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待走了半柱香左右,四下里无人,头顶月被云雾蒙蒙罩了起来,山间唯有裴府众人手持烛火的光亮,裴涿邂站住脚步,抬手抽出了苏容婵口中堵着的帕子。
“说话。”
苏容婵淬了他一口,但却因距离不近,这一下对他几乎没什么损伤。
她有气无力开口:“你让我说什么,难道还要让我呼救不成?呵,你当我傻?”
裴涿邂眸光闪了闪,心中有了判断。
苏容婵虽看到了血书,却不知其中内容,想来是那杀手擅自决定。
他袖中的拇指轻抚着食指,垂眸凝视她:“你可以呼救,看看你手下的那些杀手,会不会在此刻出手将你救下来。”
苏容婵轻嗤一声:“我若是想走,便不会回来,哪里会明他们来救我?”
“是吗?”
裴涿邂唇角勾起一抹笑来:“那我们试试看。”
裴涿邂不过刚一抬手,身后随侍便将腰侧佩剑抽出递到他手上。
他长指环上剑柄,紧紧握扣住,而后旋身对着烛火未曾照料的黑暗处,朗声道:“出来罢,我知你们在跟着。”
他不曾开口威胁,不曾催促人出来,直接抬剑对准苏容婵的小臂划去。
这一下用的力道不小,苏容婵吃痛倒吸一口凉气,却因软骨散的缘故,连呼痛的力气都没有。
“你、你!”
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裴涿邂没有心思理会她,声音一点点冷了下来:“谁准你们伤我夫人?”
他拿着剑,那双金贵的眉眼上下打量了苏容婵一番,旋即冷笑一声:“怎么,是觉得我不敢伤她?”
裴涿邂上前一步,与身后的人分开了一些距离:“出来罢。”
这回,有杀手从树上跳下,稳稳落在地上,站起身时,眼底刀锋皆透杀意。
裴涿邂唇角扯出一抹嘲讽笑:“找死。”
话音刚落,身后裴家随侍应冲上前去,大抵是觉得裴涿邂文官出身,没有武艺傍身,杀手第一步便向他攻来。
但裴涿邂闪身躲过他的杀招,反手用手中的剑去划他手腕,杀手一惊,连忙闪身避开,却被身后裴家人牵制住,脱不开身。
裴涿邂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些人缠斗,另一只手提着苏容婵,不叫她有机会逃窜。
转而他视线看向四周:“若是不想他们两个都死在这儿,出来罢。”
他不知这些杀手究竟来了多少,但他知道不可能只是这一人单枪匹马而来,否则此人传信之时,妘娘定有机会逃离。
但是也绝不可能太多,当初他查到苏容婵豢养杀手之时便已剿灭了许多,此时剩的也不过是些漏网之鱼。
但这些人定是比剿灭的那些要更厉害,能神不知鬼不觉带着苏容婵上到成佛寺山来,更能送信之时让他的随侍都没有察觉。
前面几人仍旧在缠斗着,大抵是看出杀手有落败的迹象,后方树上终是发出了些沙沙声。
裴涿邂回身看去,便见一人穿着夜行衣藏匿在树上,此刻唯见剑光闪烁,还有那双似野狼般的眸子。
“放了主子,否则那女人,死。”
裴涿邂周身杀意尽显,唇角勾起一抹笑:“你也配与我谈条件?”
他抬抬手,便有人向树上之人冲去,杀手身形快、善伏击,平日里亦是全看动手快慢,但此时在人多之时亦落于下风。
苏容婵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下之人被围剿,既是生气,又是痛悔,厌恶这人不听差遣,就是白白往裴涿邂手上来送。
双方都使了杀招,很快变分了胜负出来,二人双双被擒,亦被扯了面纱,押解跪在裴涿邂面前。
明眼便可看见,其中一人面上有一条深深的刀疤。
裴涿邂双眸微眯:“妘娘在何处,老实说交代,我可留你们一命。”
男人许是早就想到了会是这结果,直接开口:“为我主子松绑。”
裴涿邂递了一个眼神,苏容婵身上的麻绳尽数卸下,只是因吃了软筋散的缘故,她仍旧是站都站不稳。
此刻还在用着剩余不多的力气低骂着:“谁准你们来的?竟是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
裴涿邂没心思看他们之间争辩,又问了一句:“妘娘在哪?”
