胸膛轻轻的振颤。
“那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
他的妘娘对他的担心是真的,并不是因为怕他出事,她也会跟着命丧于此。
妘娘即便是知晓她能活,也会担心他,那就是担心他这个人。
她不想让他死。
裴涿邂也不知自己能撑多久,只是觉得眼前愈发看不清东西,分明方向是对的,但他却未曾遇上同他一起过来的随侍。
便在此刻,一个女声从后面传来,咬牙切齿,似是藏着莫大的怨恨:“去死!”
第324章 能为他有一瞬的犹豫,足够了
女声在深夜之中显得格外凄厉,苏容妘下意识转过头去,正好看见他们身后不远处,有一女子发髻凌乱,身形微有颓式,一身月白色的衣裳在黑夜之中显得阴气森森。
似低吼般的两个字吐露出来,那人便跌跌撞撞向他们跑过来,裴涿邂也在此刻回身,苏容妘这才瞧清,这似鬼魅般的人,竟是苏容婵。
“小心!”
苏容妘直接挣脱他的怀抱,裴涿邂也在此刻将她揽在身后。
苏容婵身上的药效也还未曾全然散去,身上唯一的利器只有手中握着的短簪子,她似是气到了极点,冲过来时不管不顾,大有种要同归于尽的架势。
但裴涿邂并非真是个文弱书生,即便是身子气力不如寻常,也并不会被她伤到,在她冲过来时旋身避开,抬手扣住了她的手腕,稍用了些巧劲儿便让她手中的簪子掉在了地上。
裴涿邂面色沉郁:“在此刻闹,莫非是嫌你命长?”
他抬眸向四下里看去,未曾见随侍身影,眉头当即蹙起,而此刻苏容婵却开了口:“你可真是好算计!你知晓我会来此对不对,你故意设局害我,害了臧择,我要杀——”
她后面的话没说完,裴涿邂手上力道一松,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的手反剪到身后,下一瞬抬腿对着她后腰踹过去,苏容婵整个人便毫无尊严地被踹倒在地。
苏容妘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一时间竟有些愣神,许是未曾见过裴涿邂下手这般不留颜面,毕竟此前他也曾这般钳制过她,却也仅仅是钳制而已,没有做下一步的动作,否则依照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手脚功夫,她怕是也要同苏容婵这般狼狈。
也许是她更未曾见过苏容婵这副模样,小时候她在苏府待的时间不长,记忆中的苏容婵,或站或卧,她总是端正乖顺地跟在孙氏身侧,再次重逢时她也是高高在上决定了她与宣穆的命运。
彼时地上的人挣扎着要起身,她心中隐隐有了些松爽,好似终能将自己与宣穆受到的那些屈辱,也还回去了一些。
“别怕。”
裴涿邂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下一瞬他的身子便侧过来,将她的视线全然挡住:“走罢,不必管她。”
他还要将她抱起,但苏容妘看见了他面色愈发的白,可不敢让他继续如此,忙将手搭在他小臂上,制止他的动作:“我还能走。”
裴涿邂瞳眸微有一颤,进而毫不遮掩地露出柔情来:“好。”
他的手落在苏容妘的肩膀身上搂着,苏容妘心中隐隐也有感觉,此刻应当快些回成佛寺才最为安全,也顾不得什么其他,胳膊也环上他的腰身,如同互相搀扶。
可身后的苏容婵只是摔在地上,并非是摔死摔惨,此刻又摇摇晃晃站起身,盯着面前两人,眸中怨毒之色更甚,恨不得与其同归于尽。
她发了疯般冲上前去,即便是裴涿邂有所察觉,停下脚步来挡她,她仍旧不愿放弃,连打带踢,长着嘴也在找准机会咬到他身上去。
裴涿邂神色冰冷,方才的柔情不复存在:“趁着我此刻心情好,现在给你机会逃,若你还要继续纠缠,我便只能忍痛,让手上沾些污血。”
苏容婵如同发了失心疯一般:“你当我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臧择在你手中,我岂能会自己逃命!”
她的力气不够大,却仍旧抬手往裴涿邂身上打:“阿弥佗佛,你害了功德无量之人,就不怕菩萨降罪与你吗!”
“害?什么叫害?”
裴涿邂冷笑一声,不知从哪抽出系带来,将她的手捆住。
“若臧择当真一心寻求佛法,又有什么侍寝能将他牵连其中。”裴涿邂双眸微微眯起,语调幽幽,“他究竟参与了什么,你不是最清楚不过?”
他将苏容婵再一次推到在地,继续将妘娘搂在怀中。
苏容妘将这些话听在耳中,听的一头雾水。
她一边跌跌撞撞向前走着,一边抬头问他:“臧择怎么了?”
她对臧择知晓不多,只是她这个平头百姓都能感受到其身上的佛性,甚至他似能看透缘法,还曾提点过她,故人会重逢。
他又能参与什么?
裴涿邂未曾看她,亦有心隐瞒,随口道:“这种时候,你要同我提旁的男人?”
苏容妘眉心猛跳两下:“这个时候,你还要同我说这些没正形的话?”
裴涿邂轻笑一声,气息有些不稳,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可苏容妘却觉得他这个反应更是有问题,仍旧不甘追问:“究竟是出了什么事,连我都不能说?”
她猜测问:“与将我劫持出来有关?还是与皇后有关,还是与……太子?”
裴涿邂喉结滚动一下,似在极力忍耐
着什么,最后轻咳了一下,含糊道:“差不多罢。”
“什么差不多,这种时候了,你还遮遮掩掩的做什么,苏容婵为何突然变了性情,对你不依不饶?”
苏容妘问的急切,同时亦感受到裴涿邂落在她身上的力道一点点加重。
她暗道不好,抬手将他环得更紧些:“你怎么样?”
裴涿邂眼前已全然模糊起来,看不清前路,垂眸时亦只能看到妘娘的轮廓,他下意识将怀中人搂紧,感受着她身上微微凉意,还有她的声音,这才能让他确定自己当真将妘娘带了出来。
他有些判断不轻走出了多远,只是身上的力气一点点被抽离,他终是坚持不得,闷哼一声半跪在了地上。
苏容妘在他怀中,亦是被他坠得半蹲下来,慌乱之下声音亦有了几分颤抖:“还能走吗?”
她抬手捧起他的脸,对上他那双浑浊的眸子,妄图他能再坚持一下。
裴涿邂在此刻拉上她的手:“顺着这条路一直向前走,能通向成佛寺,你先走罢。”
苏容妘咬了咬牙,瞳眸之中满是焦急,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路要一眼看不到头。
她现在应该立刻走的,毕竟她现在的身子很难将裴涿邂带上去,唯有她先回去搬救兵最为妥善,只是她看着面前人这副奄奄一息的模样,竟有些违逆理智的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