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裴涿邂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只淡漠道:“许是还有什么别的暗伤,有劳张太医带孟小郎君去内室探查。”
  他转而面对已经看完了那文章的吴怀珉:“吴学子可看完了?”
  吴怀珉木讷的脸上慢慢回过神来,点点头。
  “那就有劳吴学子去为张太医做个见证,想来以吴学子端正之名,所出结果定会让人信服。”
  既然一同进了屋子去,结果已经可以预见。
  裴涿邂走到苏容妘身边,指尖不自觉攥握得紧了些,虽是垂眸去看宣穆,但话却是对苏容妘说的:“没事了。”
  他声音很淡,却是给了人莫大的安心,甚至说从他愿意出现的那一刻起,这些事便都会迎刃而解。
  苏容妘揽着宣穆的肩,紧绷的身子在这一刻才稍稍缓和了些,敛眸将方才的不安与恼怒压下。
  彼时苏容婵靠近过来挽上了她的手臂:“姐姐别担心,不过是小孩子之间闹了些矛盾罢了,倒是平白惊动了夫君,都是要脸面的人家,此事咱们各退一步,和和美美的解决便是最好的。”
  她这话里透着淡淡的威胁。
  若是错在宣穆,便是要赔罪且退出学堂,可若是错在孟小郎君,却是要和和美美得大事化小。
  苏容妘感受着手臂上越发收紧的力气,强压着胃里翻涌的恶心才没当众甩开她。
  裴涿邂亦听出了苏容婵话里的意思,他凝视着她,倒是第一次发现妻子的不好。
  “既出了事,便要分个对错来,否则如何立住孩童的秉性?”
  裴涿邂眉心微动,没再说下去,到底是不愿当着众人面来给妻子难堪。
  可即便是这简单的这一句话,便已经表露出裴涿邂对她所言语的否定,这叫苏容婵面色有些难看。
  彼时吴怀珉已经率先一步走了出来,他板着一张脸:“孟学子身上确实无伤。”
  宣穆彼时开口,说的话掷地有声:“我只是为了自保,不想他再欺辱我罢了,自然控制了力道不会伤他,他会摔出去,也只是因为我推他离开时他自己没站稳。”
  彼时孟小郎君面上挂不住,穿好衣裳哭着从内室跑了出来,直接扑入娘亲怀中。
  孟夫人彼时也冷静下来了,起初知晓儿子被个来路不明的野孩子所伤时,她一时冲动上头,现如今即便是还因儿子哭闹心疼,但对上裴涿邂冷沉的眉眼,她是半点也偏袒不得。
  她扯了扯唇:“原是有误会在的,是我的不是,没好好问清楚。”
  她一举揽下了过错,将儿子护在怀里,也是料定了即便是孟家不如裴家势大,裴涿邂也不会太过得理不饶人。
  只是裴涿邂未曾理会她这句话,转而去问吴学子:“文章既看完了,你是如何想的?”
  吴怀珉点点头,面露惭愧:“此前是我误会了苏学子,做赋文最忌讳辞藻华而不实,但苏学子不同,其中一些观点确实与寻常文章不同,我似苏学子这般年岁时,断然没有这般领悟。”
  他对着宣穆拱了拱手:“方才是我所言不周,还请苏学子原谅。”
  宣穆当即上前几步虚扶他,捏了捏自己的衣角:“无妨无妨,吴兄能喜欢这赋文,我很高兴。”
  裴涿邂视线扫到孟小郎君身上:“入学堂的学子都是经由卢先生亲自考校,当初宣穆第一日来此,被书童讨要拜师礼,又因家世被隔在门外,故而这才破例第二日来考校,即便是这考校的结果应当为同窗之中的头筹,但也因为晚了这一日,只能以最后一名入学堂。”
  他轻笑一声:“只是我很好奇,宣穆入学堂并非是真才实学的这种言论,究竟是从谁的口中的传出来的,孟小郎君,你可知晓?”
  孟小郎君被点了名字,身子一抖,头都不敢抬。
  裴涿邂没逼他应下,只是道:“卢先生教出来的学子,陛下都十分看重,当时名册定下之时,我也曾要来了一份呈至宫中,当时分明只有三十人,可如今却多了一人,我记得,最初的那份名单,应当是没有孟小郎君才对。”
  他此言一出,吴怀珉古板的脸上竟露出怔然的模样,不止是他,一直在堂外凑热闹的学子也都听到了,议论声顿时起了来。
  学子即便年岁都不大,但长在高门之中,对这种事都格外敏感,即便是不敏感的,议论的声音也为其解了惑。
  “原来孟学子针对苏学子,是心虚啊,他才是走后门进来的,却偏要给苏学子泼脏水!”