“此处向西,屋舍瓦房之中。”
话音刚落,杀手不知从哪儿挥出一片粉末来,裴涿邂抬袖便挡,此二人直接便要将苏容婵劫走。
只是离她最近的随侍察觉到了意图,直接扣住苏容婵的肩膀,却遭到了狠狠一砍,手臂险些断掉,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继续陷入缠斗。
裴涿邂自然是没心思理会他们,对着身侧人吩咐:“带着她,跟我来。”
言罢,他转身便向瓦房跑去。
冬日里的风吹拂过面上,似化作小刀割他的皮肉,墨色衣衫随荡在身后,而随侍还要压着苏容婵,行动自然没他快。
心中急迫似剑,向妘娘所处之地飞奔而去。
直到行至瓦房前,看到屋内微弱亮光,裴涿邂脚步似灌了铅般让他的速度慢下来。
心在胸膛之中跳的不安,喉咙口的腥甜更要往上蔓延,他有些跌撞地奔过去,终于抬手推开了那扇门。
入眼便是女子卧在火堆旁,身子蜷缩,分明是极其虚弱的模样,却在门开的那一瞬仍旧防备地望了过来。
倔强不屈,却又惹人生怜。
她似是分辨出了来人,还有些不可置信的呆滞:“裴涿邂?”
她在唤他的名字。
下一瞬,裴涿邂直接冲上前去,将人一把搂入怀中。
第323章 她可以把他一人扔在这里
苏容妘还有些怔愣,未曾想过裴涿邂会直接寻到她。
比理智先一步到来的是他身上的暖意,从他宽厚温暖的胸膛上一点点传给她,似是感受到了她身子在颤抖,他力道一点点收紧,单手将外袍系在脖颈的系带解下,直接盖在她身上。
苏容妘瞳眸有些涣散,她知如今的场景是真的,却又因此格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眷恋这一份的温暖。
她的手稍稍抬起,下意识想要落在他的后背上,却又让她开始犹豫,好似入如此便是妥协了些什么、承认了些什么,可偏偏在现下,裴涿邂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让她在略一恍神,手已经落了上去。
像是在回应他。
苏容妘闭上了双眸,自欺欺人般任由自己将头埋入他的肩窝。
只是下一瞬,裴涿邂松开了她,转而扣住她的肩膀,四目相对之际,他直接扣住了她的下颚,迫使她张开唇。
裴涿邂声音透着紧张:“为何不说话,他们可是伤了你的舌头?”
割去舌头,以防看押之人呼叫,这种腌臜手段常有。
苏容妘知晓他是误会了,直接将他的手拍开:“没有。”
只是裴涿邂未曾因她开口而松口气,垂眸便看见她手上缠裹住残缺的布料,当即蹙眉拉过来:“手上有伤?”
他视线顺着向上,一路看过去,最后落在她的脖颈上。
划开的皮肉已不再流血,但裴涿邂仍旧觉得自己似要窒息,他小心抬手,指腹却不敢落下。
苏容妘抬手将脖颈的伤口捂住,把这一日一夜的遭遇说的轻描淡写:“我没什么大事,就是受了些小伤口。”
裴涿邂声音透着几分暗哑:“这还算是小伤?”
他眉头紧紧蹙起,眼底除却明显的心疼与担忧外,便是烦躁。
他气恼自己未曾将妘娘护住,害得她这样的苦头,叫她如今身上带着伤口,浑身冰凉被困在此处。
只是此刻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还是得赶紧回山顶去,叫大夫为妘娘好好检查一下身子才是。
他将外袍系带打上两个节扣,直接将其大横抱起。
苏容妘身上没什么力气,老老实实在他怀中,一言不发也不挣扎,好似已有了默契一般,不去提之前不欢而散的事。
只是裴涿邂刚站起身来走上几步,便觉胸肺之中气血翻涌,脚步当即顿住,一个不慎便半跪在了地上,却还是将妘娘牢牢抱在怀中。
苏容妘惊诧抬眸,便见他面上没了血色,额角青筋凸起,似在忍耐着什么。
“你怎么了?”
她抬手下意识抓他的衣领,但此刻裴涿邂已无心回答她。
他薄唇紧抿着,瞳孔微颤,紧片刻的功夫唇角便出了细密的汗,紧接着他猛咳两声,咳出的血迹沾到他殷红的唇上,竟将他显出了几分病态冶丽。
可苏容妘哪里还有心思想这些其他,抬手便抚上他的面颊:“到底怎了,是因你伤没养好,还是——”
“没事。”裴涿邂将她的话打断。
他将妘娘放在自己腿上,空出一只手来擦拭唇角,他尝到了口中的血腥气,脑中瞬时回忆起方才那杀手挥出的烟粉。
应当是……有毒罢。
裴涿邂心中有一瞬的慌乱,他中毒不要紧,此处离山顶还远着,妘娘一人如何能上得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