  孟小郎君彼时已经彻底哭了出来,埋在娘亲怀里一抽一抽的。
  孟夫人一时心虚面上也挂不住,当即哎呦了一声站起来:“我、我带着我儿先回去了,他今日受了惊吓,改日我
  再领他登门赔罪。”
  她半揽着孟小郎君出了门,与落荒而逃也没什么关系。
  裴涿邂挑挑眉,转而看向苏容妘:“你不拦着?”
  他以为,照着苏容妘的性子,应当不会这般轻易放过伤害宣穆之人。
  毕竟她当初都胆子大到,敢在他的府邸,来威胁他的二妹。
  苏容妘视线落在孟夫人离去的背影上,毫不顾及道:“不可赶狗入穷巷。”
  她这话将苏容婵也震了一瞬,恨不得直接来捂她的口:“慎言!”
  裴涿邂则是看向了妻子,眸色慢慢暗了下来,而后凑近她,俯身低声道:“我记得,之前你曾同我说过,苏尽淮定了婚约的女子,正是姓孟。”
  他顿了顿,沉肃的声音透着危险:“在我自己将事查出来之前,我希望你能主动与我坦白。”
  苏容婵身子一颤,面上的笑也僵硬了起来。
  彼时外面突然传进入了人声:“宣穆何在?”
  紧接着一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还是宣穆率先一步反应过来:“薛爹——”
  裴涿邂眸光扫了过来,苏容妘则是被吓了一跳,伸手便将宣穆捞过来捂住他的嘴,将他后面那个爹字也收了回去。
  薛夷渊怎得也来了?
  第93章 她早晚是薛苏氏
  薛夷渊的步子很快,一身劲装走路时似带了飒风拂过,他身后跟着的是守门的书童,就是小跑着都跟不上他的脚步,还在他身后跟着他,不许他往里面闯。
  他一进来便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宣穆,小孩子额角的伤明显的很,他心疼得直接走过去将他熟稔地抱了起来,而后几步走到苏容妘面前:“妘娘,我听说宣穆与人有了口角,现在如何了?”
  “已经解决了。”苏容妘看了裴涿邂一眼,而后有些紧张地扯了扯他的袖口,“你来做什么?”
  竟是连名声都不顾了,这般大张旗鼓得过来,是生怕旁人不知他与自己的关系?
  薛夷渊却是一脸的担心焦急:“宣穆出事了,我如何能不担心?只是不曾想到你也来了,你没事罢?”
  他上上下下将苏容妘看了一圈,生怕她也宣穆一般受了伤。
  苏容妘低咳两声,用眼神阻止他这般明显的动作,小声道:“此处还有旁人。”
  薛夷渊这时候才分出心神来去看正堂之中的人,先是打眼便看到了裴涿邂,心里骤然便升起了警觉之心,但却陡然看到了站在他身侧的女子。
  那人生得与妘娘有几分相似,只是气质全然不同,柔柔弱弱地立在裴涿邂身侧,似朵娇柔的解语花。
  想来这就是妘娘的嫡妹,裴涿邂的正妻。
  裴涿邂亦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但却并不理会,而是直接对着一直未曾说话的卢先生道:“先生,教导之责不可只在读书上,我知你不会处理这些事,但想来,你也不愿意叫宣穆这样的好苗子,因那些莫名的冤枉被驱出学堂罢?”
  卢先生面上也是惭愧,可他就是有这个毛病,不同人情世故,甚至人一多些,连话都说不出来。
  即便是平常授课他亦是在屏风之后,如今这场面他看在眼里,实在不知该如何解决,这才叫人传了口信去将学子的家中之人请过来。
  他被身侧的书童扶着站起,叹气又摇头:“是我未曾教导好学生,竟起了不正之风。”
  他猛咳嗽了两声,吓的书童忙给他顺气:“也是我不该把孟学子纳到学堂之中,去给孟家传个话,即日起便不必再来读书了。”
  有他发话,这事便是彻底了结了下来。
  经了此事,今日的课便无法在继续下去,卢先生先一步离开,学子自然都各自回了家中,宣穆的头上还有伤,张太医带着他到内室去,也是要为他上下检查一番,看看身上有没有什么旁的伤。
  苏容妘自然是要跟着的,而苏容婵为了装作心疼,便也随着一同进了去。
  一时间堂中竟只剩下裴薛二人,还是薛夷渊率先一步开口:“苏二姑娘,同妘娘生的还当真是像,不知裴大人可有认错的时候?”
  他这话到时猝不及防地戳中了裴涿邂的心中最隐秘的角落,他指尖微颤,声音还算是平静:“薛统领不是与苏姑娘是多年旧友,难不成还分不清她们姐妹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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